11

小黑從剛才就沒離開過,那幾個和尚忙着争吵,将它給忘記的一幹二淨。

小蜘蛛精趴在地上,法明長老打江流時,它躲在其中一個蒲團下方,避開了這一難。

等那四個和尚都離開後,才小心翼翼的從蒲團下面鑽了出來。

“嘶…”攀爬的爪子觸碰到了地上的血跡,小黑嫌棄的甩了甩爪子,扭頭準備從沒占血的蒲團上爬過去。

觸碰到鮮血的爪子,在下一秒就擴大了一倍。

小蜘蛛精被這奇怪的變化吓了一跳,身體整個從蒲團上倒了下去。

“啪叽。”

後背全面接觸到地面的血跡。

原本變得暗沉的血液開始瘋狂往那活物的身上鑽去,地上不知道怎麽暈過去的小蜘蛛身軀不斷變大變大再變大。

等法明師徒四人趕過來時,覺醒走在最前面,上前推開大殿的門。

大殿正中央,一只兩米高三米長的黑色巨型蜘蛛,龇着牙面對着他。

開門的人,默默的将殿門關上,平靜的轉過身來對着自家師傅道:“師傅,我好像睡着後做了一個噩夢,夢到我們大殿內有一只比房子還大的妖怪。”

在他身後已經看到大殿內情況的法明淡然點頭:“這個夢是有點吓人,既然是夢的話,咱們還是繼續回去睡覺吧。”

被綁住的陳炜眼睜睜的看着這三個人就這樣又将他扛走了。

三個和尚集體腿肚子有點軟,走路有些歪的往外走。

“我們不管那妖怪嗎?”陳炜也看到了那只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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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和尚沒說話,只是拖着他往前走的腳步加快了不少,很快三個人就窩在法明的禪房內,集體發抖。

陳炜反而沒人管了,自由活動的小人伸展四肢,活動了一下手腳後走到禪房門後方,将門上的窗紙戳了一個小洞,從那個小洞內往外瞧。

“那只妖怪不在外面。”

“你說我們寺廟怎麽惹來那麽大的妖怪,廟裏最近有什麽寶貝嗎?”覺醒已經蹲在小師弟的身邊,學着他的樣子也在窗紙上戳了一個洞,警惕的看着窗外的世界。

“你在問我?”陳炜指着自己的鼻子。

覺醒看向他的眼神,理直氣壯的寫着,“不然呢?”這裏就他一個邪祟,不問他問誰。

被質問的人,眨巴眨巴黑眸,一臉無辜:“可我也不知道啊,我是邪祟嗎?邪祟是什麽?”

覺醒面露嫌棄,推了推這位身高只到他腰的邪祟腦袋瓜子;“別裝了,在大殿內我們正在為你驅邪,你偏偏選在那個時候上我師弟的身,被我師傅當場抓獲敲了腦袋,喏,這傷口還在呢。”

陳炜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剛醒過來就被法明敲了一棍子,搞半天自己在那個時候就露了餡。

他想了想,語氣婉轉解釋了一下自己的存在。

“我只記得自己在寺廟門外捧着簽筒,然後再醒過來就出現在大殿內,中間是我被邪祟附身了嗎?”

覺醒:“……”

遠處偷聽的法明:“……”

更遠處偷聽的覺明:“蕪湖,玩蛋。”

別管外面的大妖怪了,他們跟前的小師弟都被妖怪弄的,讓他們自己都分不清誰是誰。

法明挪了過來,将自己的弟子從頭頂一直到鞋面都打量了一圈,“你也是江流?”

