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驚辱難再遣七 姬清晝抱住她

鏡內, 濃雲翻滾,血污沖天。

花草盡數凋落,樹木焦黑死枯, 姜如遇踩在泥淖上, “嘎吱嘎吱”,她低眸去看, 地上的泥被污血混合成帶血的淤泥, 裏邊夾雜着髒兮兮看不清花色的羽毛,姜如遇踩在羽毛上, 泥水四濺, 發出雜音。

這裏不像鳳凰的居所, 更像是地獄。

姜如遇無聲握緊蘭若劍,撥開焦黑樹枝,朝樹林中走去。

“吱吱吱!”

“吱吱!”

耳邊傳來異響, 還有什麽東西正在咀嚼着肉食的聲音, 姜如遇以神識飛速看去,一個焦黑的樹樁下,有三兩只體格嬌小,尾羽颀長, 類似鸾的鳥族妖獸正在吃啄着什麽東西,它們尖利的喙扯下血糊糊的肉,上邊還沾着彩色的羽毛。

姜如遇一道劍氣打過去,這些體格嬌小的鳥族妖獸受驚放下地面的東西, 轉頭兇狠鳴叫,它們的叫聲本該清越,現在卻兇惡而充滿怨氣,火球從它們口中吐出, 朝姜如遇面部飛來。

極冰之焰将這些火球全部吞噬。

那些鳥族妖獸見火球被吞,馬上驚恨地叫着遠遠飛走。

姜如遇這才走過去看向地面那幾只被吃的“血肉”,準确來說,它們也是顏色斑斓的羽族,其中一只已經完全死去,還剩下兩只茍延殘喘。

姜如遇将大地生機注入這兩只羽族妖獸身上,她很擔心剛才那幾只妖獸回來,帶着它們轉移到相對安全的地方。

兩只活下來的羽族妖獸有了力氣,微弱鳴叫幾聲。

姜如遇聽不懂它們的意思,她眼裏星光明滅,就像在靜夜中沉思——姜如遇只能以鳳凰清鳴號令羽族,但是,她沒有完全覺醒,聽不懂其餘羽族妖獸的鳴叫。

除非這兩名羽族妖獸能發出鳳凰清鳴,姜如遇才聽得懂。

姜如遇掏出留影石,打算翻閱剛才自己存下來的壁畫,弄清楚鏡內世界到底是什麽,為何兩方羽族争執不休,吞噬血肉。

她凝眸細看,耳邊卻響起清澈、聖潔的鳳凰清鳴。

姜如遇抓緊留影石的手一頓,剛才被她救下來的兩只羽族妖獸則眼巴巴地看着她,鳥喙開合,聲音細弱,但絕對是鳳凰清鳴沒錯。

“吱……謝謝。”兩只羽族妖獸扒拉着姜如遇的衣角,它們其中一只翅膀都斷掉,另一只也被啃咬得渾身這兒禿一塊,那兒禿一塊。

“你們是鳳凰?”姜如遇以鳳凰一族的語言同它們交流,她心裏掀起驚浪,這兩只妖獸是活的,活的妖獸能發出鳳凰清鳴!

難道靈天秘境內有活鳳凰?

姜如遇話一出,兩只原本親近地扒拉着它的羽族妖獸都齊齊一抖,往後退一步,其中一只因為斷了半拉翅膀,啪叽一聲摔下去,被姜如遇重新扶起來。

她平靜地再給這兩只羽族妖獸渡過大地生機,她現在只有三天壽命,如果拿不到冰鳳傳承,體內生機再多也沒用。

因此,在姜如遇毫不吝啬生機之下,這兩只孱弱的羽族小妖獸重新容光煥發、活蹦亂跳起來。

它們面面相觑,終于怯怯出聲:“吱吱,你……你和它們一樣,也想吃我們嗎?”

姜如遇道:“如果要吃你們,我就不會救你們。”

其中一只羽族妖獸蔫噠噠低下頭:“你真的不是想把我們喂胖一點,再、再吃掉我們嗎?”

