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重生歸來 他半跪在地上,将人抱到了懷……

暮色四合,天氣逐漸陰沉了下來,烏雲黑壓壓一片,空氣又熱又悶,整個月華宮也一片壓抑。

沈嬌軟倒在地毯上,額前破了一處,臉頰沾了血,腹部因挨了一刀,也有血液一點點滲出,她至今昏迷不醒,涼水兜頭澆灌下來時,她單薄的身軀不受控制地打了寒顫。

她雪膚香腮,面若桃花,本就生得極美,此刻大抵是痛苦極了,淚水順着臉頰滾落了下來,不一會兒就沾濕了卷翹的眼睫,襯着臉上的鮮血和滴落的水珠兒,說不出的可憐動人。

瞧着她這副模樣,沈婳心中卻不由來氣,她親自端起一瓢摻了冰的涼水,朝沈嬌澆了去。

冰塊砸在臉上,沈嬌再次顫了一下,緩緩睜開了眼睛,意識逐漸回籠後,她才發現,自己依然沒有死。

昨日清晨,她剛剛起床,貴為寵妃的姐姐就突然帶人闖了進來,說她遠在戰場的夫君有謀逆之心,皇上已下了旨,要将府中衆人一并捉拿歸案。

沈嬌不信陸凝會謀反,那些侍衛卻異常兇惡,侍衛抓她時,只因丫鬟阻攔,姐姐就讓人拔刀刺中了她們,白術死了,半夏也死了。

沈嬌不由咬破了唇,疼痛令她的意識,更清晰了些,她忍住了眼淚,努力看向沈婳。

面前的女子明明與她生得很像,沈嬌瞧着卻只覺陌生,她記憶中的姐姐,聰慧又果敢,凡事都護着她,于她來說是保護神一樣的存在,究竟是從什麽時候起,這份感情竟變了質呢?

半夏死了,白術也死了,護着她的人,都死在她手中,她卻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态站在她面前,看着她這般狼狽。

她明明是她的親姐姐呀。

她們一母同胞,一起長大,明明是雙生子,是再親近不過的姐妹。

沈嬌厭惡地別看了目光,不願再看她。

沈婳卻捏住了她的下巴,冷冷道:“別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仿佛我怎麽欺辱了你,沈嬌,我告訴你,我不欠你什麽,韓國公府如今要面臨倒臺,也是當今聖上的意思,他早就開始質疑韓國公府的忠心,你若恨就恨自己嫁錯了人,只能任人宰割。”

當初,皇上賜婚時,分明是讓沈婳嫁給陸凝,明明是家人逼她替嫁,如今倒成了她嫁錯人。

沈嬌偏了偏頭,躲開了她的手,她咳嗽了半晌,才道:“你早就知道出嫁後,沒有好下場,才寧死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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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婳笑了笑,刮了刮她的臉蛋,“沈嬌啊沈嬌,直到死你都這般天真,什麽寧死不嫁?我豈會因為旁人,賠上自己大好年華?不過略施小計罷了,是爹爹和祖母舍不得我,才令你替嫁的,怪就怪你自個不得寵吧。”

沈嬌渾身冷得厲害,她從來不知,一個人撕下面具後,竟可以這般猙獰。

她神情憔悴,明明滿身血污,身陷囹圄,卻依然那般楚楚動人,望着她的眼神,也好似是她沈婳多麽不堪。

沈婳惱得扇了她一巴掌,怒道:“當初就是用這副惹人憐愛的模樣,勾得他為你着迷吧?你分明已經替我出嫁,卻依然令他念念不忘,當真是可恨至極!”

沈嬌被她打得腦袋一偏,再次摔倒在地上,她聽不懂沈婳的意思,也不明白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誰。

她體弱多病,甚少出門,所見的外男寥寥無幾,根本不曾勾引過任何人。

沈婳卻不給她反應的機會,抽出劍,抵在了沈嬌脖頸上,“說吧,你嫁給陸凝這兩年,韓國公府有何異常之處,陸凝有沒有跟你說過什麽重要的事?你若老實交代,說不準皇上還能留你一條小命,讓太醫盡快為你診治。”

沈嬌又咳了兩聲,擡頭看向沈婳。

原來皇上根本沒有陸凝謀反的證據,抓她不過是為了審問她。

被當成棄子,替姐姐出嫁後,沈嬌也曾想過當個好媳婦,她努力侍奉公婆,服侍夫君,得到的卻只是婆婆的百般挑刺和小姑子的冷眼,陸凝也始終待她很冷,她根本融入不了那個家,怎麽可能知道府裏的事?

