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風雲破百蠻九 他不希望上陵姜家這場霸……
人群熙攘, 姜如遇率領天南山險關的人在待戰區。
她雙眸如沉水,看着修士們紛紛來去。這次比賽在上陵舉辦,用的也是中陸上陵姜家的地盤。姜如遇看到了好一些熟面孔, 這些都是當初她在上陵奉淩火道君之命, 攔住她離開的人。
只是,現在姜如遇已經到了靜元期巅峰, 他們仍然停滞在原地, 止步不前。
“擡起臉來!”姜如遇聽到一聲響亮的叱罵聲,她擡眸看去, 目光穿過擁擠的人群, 落在一名男修和一名妙齡少女身上, 那位少女容貌不凡,讓姜如遇隐隐有一種熟悉感。
更別提她左手持劍,一身雪衣, 容貌沒有姜如遇那麽潋滟, 更為素淡一些,但正因為這素淡,才有幾分姜如遇身上的冷色。
“你是不是懸賞令上的人?說!”那男修面孔猙獰,抓住少女的手重得發青, 顫得像擰緊的蛇。
那位少女修為沒他高,看樣子周圍也沒有師兄師姐跟着,她道:“不是我……”手腕掙了掙。
“擡起臉!”那男修不依不饒,心裏眼裏有烏鴉看到腐肉一般的狂熱, 上陵姜家懸賞姜如遇可是懸賞了幾十萬靈石,如果他抓到了姜如遇,他不只發達了,還背靠上陵姜家這根大樹。他的手如同要擰碎少女的下巴, 姜如遇正皺眉之際,一道破風般的掌力朝這男修打去,将他擊出十幾米遠。
姜天信一身黑衣,率領着身後的天南姜家人走過來,剛才出掌的人正是他。
那男修胸口陣痛,吐出鮮血,從地上爬起來,一手顫巍巍指着他:“他、無故……打殺……我……”
在這次比賽的其餘時候,不得随意動手,不少人順勢朝姜天信看過去,執法隊的人也聞聲趕過來。
姜天信面容斯文,如今目光中不露一絲怯意,他不待執法隊的人責問他,便上前一步,問那男修:“你抓着這位女子,是什麽意思?”
那女修現在下巴都有明顯的淤青,感激地看向姜天信。
地上的男修說話困難,嘴裏和着鮮血道:“我,我……”
他忽然不敢說下去,因為忽然認出姜天信身上的服飾是天南姜家的衣服——他一下子想起,被懸賞的姜如遇是天南姜家的人。
糟糕!他剛才只顧這賞銀,忘了姜如遇倒也不是完全沒人撐腰的浮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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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男修害怕,只道:“我……不管我想做什麽,我沒有傷人,你,你傷了我……”
“哼!”姜天信冷哼一聲,他最瞧不起這樣的軟蛋,見着比自己弱的人就掐下巴,見到強者就抖如篩糠,他大喝一聲,再度揮出一掌,這掌風正正落在那男子的雙腿之間,險些割了個東西下來。
一陣腥臊味傳來,地面流淌着新鮮的液體。
姜天信更不屑:“孬種罷了!我告訴你,我為何要傷你。你剛才說的話我聽得一清二楚,你問這位姑娘是否是懸賞令上的人,就是要抓她拿賞銀了?”
“懸賞令是個什麽東西?咱們正道名門,什麽時候連懸賞令這種不三不四的東西,都可以堂而皇之的拿出來了?有靈石、有懸賞,殺人抓人就成了理所應當的東西?”他充滿威嚴,對着執法隊長老道,“懸賞令上的人,是我天南姜家的子孫,我天南姜家世代鎮守黃沙關,沒有做過半分對不起正道之事,現在難道因為一個小小的懸賞令,你們天底下就要堂堂正正、毫不避諱的想打殺我家的孩子?”
他指着地上那男修:“他在我眼皮底下想抓我家的人,我打傷了他又如何?”
“要認懸賞令,滾回晚上去認,現在是大白天,我們這麽多人在這裏,大家告訴我,懸賞令上懸賞的人,是不是可以在公開場合拿出來喊打喊殺?”
天南三十二家如今都在這裏,天南原家的人出來道:“如果懸賞令是金科玉律,修真界豈不是誰有錢誰就可以殺盡天下人?”
僅僅是一個天南姜家,中陸的人恐怕不會放在眼裏,可如果天南三十二家擰成一股繩,這就讓人不可輕視。
何況,他們也的确擔心自己的名字出現在懸賞令上,紛紛點頭——懸賞令是沒辦法杜絕的東西,但是,絕對不能拿在明面上認同。
這時候,玄陽宗的人也到了。
溯源峰主——旁邊站着薛歸寧,溯源峰主對上陵姜家也深惡痛絕,發話道:“的确,我宗早知道我宗弟子被上陵姜家下了懸賞令,她的人頭值幾十萬上品靈石。”
溯源峰主冷笑一聲,對着剛從外圈趕來的上陵姜家家主姜洛道:“我宗弟子被挂上懸賞令,諸位真以為我宗連幾十萬上品靈石都拿不出來和上陵姜家頒發的懸賞令作抵抗?”
