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處境艱難

商玄并未因她直挑弱處生氣,平靜放下茶杯,溫和笑道:“現在宋國之國君,是在父王支持下,弑了長兄,才成為國君,他只不過是排行第五的公子。”

姒豔罹拎起茶壺又為他添滿:“國尉和丞相給了我二十日考慮,王子打算給我幾日?”

商玄笑擡手将一物放在了桌上,推近她颔首:“此物請收下,不論你入何人麾下,只要改變主意,随時皆可來找我。”

鳳紋璧!那日他墜落之物,姒豔罹笑意微頓,不假思索便将玉璧推回:“公子之言,豔罹銘記。但此物對你貴重,卻不能收。”

商玄輕嘆一聲,笑定在她面上:“這是吾已逝的母後所留,讓我作為來日封邑丞相爵位象征。”

姒豔罹本推卻的手微頓,原來是王後遺物:“王後愛子之心,日月可鑒,竟留此後令來加恩封邑丞相。”

商玄笑道:“所以你收下并無不妥,這是現在能給你之承諾,來日若不需要,自可退還。”

姒豔罹卻還是搖了搖頭,繼續将玉璧推到了他身邊:“此物不同于國尉之玉璧。國尉一心在王,效忠國尉,便是效忠于王。公子既有心,不妨靜待豔罹之決定。”

話已至此,商玄未再強勸,亦并詫異是此結果,只一笑收好玉璧:“此邀暫留待他日結果。下一個邀請,你卻是不能再卻。”

姒豔罹一笑:“公子請言。”

商玄直言道:“随我進入城守府邸,你可自由在各處行走,做欲做之事。”

姒豔罹并未客氣,便應道:“正和我心意,若公子今日不來,我亦要拿着國尉玉璧去城守府求見。”

兩刻後,兩人騎馬回到了城守府,剛走到他住處,便見城守知曉他回來,帶着一人來見。

“臣下見過公子,因觸犯軍令被貶谪在此之人就是他。”

商玄和姒豔罹同時擡眸。

一人着粗布棉衣,面色黝黑,卻難掩一雙目中炯炯神光,一雙精于計謀之戰将,才會有的雙目,他一躬身:“右都尉見過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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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玄大笑,當即走近,一手虛扶:“ 當初随太子兄長和我出戰姒國,諸将中便有你,可惜只因在軍中喝酒你糟了貶谪,你可有怨怼?王臨行前,特意囑我帶一句話給你。”

屠起哈哈朗笑,聲如洪鐘:“王貶末将至此,是為對付夏國。此舉降低夏王警惕,如今一切在王預料之中,末将無怨。”

商玄笑道:“若此次攻克夏國,立下大功,你可官複原職,賜封武安君。”

屠起頓時肅然:“末将即刻便按殿下之令,秘密率軍離開。”

一旁姒豔罹凝注他的目中,有一絲不為人知的寒冰凍結,頓又消融,恢複一片溫潤春意。

随後商玄将姒豔罹之身份說予城守知曉,城守驚嘆欽佩之下,便即刻離開為她安排住處,就在商玄房間所在的內苑中。商玄給了姒豔罹自有出入之令牌,等房間安排好後,她才離開,讓他休息。

午膳時,商玄邀了姒豔罹去用膳,她亦未拒絕。二人快要用完時,一名守城之将肅然來報。

“殿下,夏王突然停止攻城,駐紮在城下三裏外。”

皆在預料中,商玄停箸一笑,看向姒豔罹:“若是你,接下來夏軍當會如何應對?”

姒豔罹輕笑一聲,放下竹箸,沒有任何戰争該有的緊張擔憂:“如今正在用的拖延之計便很好,夏王如今已是快失了耐心和冷靜,再過幾日就可輕易拿下。”

五日後,夜幕降臨時,姒豔罹與商玄一同去了後堂議事。

商玄看向按兵不出,已經等待了許久的諸位戰将,笑道:“太子兄長和屠起已各自在夏國東、南邊境秘密結兵,明日午時正式攻打夏國!我們這裏同時應戰夏王!”

一将頓喜:“殿下可憋死俺了!早看夏國那群小兔崽子不順眼,想出去把他們打得屁股尿流,哭爹喊娘!”