站在地上矮小的人,頂着那顆受傷的腦袋緩緩搖頭;“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只是有一天醒過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長大了。”

他将自己第一次醒過來,發現自己坐着在看門外風景,變成了坐在佛前誦經的事情,告訴了眼前的三人。

“那麽早之前的事情,你怎麽現在才說。”

得知他那麽早就有不對勁的地方,法明虎着臉很生氣。

“我以為自己在做夢。”陳炜解釋道。

“怪不得小師弟變化這麽大,原來兩個都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麽事情,還以為自己被邪祟附身。”

聽完江流的解釋,房間裏的三人紛紛了悟,随即拍了拍江流的肩膀;“你這種情況以前江州城內也發生過,有一戶人家兒媳懷胎九月,看過的大夫都說她是雙胎,可是出生後卻又只生下來一個。

後來那個孩子能說話了,忽男忽女,彼此都說自己是唯一的那個孩子。”

“這種一體雙魂在我大唐發生過的記載,光是我知道的就有五六起,不足為奇。”

法明摸着自己的胡須安撫道:“你在這個身體內從來沒經歷過任何的事情,一睜開眼睛就五歲了,所以什麽都不懂,行為舉止都是本能,因此才會跟平日的江流差異巨大。”

“那我們以後就要再多一個小師弟嗎?”覺醒覺明關心的是這個問題。

法明點頭,看向站立在中央的小孩,“我給你起個名字如何。”

陳炜撓撓頭,“我好像有一個名字,不知道是誰起的,只記得那個人跟我說,我叫陳炜。”

披着紫色袈裟的法明目光一震,下一秒面色恢複如常;“這個名字好,從此以後你就叫陳炜吧。”

說罷,又将手腕裏的佛珠揭開,套進了對方的手掌中央;“以後你要是出來,就記得戴上這串佛珠,這樣你的師兄們也不會認錯人。”

陳炜沒想到自己說的話,這麽快就被人全盤相信,抱着佛珠的人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謝謝師傅。”

以後他可以光明正大的用這具身體了。

站在角落裏的覺明,幽幽的提醒自家師傅還有小師弟;“那個……大殿裏的妖怪好像跑出來了。”

四人:“!

小黑醒過來的時候,差點被自己的樣子吓哭。

活了幾百年的小妖怪,一覺睡醒突然發現眼前有一座山一樣的黑色長毛長腿,而且這種長腿整整有八條擺放在它面前。

那麽長,那麽大,那麽可怕。

那畫面,吓的剛突破的黑蜘蛛精當場要捂住自己的小心髒。

結果這個想法一動,那八條跟大山一樣的長腿也跟着動了起來,然後小黑就發現自己竟然跟廟裏的菩薩視線平齊了。

這個畫面吓得小妖怪趕緊将頭低下來。

這一低頭,它就發現自己的下方豎立了八條那麽大,那麽可怕的大長腿。

妖生遭遇重擊的蜘蛛精一路哇哇叫着,從大殿內沖了出去。

一路叫救命,一路下意識的往那個每天身上都會飄佛光的小和尚房間沖去。

斜對面的法明禪房內,四名和尚眼睜睜的看着那只大妖怪非常嚣張,橫沖直撞的沖向了其中一間禪房,然後“砰!”的一聲。

禪房的大門直接飛到了半空中,自由落體。

“別怕,小師弟你今晚可以住到我的房間。”覺明按住小師弟的肩膀,讓他不要害怕。

只是禪房門壞了,等妖怪走後他們就可以重新修好,到時候還能住。

話音剛落,找不到小和尚的大妖怪就怪叫着撞穿房梁,奔向下一座禪房。

位置剛好就是覺明的房間。

沉默,沉默是今夜的主題曲。

陳炜反手拍了拍放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師兄別慌,我們還可以睡在覺醒師兄房間。”

門外一連串房門被撞倒的聲音傳來,右手邊的覺醒咬牙切齒,不用猜了。

他的房門也被撞飛了。

現在整個金山寺,除了前殿跟法明長老的房間之外,只有廚房的大門是完好的。

四名和尚聽着門外逐漸靠近的腳步聲,紛紛拿起距離自己最近的武器。

法明長老再次披上紅色的袈裟,拿起權杖站在三名弟子前方,深吸一口長氣看向三人:“我一個人去抵擋妖怪,你們三人各自下山,沒有收到我的通知,誰也不準再回金山寺。

“嗚嗚嗚嗚,師傅在我在,我是不會丢下師傅一個人走的。”