見皇上之所以讓姐姐擄她來,竟然是想審問陸凝的消息,沈嬌只覺得諷刺,一個對她不聞不問的人,怎麽可能會将大事告訴她?

“就猜你什麽也不知道!”沈婳将劍丢給了貼身宮女,望着沈嬌的目光,滿是厭惡。

外面,整個皇宮不知何時被禁衛軍重重包圍了起來,宮中的奴才人人自危,膽子小的已經癱在了地上,眼睜睜看着反抗的侍衛被一刀斬了頭顱,鮮血順着臺階,一股股向下蔓延。

一時之間,整個皇宮猶如墜入了地獄。

見宮門已破,自己的人節節敗退,當今聖上眼神陰鸷異常。

月華宮也隐約聽到了打鬥的動靜,有奴才屁滾尿流地闖了進來,慌張對沈婳道:“娘娘,不好了,陸凝真的謀反了,宮門已經被攻破了,他殺進來了!真的殺進來了!”

沈婳臉色猛地一變,怎麽可能?陸凝怎會謀反?他不是還在戰場上?

沈婳不信,她才剛一步步爬到貴妃的地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好日子才沒開始,陸凝怎麽可能殺進來?

見月華宮亂成了一團,沈婳也吓得花容失色,沈嬌不由笑了起來,她生得甜美可人,笑起來時,小酒窩展露無遺,當真是傾城傾國。

沈婳心中莫名一慌,再次拿起劍,抵住了她的脖頸,厲聲呵斥道:“你笑什麽?”

沈嬌沒答,她知道自己就要死了,這般死去,真的好不甘心啊……

她直接上前一步,将脖頸往刀刃上送了送,血液瞬間滲出許多,她似是不怕疼,烏黑的眸中依然帶着笑,有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決絕。

沈婳未料到她會自裁,手抖了一下,連忙收回了手中的劍,沈嬌好歹嫁給陸凝兩年,如今是她唯一的籌碼,她不信陸凝對她一點感情都沒有,這會兒自然不敢讓沈嬌自刎。

沈嬌卻瞅準時機,拔下簪子往沈婳脖頸上刺了去,伴随着幾聲“大膽”,一把劍刺中了她的胸口,她的簪子也對準了沈婳的脖頸。

沈嬌從未這麽疼,疼得連知覺都沒有了,看到衆人驚恐地朝沈婳圍去時,她心中只覺得快意。

半夏、白術,我來陪你們了……

她疲倦地合上了眼睛,倒下時,恍惚間瞧見一個高大的身影邁過了門檻。

陸凝一身绛紫色衣袍,快步走了進來,他手中持劍,衣擺上沾滿了血,俊美無俦的臉,一如既往的冷,仿佛沒有什麽可以動搖他。

瞧見沈嬌倒在血泊中,陸凝的瞳孔卻猛地縮了一下,他抽出劍,斬殺掉兩個擋路的,來到了沈嬌跟前。

沒人瞧見他顫抖的手,連劍都握不穩,他半跪在地上,将人抱到了懷裏。

少女容顏恬靜,似是睡着了一般,卻已經沒了鼻息,只留給陸凝滿目猩紅。

沈嬌恢複意識時,只覺得渾身的骨頭都快散架了,身上很疼很疼,“半夏、白術……”

她無聲流着淚,大顆大顆的淚珠兒順着白嫩的臉頰滾入了枕頭中,胸口窒息一般的疼,讓她整個人都有些不清醒。

她小聲嗚咽着,像只可憐的小貓崽子蜷縮成了一團,半夏正守在外間,隐約間似乎聽到了她的低喃,她連忙沖進了內室,驚喜地喚道:“姑娘?您醒了?”

沈嬌白淨的小臉上,猶挂着淚痕,枕頭也濕了一片,無聲啜泣的模樣,尤其可憐。

半夏聽不清她具體在說什麽,以為她夢魇了,連忙握住了她的手,哄道:“主子勿怕,奴婢陪着您呢。”

她聲音沉穩,帶着一股安撫人心的力量,一聲又一聲溫暖着沈嬌,沈嬌安心極了,小臉在她掌上蹭了蹭,意識逐漸回籠後,她才察覺到不對。

她不由睜大了雙眼,烏黑的水眸,呆呆盯着半夏。

半夏梳着雙髻,一張臉并未毀容,正活生生站在她眼前,眼底滿是擔憂。

半夏随她出嫁一年後就毀容了,又因阻攔侍衛,死在了她跟前,可眼前的半夏不僅活着,容顏也依舊。

她指尖止不住地顫,伸手摸了摸半夏的臉,滑溜溜和溫熱熱的觸感都在告訴她,眼前的半夏是真的,“半夏?”