“哈哈哈!”衆将被他這大粗話逗得哄堂大笑。

商玄微一擡臂,笑聲頓不約而同止住,他看向一身材高大魁梧,滿眼精光之人道:“單雄,明日提早将虞棄靈押到城池上為人質,務必要護得他周全,不能讓夏國人射殺。夏王請到了堯國勇士鐘都,其箭術超群,你要小心應對。”

他是商國箭法最精準之人,父王特意命其來此,便是必須讓虞棄靈活下來,再加上其他手段,應當萬無一失。夏國之滅,将是商國稱霸第一步,但亦要讓他國難挑毛病,留下美名,商國并非濫殺無辜之國,如虞棄靈這等無辜質子,不止不殺,還要讓其享受王子待遇。

單雄颔首:“殿下放心。”

話音剛落,“我和他一同待在城池上。”

房內其他聲音戛然而止,衆人齊刷刷看向說話之人。城守只告知他們,她劍術超群,若有心戰事,當随王子車乘入戰場,何故要待在城池上?難道不過是銀樣镴槍頭,貪生怕死之輩?

一人面上難掩鄙夷,亦不顧及她是商玄帶入之人,商國只以軍功論尊,直接便毫不客氣說出了心中所想。

姒豔罹并未因之生氣,只淡笑看他,直言不諱道:“單雄一人,再加其他防護,是否能護得公子棄靈安然,尚須懷疑,我在場,便可萬無一失,同時可以保證夏王這次死在商國,公子玄亦不受鐘都威脅。”

單雄面不改色,轉眸細細審視着她弱質閨閣之身,片刻後才失笑好意道:“你站在城池上,如何能保證夏王之死?難不成姑娘想用箭射殺?依你之臂力,只怕最輕之箭都難以拉開,屆時夏王奔逃,必然出了射程,除非王子追上殺之。殿下尚不敢如此做諾。姑娘雖劍法超群,箭法卻受臂力之限,若做不到,切莫口出狂言,這是戰場,生死瞬間,非是玩笑之地!”

姒豔罹輕拂過狐裘遮擋下的腰側佩劍,笑挑眉問:“你怎知我射不了箭?”

單雄一怔,以為她心高氣傲,一時受不了他之實言,雖然男女皆可同朝為官,但各國真正有能為者卻屈指可數,驀然笑出了聲,不在與她争較,看向已經有些輕蔑笑出了聲的其他人:“弟兄們繼續聽王子吩咐吧。”

商玄溫和笑着繼續與諸人商量。前一世她根本不會用弓箭,但今日之言卻并非兒戲,這細微變化,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是她故意隐瞞了他?

直到安排妥當,所有人都離開後,商玄将象征他身份的令牌交予她,認真囑咐道:“這是登上城樓必須之物,你方才所言,只能自己讓所有人人心服口服,多加小心,我屆時在戰場,若你……”

姒豔罹見他說着一頓,眸中關切之意甚濃,才兩三次見面,他怎會對自己如此牽挂?縱使是有心攬為食客,亦有些異常,暗壓詫異,微微一笑接過:“公子在戰場上更該小心,不必挂慮我。”

商玄目注她離開後,收回的視線中,笑意頓變成一絲幽沉之光,一直隐而不現的強烈占有之意漸漸流露出來。

第二日寒風凜冽,飛雪不斷,天氣格外得冷,午時前兩刻,單雄負責押解雙手反剪,綁縛的虞棄靈上了城樓,從城守府到城樓的短短一裏路,衆人身上卻已是落了一層白雪。

早已到的姒豔罹聽到聲音,擡手一拂額前碎發,回眸平靜望去。

登上最後一級臺階的虞棄靈恰好擡眸。

二人視線在漫天白雪中對上,瞳孔中清晰得倒影着彼此身形,一者狼狽不堪,一者風姿傲美,一如街巷上初見時。

虞棄靈怔怔定住了步子,已受盡風寒,病态蒼白發燒的面上,突然泛出了初見她時的紅暈,嘴角不由勾起一抹淺淺的笑容:“豔罹姑娘!”他方才腦中一閃而過那道人影是誰?似乎是幽君,可又好像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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