“我宗為何沒這麽做,就是因為我們玄陽宗不認為一個門派、家族應該用懸賞令來滿天下的追殺別人。這樣濫用懸賞令的舉動,以錢權攪動天下英豪而報私怨的行為,絕非正道所為。”他對姜洛道,“可惜,哪怕我宗如此守規矩,因為上陵姜家的這一道懸賞令,還是有一些人被利益蒙眼,在如今天下英豪彙聚之地,公然要抓懸賞令上的人!”
“因為懸賞令上的賞錢,這種外道手段被搬上臺面!”
他面露怒氣:“姜家主,這樣的風氣絕不能再繼續下去,我宗弟子姜如遇沒有犯任何錯,那日的事,南護道君、宗賢宗主全都親眼所見,是淩火道君先誅殺姜如遇不成,反被其傷。修士鬥法,輸了的人反過來懸賞追殺勝者,根本沒有這樣的道理!”
溯源峰主一番話慷慨激昂,直将姜洛說得抹不開面來。
他能有什麽辦法,上陵姜家的淩火道君被傷,他們要是不追究,以後人人效仿,上陵姜家還怎麽立足?
只是……真沒想到,那個男修敢在這種場合捉懸賞令上的人。
姜洛心底不由更埋怨上姜如遇,姜如遇啊姜如遇,這麽短的時間內,她能從手筋斷裂到能傷他母親,這樣的天資太可怕。如果說當初姜如遇說出自己的天賦,他會再把姿态放軟一點,不會說讓姜如遇留在上陵姜家,但一輩子不得和扶光相争的話……
如果早知道她這樣,他能夠更求賢若渴。
只是已經沒有早知道了。
姜洛不敢多在意別人的眼光,卻也說不出撤銷懸賞令的話來——畢竟,做決定的是他的母親,不是他。
姜洛只能和稀泥:“這、峰主息怒,姜賢弟也息怒……那懸賞令雖發出,但各位沒必要太過挂懷,畢竟……姜如遇連返真期道君都能傷,別人怎能傷得了她呢?”
“笑話。”姜天信冷道,“因為你們的懸賞令,她現在不歸天南姜家,不知漂泊何處,有家不能回,有師門不能入,你叫我們怎能不挂懷?”
溯源峰主也道:“看樣子,家主不願取消懸賞令了。反正,我們玄陽宗不認這懸賞令,誰殺了姜如遇,就是殺玄陽宗峰主的親傳弟子。屆時,玄陽宗不會善罷甘休。”
姜天信的天南姜家早說了不會和殺姜如遇的人善罷甘休。
姜如遇此刻以鳳聲的身份坐在坐席之中,她面上不敢露出動容之色,卻稍稍斂眸,掩下動容——天南姜家和玄陽宗從未放棄她。
姜如遇也不會覺得天南姜家和玄陽宗沒有為她殊死一搏而生氣。
天南姜家實力不如上陵姜家,玄陽宗倒是夠,但是,一個大世家和一個大宗門關系降到冰點已經夠了,如果他們再開戰……宗賢、她的師尊燈月峰主……沒有人敢讓整個玄陽宗因為她的事卷進來。
玄陽宗如今的态度已經是赤子之态,再要求多的,那就是太過自我。
姜家主擦擦汗:“不是我們不撤,只是我們豈可朝令夕改?”
他倒是婉轉得多,淩火道君那微啞、充滿憎恨和怒氣的聲音陡然響起:“本君就是懸賞她,誰敢不服?”
道君的聲音響徹整個廣場,像在所有人心間炸開,這是道君對每個人的威壓。
別說小修士,就連歸虛期的溯源峰主和姜天信都感覺心頭一悶。
姜如遇在鳳凰神墓裏受難時,已經習慣承受威壓,因此,她比別人好太多,但為了不露餡,仍然裝出臉色蒼白的模樣。
在修真界,實力是一切。
淩火道君再不講理,再無理取鬧,但她拳頭就是大。現在,她周身都披着寬大的衣服,把手、身體全都遮住,但是臉上被極冰之焰灼傷的痕跡她沒有遮住,整張臉凹凸不平,雙眼陰如鷹隼,令人一見就膽寒。
淩火道君環視在場的修士,目光落在姜如遇臉上——“他”身上的氣質和姜如遇那個賤蹄子實在是太像了,也是左手執劍,要不是是個男人,淩火道君也沒看出“他”身上有什麽僞裝,她一定現在就殺了“他”!