姜如遇道:“當然不是。”

兩只羽族小妖獸仍然有些不敢相信,姜如遇想了想,從自己的空間法寶中拿出亮晶晶的糖果,糖果放在姜如遇雪白的手心遞給兩只羽族小妖獸,她面色冷淡,動作溫柔:“這個東西叫做糖,送給你們吃,如果我打算吃掉你們,怎麽會對你們這麽好。”

兩只一直在鏡中世界,沒見過外面世界的羽族小妖獸明顯被糖果吸引,它們意動,卻還是有顧慮。

明明眼睛都離不開姜如遇手中的糖果,仍然不敢上前。

姜如遇剝開一顆糖,自己先吃掉,露出津津有味的表情:“只剩下一顆,你們仍然不要的話,我就都吃掉了哦。”

兩只羽族小妖獸終于按捺不住,哈喇子都快流下來盯着姜如遇剩下的一顆糖,可是,只有一顆糖,怎麽分?

姜如遇把手心最後那顆糖往上一揚,以手劃出一道劍氣,将這顆糖平分為二,兩只羽族小妖獸飛撲而起,分別抓住一塊放到嘴裏細細咀嚼。

太單純了。

姜如遇這時候道:“為什麽你們一聽我用鳳凰語和你們交流,就認為我想吃掉你們?”

一只羽族小妖現在已經全然相信姜如遇是好人,含着糖果道:“吱……因為我們之前沒見到過你,以為你是那邊的呢。”

姜如遇一想,它說的那邊,應該指的是剛才那幾只吃它們的羽族。

“我如果是那邊的,就不會從它們手中救下你們。”姜如遇道:“到底怎麽回事呢?你們會說鳳凰語,看樣子那邊的羽族也會說鳳凰語,你們難道是鳳凰?”

“吱吱吱,不是。”一只咽下糖果,“我們是鳳鸾,是鸾,不是鳳凰哦。”

姜如遇一愣,她聽過青鸾、紅鸾……獨獨沒聽過鳳鸾的名字。

鸾,為何能口吐鳳凰語?

姜如遇正抽絲剝繭地想理個清楚時,聽見一個清冷的男聲:“鸾鳥修萬年,機緣巧合,遇火而長,可化為鳳凰,這種妖獸被稱為鳳鸾。”

姜如遇回頭,焦黑的樹下站着一名白衣染血,青絲墨染的男子,他走過來,站在姜如遇面前:“一日不見,姜如遇,為什麽逃走?”

“吱吱!”兩名羽族小妖獸本有戒備,發現姬清晝明顯眼中只有給糖果的姜如遇後,安靜下來,輕輕啄着地上的糖紙。

心思單純的小妖獸或許笨了些,但直覺不弱。

姜如遇不知怎麽回答這話,她也不好說當時姬清晝那個狀态,她繼續待着恐怕不太好。

姜如遇換了個說辭:“為了救人,丹流果然是神鳥畢方,他執掌火災,現在已經完全覺醒。”

姬清晝目光微斂,看起來對好似對多了一個羽族神魔獸沒有太大的歡欣,他看着姜如遇的頭發,三千青絲今成雪,霜吟雪啼自傷春。

“我看見他了。”姬清晝淡淡回答,繼而全不避嫌,主動伸手按在姜如遇纖薄的肩膀上,體內強大無比的恢複的力量湧入姜如遇身體,也沒能讓姜如遇的頭發再度變黑。

姬清晝的手指根根變緊,事已至此,他好像根本沒有再掩飾對姜如遇的“特殊對待”。

姜如遇只當自己沒看懂姬清晝的目光,他的目光和他本人都非常危險,充滿着冰霜般的侵略。

她輕輕躲開姬清晝的手:“你這樣沒有用,我頭發變白不是因為內傷,而是壽元只剩三天,姬清晝,你別浪費靈力。”

“……”姜如遇雙眼一下睜大,她本意是說完那句話後,姬清晝別浪費靈力給她醫治,但換來的是剛才還極有分寸感的姬清晝把她抱在懷中。

已經完全不掩飾了?

