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暗夜動殺

商玄展開太監衣物的手微動,轉看了他一眼:“還不到時候,時機一到,不必說,姒王也會知曉。”

陸雲不由自主帶着沉冷的面容稍露不解,暗擰眉點了點頭。究竟何時才是時機?

随後,商玄在昔陽昔蕊服侍下,換上了太監服,解開發髻重新梳過,變為姒國太監特有的編發。

等待中時間一點一滴流逝,房內的衆人都不說話,碧淵和陸雲不時轉眸看着卧房內的滴漏。

商玄平靜坐在桌旁,時不時的端起茶杯垂眸不徐不疾飲着。

房內靜得只有幾人的鼻息聲。

良久後,陸雲轉眸看了看滴漏,凝向商玄道:“還有一刻。”

商玄輕“嗯”一聲,沉靜放下茶杯,起身立在了窗戶邊,一動不動望着烏雲密布的漆黑天際,片刻後啓唇:“碧淵,滅燈入睡吧。”

桌邊坐着的碧淵會意,一個眼神,昔蕊當即滅了青銅燈柱上的火光,房內頓時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此時的骊都的數道街巷中,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急速奔行着,死寂的夜色中透着陰暗的肅殺之氣。

鳳蘇房中,空蕩蕩得只有他一人,卻是所有燈火高燃,照得房間和門前透亮,他百無聊賴得斜倚在門邊上,不時望向敞開的大門,眸底全是妖嬈慵懶,纖瘦白皙的手指百無聊賴得撥弄着扇柄,扇子不時開開合合,聲音在暗沉死寂的夜色中異常清晰。

片刻後,大門口終于傳來了飛奔的腳步聲,鳳蘇眸底笑意一濃,啪得合住了扇子,向大門口迫切得眺望着。

數名身穿姒國兵服的士卒未幾出現在門口,見他立在房門,面色冷肅,直接奔到了他身邊,單膝一跪,垂首彙報:“東坊待命。”

第二名士卒同樣單膝一跪:“西坊待命。”

第三名士卒垂首:“東南坊待命。”

第四名士卒:“西北坊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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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蘇笑掃一眼身前回來彙報情況的士卒,回眸望了眼房內,刻意擺放在正中央的青銅滴漏,一滴滴的水滴還在不徐不疾落下。

“起來吧。”

說完他收回視線,風情恣意得從垂下的袖口取出了兩小塊石頭,逍遙邁着步子走到房門口放着的木梯邊,轉眸掃過其中一人:“去給本公子看着時辰。”

說完又瞥向另一個人:“把火把拿上,随本公子上房頂,幸好本公子財大氣粗,當時這宅樓建得高。”

“是。”

“是。”

兩人分別應聲,急速行動。

未幾,鳳蘇便和拿着火把的士卒站在了三層高的木樓房檐上,含笑眺望着夜色中沉睡的骊都,鳳蘇手指無趣得玩弄擦碰着打火石,夜風悄然吹動着,二人的衣擺不時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才讓暗沉的夜色多了生息。

片刻過去,放下士卒緊繃的聲音終于随着夜風傳來:“公子,戌時到了。”

鳳蘇眸光一喜,雙手當即對着火把“嚓”得一聲,一團火焰霎時燃起,鳳蘇随即攀到了房脊,士卒将火把遞給他。

鳳蘇接過點燃了提前放置在上面的一個巨大火把,瞬間耀眼的火光沖天而起,熊熊烈焰在夜色中格外奪目。

“行動!”東坊街巷中,一名銀色铠甲之人收回視線,當即沉聲下令。

“行動!”西坊街巷中,一聲打破了靜谧。

“行動!”東南坊街巷。

“行動!”……

過了不久,一聲聲的哀嚎哭喊聲霎時打破了夜色,駭人回蕩在各處街巷上空。

東坊大司禮府邸中,走廊內,花苑中,各處散亂扔着來不及穿上的衣裳,橫七豎八得躺着一具具屍首,有的赤身*,一件衣物都沒有,有的只穿上亵褲,走廊,雕欄柱子上全是鮮血,濃重的血腥味在夜風中飄散着。

前門外被本該在稷郡的姒國重兵包圍得水洩不通,後門口一聲聲的“求求你,不要殺我!”的恐懼哭聲響着,緊接着便是毫無容情的砍殺聲,祈求聲戛然而止。

大司禮雙腿顫抖發軟得站在卧房門口,身上淩亂披着外袍,身後是哆哆嗦嗦的夫人和妾侍,聽着又一聲停止,再也壓抑不住恐懼,蒼白了面色,一只手顫巍巍得指着眼前面容冷峻的右将軍,怒恐厲斥:“你……你……你擅自調兵謀害朝廷大夫,罪該萬死,還不回頭是岸,立即收手!否則本大夫上報王上知曉,定要誅你九族!”

說話間餘光不時瞟向他手中還滴着血的長劍,聲音控制不住顫栗。

右将軍一轉劍身,染血的寒光駭人閃過,大司禮吓得雙腿一軟,怒急恐懼吼道:“右将軍!你我同朝為官!速放下兵器,我絕不告訴王上知曉現在的事情!”

右将軍冷峻的面上倏然浮現出淡笑,微放下了劍:“不知你說的是哪位王上?”