但饒是如此,淩火道君仍然不滿,她對姜如遇的恨意滔天,遷怒更是毫無理由。
這個男修,被她盯上了。
淩火道君聲音粗粝:“你們都以為本君傷了真海,就不能再好了嗎?”
她的目光沒人敢對視,更沒人敢懷疑她說的是假話。返真期的道君能有什麽手段,他們不想試。
淩火道君威脅衆人後,再甩出一個理由:“姜如遇當初不過一個區區凝丹期的修士,居然能傷本君?本君的孫女更是說過,她在迷霧妖村時,妖村裏的妖魔說他和姜如遇本是一樣的人!哼,我們正常的修士,凝丹期如何能傷返真期?本君懷疑姜如遇是妖魔,和我們根本不一樣,所以本君懸賞她,誰敢不服?!”
她将龍頭杖往地上一杵,威壓一洩,所有人都險些站不穩。
姜天信死死攥住拳,雙目欲裂,上陵姜家……
姜如遇看向姜天信,她不希望姜天信現在和淩火道君對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她能燒淩火道君一次,就能再燒第二次,但是九叔不能。
在淩火道君大呈神威之時,空中飛來二十餘名腳踩雙羽的修士,紫衣飄飄,看起來文弱,身上有日月星辰一樣的紋路。
這正是璇玑門的人。
璇玑門有十二星堂,今日來的領隊,就是其中一位星堂堂主,他看起來蒼老慈善,淩火道君的威壓壓在他身上,就像泥牛入海。
他雖然只有歸虛期,但是,這手神通已經昭示他的不凡。
璇玑門在修真界地位超然,平日也不會參與任何秘境之争,今日怎麽忽然來此?
這位星堂堂主雙目平和,道:“道君此言差矣,璇玑門天驕榜中本來的第一名,正是姜如遇。”星堂堂主道,“天驕榜幾百年一排,如果天驕不足,寧願空着都不會排列,上一次的天驕榜第一已經飛升。”
他道:“天驕榜第一,向來天賦卓然,道君不必因為她能傷你便說她是妖魔。”星堂堂主沉吟。“我們璇玑門有修真界幾乎所有排的上名號的修士記錄,在七百卷宗之中,大約五十位天才半路夭折,被毀天賦,其中三十位天才自此一蹶不振,但還有二十位,爆發出比原本更強的可塑性。姜如遇身具鳳凰靈血,她的潛力以上古鳳凰為頂,不能以普通修士來看待。更何況,她還是劍修。”
天驕榜第一……
姜天信沒有半分喜悅,這個榜早就重排了,如遇還不知道這個事情呢。
溯源峰主等人知道有天驕榜,但天驕榜也傳不到他們手裏去,如今聽星堂堂主這麽說,不只震驚,更有的是一種遺憾以及……不解。
如果他們沒記錯的話,姜如遇好歹是上陵姜家的養女,也算是和上陵姜家有舊。
他們之前只以為上陵姜家不能容人,現在看來,上陵姜家如果不是腦子有問題,都不會廢一個天驕榜第一的養女。別說傳說中姜如遇也只是冷言少語,沒有其他錯,哪怕她真是混到上打叔伯,下踹嬰孩,他們也舍不得把這樣一個人往外推。
她哪怕只是挂名在宗門,修成之後,也是宗門、世家的護身符!就像淩火道君,這樣壞的脾氣,上陵姜家不還是捧着?
姜如遇今天第一次聽到原來自己還有一個這樣的頭銜。
可惜,她知道的時候,已經是過去式。
姜如遇沒有怔忡太久,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但是她微微握緊劍,惹得柳溪清又朝“他”看了一眼。
淩火道君見璇玑門的堂主來,倒破天荒收了收豪橫的性子。
她冷哼一聲:“璇玑門來得真巧,偏說到姜如遇時你們就來了,怎麽,這個丫頭片子現在倒成了人人護着?”
璇玑門堂主搖頭:“我和她非親非故,只是,門主夜窺星象,已經算出修真界不久會面臨一場浩劫,這浩劫由內亂而始,由利益紛争而來……讓我前來,關注這次靈天秘境名額之争,定要公平公正,不得徇私。”
這次靈天秘境,師尊說,是之後大變的重中之重。
如果處理得好,也許大變會消失。
所以他來這裏,看到淩火道君繼續傾軋天南姜家和姜如遇時,才忍不住為姜如遇說話。
……姜如遇也是修真界正道之人,屬于內,卻一直被傷害,他必須為她說話,如果不這樣,就憑她被養育她的父母逼迫,廢修為,斷手筋……之後好不容易有點成果,又被整個修真界追殺……她也有可能生變。
所以,他不希望上陵姜家這場霸道的欺淩再繼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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