覺醒跪倒在地,堅決不想離開金山寺。

雖然他平常修煉不認真,寫字不好看,可是他也是從出生起,看到的第一個世界就是金山寺。

這裏就是他的家。

“別廢話,都起來快走!”法明握緊手中的權重,讓年齡最大的覺明帶着兩個小的從後窗跳出去。

他自己去開門吸引妖怪的注意力。

外頭,一路找人的小黑跑着跑着,發現那八條可怕的大長腿好像是它自己的。

不但大長腿是自己的,而且它好像還長高了很多很多,以前跟天一樣高的大樹,現在被它一爪子就能踢翻。

視線能夠看到很遠很遠的方向,而且視力好的連法明長老門窗上面四個小洞都看得一清二楚。

它還看到了那四個小洞裏,覺醒和尚哭的特別傷心的畫面。

“哇,覺醒哭起來還跟小時候一樣難看。”

巨大的妖怪靠近那扇禪房門時,心情已經徹底平複了,此刻只是想找到好友跟對方炫耀炫耀自己的新身體。

已經被覺明拖着往後窗拽的陳炜,耳尖的聽到了門外那只妖怪的喃喃自語;“等等!”

三名和尚看向他。

陳炜擡手指了指房間門的方向,張口小聲解釋;“我好像聽得懂它在說什麽。”

“是不是要吃我們。”

覺醒擦了一把臉,表示就算死他也不會讓妖怪吃掉。

“它說你哭起來跟小時候一樣不好看。”

實話實話的陳炜,讓室內緊張的氣氛變得更緊張還古怪起來。

“我說的是真的。”陳炜發誓,他還把難看兩個字替換成沒那麽激烈的詞彙。

“江流!江流!你出來,你快出來看看我的身體。”

小黑走到最後一扇完好的禪房門口,才想起來自己剛才慌張的一路幹了什麽。

為了不把這扇門也弄壞了,因此整個大腦袋都貼在門窗上面,呼喚着裏頭的人類好友。

陳炜聽着門外的叫聲,隐約覺得有些耳熟,直接從後窗上爬下來,小跑着回到房門後方,墊腳通過自己那個小洞往外看去。

一只燈籠一樣大的眼睛在外面有所感應的低下頭去。

打過多次交道的好友,望着彼此,一個張開牙齒露出自豪的笑容:“你看,我現在變超大。”

一個繃着臉,懷疑自己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小黑在門外盡情展示自己的身軀,炫耀自己的八條大長腿,還有自己龐大的腦袋,說道最後還不忘跟他解釋自己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法明長老打你的時候,我躲到了蒲團下面,再醒過來就變得這麽大的身體,我感覺自己全身都充滿了力量,好像一口氣多了三百年的修為。”

這熟悉的語氣,還有那熟悉的動作,終于讓門後的人後知後覺的開了口:“小黑?”

“給我蹭佛光嗎?”就算多了三百年的修為,小黑聽到江流叫它的名字,第一個反應還是可以蹭佛光。

确定了,是小黑。

門後緊繃着神經的人,大松了一口氣,回頭看向自家師傅還有師兄們,解釋道;“它是小黑,一直很小的黑蜘蛛精,它說它是廟精。”

幾個時辰前,還跟那只廟精打過招呼的三人,目光恍惚的看着陳炜将房間門推開,然後那只龐大的像是小山一樣的妖怪,好奇的将腦袋探進來,巨大的燈籠眼掃視四人。

“你們怎麽都待在一個房間裏,念經嗎?”

作為臨時翻譯的陳炜,及時回答:“我們在商量明天中午吃什麽。”

“那他剛才哭什麽?”小黑擡起大長腿指了指覺醒。

“師兄會哭是因為師父責怪他今天午飯做的不好吃。”

“法明長老以前做飯也不好吃。”小黑爆料。

睜着眼睛說瞎話的陳炜憑着跟對方無障礙交流,成功将這只大型朋友從師傅的房間門口帶走。

房間全壞了,今晚沒地方睡覺的人,領着變大的小黑坐在前殿那顆碧桃樹下,雙方都在思考同一個問題。

“怎麽才能讓身體變小呢?”