不只不掩飾他對她的特殊情感,已經連他的霸道性格都不再掩飾。

姜如遇深吸一口氣:“姬清晝,你再不放開,我就拿蘭若劍刺你。”她道,“我還有要事要做。”

姬清晝面色冰冷,他早知姜如遇是什麽性格,現在半點不會因她的冷言冷語傷心。

他也僅僅是抱着姜如遇,沒做任何其餘不該做的事情。姬清晝沒有放開姜如遇,他看着她背後的雪色的長發:“你所謂的要事就是在這三日之內拿到冰鳳的傳承,才能把壽元給彌補回來,但姜如遇,你想得太好了。”

姜如遇擡眸,姬清晝為什麽要這麽說,難道他知道這裏沒有冰鳳傳承?

姬清晝道:“你想的太好在于,你只要認為你所做的事情是正事,你眼裏就只能看見這件事,不會考慮別人的想法,就如同你現在認為你有萬分火急的事情,哪怕我心情不悅,你也認為我不會阻你。姜如遇,我已經縱容你心知肚明到這種程度?”

“從水下龍宮逃走一事,如果你我認識不久,你會這麽做嗎?”

他冷冷發問,姜如遇忍不住在心裏想,恐怕不會。

因為她只能逃出水下龍宮,不能逃出靈天秘境,如果因為逃走一事惹怒姬清晝,迎接她的恐怕不是好事。

“……”姜如遇沒有說話。

姬清晝道:“你當時離開,恐怕想的也是你來救羽族神魔獸,你有正當的理由,我本來就縱容你,你有正當的理由我更不會拿你怎麽樣。”

“然後,你就把壽元廢到只剩下三天!”姬清晝陡然生怒,姜如遇明智地選擇這時候一句話不說,另外兩只羽族小妖獸瑟瑟抱在一起發抖。

姬清晝怒道:“三天壽元,我現在不讓你去找傳承又怎麽樣?萬事你都認為你自己一人可以,你看不到龜餘鲲鵬他們接受傳承還需要有我在場?你救完丹流需要接受傳承,你手上的水鏈難道不足以令你聯系我?”

“對不起,我沒想到。”姜如遇從善如流道歉,她沒想到天道這次會撕破臉面,她的仙器全廢,也仍讓丹流受了那麽嚴重的傷。

幸好丹流沒事,也幸好大道至仁。

姜如遇認為這事兒就是自己辦得欠妥,雖然變數是天道先不顧規矩在先,但她明知天道厭惡神魔獸的情況下,有關神魔獸覺醒的大事,最好帶上足以抗衡天道的姬清晝。她沒想到這點,就是她的錯。

有時候,一點點錯,就足以讓人萬劫不複了。

姜如遇道歉:“我知道你對我好,對不起,當時我……”她不想說當時她還惡意揣測了姬清晝一把,愧疚湧來,姜如遇問:“你身上的傷是怎麽回事?是因為我嗎?”

姬清晝原本滿腔怒火,說來也奇,姜如遇一道歉,他反而道:“我身上的傷沒有事。”

“你也不必道歉,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你去救丹流,必定惹來那個真仙期男修的追捕。你那時考慮的事情太多,既要甩開追兵,又要救丹流,沒想到那點事,并不怪你。”

“何況,這一次你保護了其餘所有人,只有你受了這麽重的傷。”姬清晝不自覺軟下聲音,一改剛才的清冷淩厲,“天道權力也被奪,你已經做到最好。”

剩下兩只羽族小妖獸歪着腦袋在一旁,這就是大人嗎?它們好像不是很懂。

姬清晝好像也察覺到自己的态度變化有點快,他有些尴尬,馬上冷下臉來,放開姜如遇:“但是,沒有人的命比得上你,你活,羽族活,你死,羽族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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