大司禮見他面色似有轉圜,窒息的心口微微喘息,急忙擦着額頭上的冷汗道:“自然是當今王上!王上極為信任本大夫,只要我日日美言,右将軍飛黃騰達不是問題!那大司馬的位置遲早是将軍的。”

右将軍聞言驟然縱聲大笑,對着身後的士卒一個手勢,頓又冷厲了面色,嘲諷道:“傳吾王王令,大司禮勾結亂黨,犯上作亂,罪無可恕,格殺勿論。”

“是!”數十名披堅執銳的士卒恭敬領命,當即齊步奔上了房門,直取大司禮性命而去。

大司禮恐慌拔出了身上的劍,為了保命勉強與他們過招。

身後片刻後傳來了一聲聲女子的恐懼哭喊聲。

“救命啊!夫君救我!”

“救命!……”

……

大司禮卻已經是顧不得了,只慌亂應付着要殺他的士卒。

另外兩名女子見夫人被殺掉,那些士卒還在走向她們,霎時癱軟跪在了地上,嘭嘭得磕着頭,涕淚橫流哀求道:“他勾結與妾身無關,将軍放過妾,妾……”

刺得一聲,長劍刺入身體的聲音駭人響起,所有的哀求聲戛然而止,兩名女子雙眸圓睜,面上還帶着恐懼倒在了地上。士卒面色冷峻抽回了劍。

門外走廊上,大司禮手指緊緊握住插入胸口的劍,阻止右将軍拔出,口中流着血,怒恨不解得盯着他:“王……王上為何殺我?”他為他肝腦塗地,盡忠職守……

右将軍看他怒恨蒼白的臉,冷笑俯下了身貼在他耳邊,一字一字擲地有聲得,說出了一句讓他絕不能相信的話:“敢謀害王上性命,不誅你九族,已是王上仁慈,放心去死,你的王上不久之後就會去陪你。”

說完手上加力,刺得從他胸口拔出了劍,一股灼熱的鮮血噴出,濺在了他臉上,他一阖眼睛,血才未噴入。

大司禮嘴角流着血,死不瞑目咽了氣,雙眸震驚充血,恐懼欲裂僵冷癱靠着欄杆,阻止的手皮開肉綻垂落在地上。

右将軍擡手拂去了眼皮上的血,睜開眼,冷漠掃他一眼,便轉身收劍回鞘,看向院子裏執行完任務回命的手下:“清點人數,一百一十二口,不得少一個。”

“是。”

其他坊間的卿士大夫府邸中,不久後相繼響起了相似的聲音。

“清查,三百三十四口人!”

“立即清點,二百七十三具屍體,一個都不能少!”

……

此時的辰啓殿中,陸雲轉眸望向一直站在窗邊的商玄,提醒道:“還有一刻到子時。”

商玄背對着他颔首後,望着王宮外的虛空迷了眯眼:“該殺的人當已經都清理幹淨,醜時一到,他們就該去執行第二個命令。”

說完又看了片刻,到了子時才收回視線,轉身走向碧淵:“何處可藏身?到姒王出棺的時間了。”

碧淵溫婉起身,小心避開房內的物什,将他帶到床旁垂下的紫色厚重簾幔,拉開褶皺的綢緞邊緣,裏面剛好能容下一人,商玄進入靠着牆壁伫立站好。

碧淵放下簾幔後凝眸看向陸雲點了點頭:“走。”

二人離開卧房去了靈堂小心打開棺木,在裏面又躺了幾乎一夜的姒離随他們回了卧房。

碧淵凝眸恭敬道:“殿外戍衛的禁軍三日前被調換過,不是以前的那批人,那日發現後,妾不敢冒然說出,這三日來再未換過,只怕是姒紀另有安排,才敢确認說出。”

姒離沉凝若有所思道:“這些人當是他的部分勢力,明日便是葬禮,他要借此時機在外動手,亦要防備宮中生變,如此做預料之中。”

說完看向陸雲:“辛槐和李潛等人準備好了麽?”

陸雲颔首:“已經妥當,只等明日王上號令便動手。”說着似是猶豫了片刻,才繼續掩飾真相道:“只是姒紀手下的武衛是否全部都出動尚難以确定,辛衛臣和李潛所率領的士卒數量……”

姒離眸底閃過一道冷光,打斷了他的話平靜道:“足夠對付他,不必擔憂。”

此時簾幔後的商玄眸光一閃,若有所思透過簾幔盯着她聲音所在處。

若無他計策彌補,她安排入宮的人根本不足以抗衡姒紀的這些武衛,若明日他不出現,她要用何辦法處理?

碧淵和陸雲皆是相同的凝沉,黑暗中姒離看不到的地方不由對望一眼。

姒離說完後轉向碧淵站立的位置,囑咐道:“明日你和子衿昔陽昔蕊待在辰啓殿中,不論外面發生什麽都不得出現,現在随孤到一處。”

碧淵、陸雲和其他人詫異不解,随她就着靈堂內射入的星點光芒小心走着。

藏在簾帷後的商玄眸底精芒一凝,她要做什麽?片刻後房內只留下了他一人時,他走出,聽着若隐若現的腳步聲秘密跟了去。

最後腳步聲停在了大殿後堂,商玄隐藏身形在垂挂的簾幔後,凝神細細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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