小黑想坐到地上,可是它光是蹲下,八條大長腿就前面抵着殿門,後腳抵着廟門。

躺下吧,江流被它的身軀擋住,小的随時找不到。

“不能再變回來了嗎?”陳炜對眼前的情況有些頭疼,伸手揉了揉腦袋,眼前一花倒了下去。

……

再回神,江流将舉高放在頭頂的手掌緩緩放下來,屏住呼吸看向眼前這只巨大的,黑色的動物。

“江流,你說我怎麽才能變小啊,這樣以後我都沒辦法蹭佛光了。”

小黑還在為自己的身軀煩躁,抱怨的話說出去沒回應,巨大的黑色腦袋從碧桃樹後方轉了過來,看向那個坐在小石頭上的小身影。

瞧見對方沉着如水的面容,頓悟:“你又回來了。”

江流從石頭上站了起來,放眼看向四周圍,破損的大門,巨大的妖怪,還有忙碌着收拾屋子的師兄們。

碧桃樹下站着的小人,眼神冰冷的注視着眼前的大只妖怪:“為什麽要将寺廟弄成這樣。”

變大的妖怪對上那雙冰冷的視線,突然有些慫,默默想要将身體縮小好躲開那道視線;“我不是故意的,是我不小心才會變成那麽大。”

不愛笑的江流好吓妖!

“你妨礙了師傅師兄們修行。”江流淡淡的瞥了一眼道歉的妖怪。

一道佛光從江流身上飄出,将地上的妖怪全身都覆蓋住。

下一瞬霸占了整個寺廟的大妖怪沒了。

地上多了一只小孩拳頭大小的小黑蜘蛛。

江流跨過那只蜘蛛,冷着臉走向後院,走向自己房門全損的房間。

桌子上的經書全掉在了地上,還沒幹透的墨水也弄髒了很多還沒寫上字的草紙。

床上的被子全部掉在地上,房頂還破了一個大洞。

江流蹲在書桌跟前,将地上的經書一本一本的撿起,那些不是他寫的留言也被人一一撿了起來。

“師弟,師傅房間已經收拾好了,今晚我們都住到那裏,明天再來收拾這些。”

覺醒過來敲窗,書案前收拾的人抱着那些經書,轉身淡淡的道:“知道了。”

趕過來的覺醒眨了眨眼,看着眼前沉默寡言的小師弟,試探着叫了一身:“江流?”

“是我。”

确定是原本的小師弟,覺醒點點頭;“你剛醒過來可能還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情。剛好去師傅的房間,我們再給你解釋一遍。”

“謝謝師兄。”

江流拿上那些經文,跟着覺醒一起走進了師傅的禪房內。

當天夜裏,活了五年的江流知道了自己的身體內,有另外一個靈魂的存在。

“本來他出現在你的面前,應該算是你哥哥才對。”

點着油燈的房間內,法明長老撫摸着胡須接着道:“但是他出生不久就失去了意識,最近才醒過來,所以他什麽都不懂,你就先當他的哥哥。”

成為別人哥哥的江流,眉頭緊皺;“既然師傅已經确定他的身份,以後我會教他的。”

知道那人是自己的弟弟,江流當天晚上就坐在師傅的房間裏,寫了整整五百字的做人守則。

第二天醒過來的陳炜,看着那滿滿三張寫給他的內容,捂着腦袋喊疼:“師傅我頭疼,我能不能等頭疼好了再看這些。”

小朋友夠狠的,不但讓他叫哥哥,還給他立這麽多的規則。

說什麽,陳炜也不想同意。

“江流說了,不看這些也可以,将這裏的東西全部記住。”

法明指着一旁的經書,整整一摞,加起來有陳炜一人高。

倒在榻上裝頭疼的人立馬坐直了身體,拿起剛丢在一旁的三張紙,一本正經:“我的頭好像又不疼了。”

不遠處的法明無聲笑了笑,背對着人将手裏剛從櫃子裏拿出來的信封合上。

這信封是他當初在江中撿到江流時留下的,這封信就塞在這個孩子的懷中。

昨夜法明長老聽到對方說自己的名字叫陳炜時,法明就想到了這封信上的內容。

今日打開一看,瞧見那上面寫着的就是陳炜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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