“奴婢在,姑娘可是做噩夢了?”

沈嬌的眼圈又一點點紅了,她猛地撲到了半夏懷中,緊緊抱住了她,哽咽道:“你沒事,你沒事,太好了。”

半夏只隐約聽到了“沒事”。以為是墜馬之事吓壞了她,她順了順沈嬌烏黑的長發,連忙安撫道:“一切都過去了,姑娘莫怕,二姑娘也僅是摔斷了腿,大夫說好好休養一段時間就行,沒有大礙,您不要擔心。”

半夏口中的二姑娘,是沈嬌的嫡親姐姐,沈婳,也是安國公府的嫡長女。

沈嬌心中咯噔了一下,這才擡起挂滿淚痕的小臉。

“摔斷腿?”

“姑娘不記得了?二姑娘教您騎馬時,馬兒突然狂奔了起來,二姑娘為救您,飛身上了馬,護着您跳了下來……”

沈嬌整個人都呆住了,大腦也一片空白,姐姐為“救”她,“摔斷腿”的事,分明發生在替嫁前,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難道她是死後,重生到了過去?沈嬌心中一片震驚,突然想起了她的貼身丫鬟白芍。

“白芍呢?”

上一世,得知姐姐為救她摔斷腿後,祖母大發雷霆,狠狠罰了白芍,白芍被打得血肉模糊,當場便昏死了過去,老太太又不許讓人請大夫,白芍就這麽燒沒了。

見主子提起白芍,半夏心中緊了緊,安撫道:“白芍姐姐挨了板子,如今在後院休養,應該過幾日就好了。”

上一世,沈嬌問起白芍的情況時,半夏也是這麽答的,她當時一心記挂姐姐,以為白芍沒有大礙,就跑到了姐姐的住處,在她身邊守了十來個時辰,晚上都歇在了姐姐的院中,第二日,回到自己的住處時,才得知白芍竟然死了。

白芍照料了沈嬌十年,對沈嬌來說,早就不是奴婢了。沈嬌得知此消息後,悲痛欲絕,直接昏了過去。

傳到老太太耳中,卻成了沈嬌對她的懲罰,心懷不滿,才故意裝暈令她難堪。

這些誤會,自然少不了旁人的挑撥。

上一世,直到替姐姐出嫁,沈嬌才認識到府裏的勾心鬥角從未少過,就連姐姐都不是真心待她,所謂的為“救”她摔斷腿,也只是一場算計,想起這些,沈嬌心口又一陣作痛。

她努力睜大了眼,才堪堪忍住眼淚,悶聲吩咐道:“白術,你去請柳大夫,盡快為白芍診治。”

白術有些遲疑,“老太太那兒……”

“快去!祖母怪罪下來,有我頂着!”

沈嬌平日裏一向乖順,從未忤逆過長輩,見她如此吩咐,房中的丫鬟都不由朝她看了過來。

少女紅唇微抿,烏眸澄淨,白皙的小臉上,神情很是嚴肅,許是添了傷口,多了分冷厲,平日的膽怯竟不見分毫,丫鬟一時竟不敢再瞧,應了一聲,連忙退了下去。

半夏将沈嬌扶到了床上,又讓丫鬟去端了藥,她舀了一勺喂到了沈嬌唇邊,沈嬌卻偏開了腦袋,小臉有些泛白,“我不想喝。”

她聲音虛弱,眸色卻十分抗拒,因臉色蒼白,瞧着格外羸弱,很是令人心疼。

平日裏藥再苦,她也總是乖乖喝完,半夏還是頭一次瞧見她不配合的模樣。

沈嬌從馬上跌落時,磕到了腦袋,以為她是額頭疼得厲害,半夏一顆心軟成了一團,哄道:“姑娘多少喝點吧,您受了驚吓,額頭也傷到了,這藥是趙大夫親自開的呢。”

沈嬌并未解釋,只是搖頭。

她不想喝是怕藥有問題。

她的病總是時好時壞,有時病發時,甚至能在床上躺兩、三個月,每次都是趙大夫為她診治,趙大夫卻是姐姐的人,沈嬌信不過。

上一世,沈嬌直到死,都活得渾渾噩噩的,也沒能護住身邊的人,既然上天給了她重來的機會,她自然不想再任人擺布。

沈嬌清楚重生來過的事,不能輕易暴露,便按下了心中種種複雜情緒,她去看了看白芍,随後揚起小臉,對半夏道:“走吧,随我去看看姐姐。”

沈婳為“救”她,“摔斷”了腿,她身為妹妹,當然得去看看,不然豈非枉費了她費心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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