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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建東雖然比同齡人早熟,但到底只是個12歲的孩子,沈紅英也只有14歲,餘思雅一走,姐弟倆頓時失去了主心骨,連晚飯都忘了做,最後沈建東餓得不行,兩人掰了四個玉米棒子回來在一燒,烤得焦糊後勉強墊了墊肚子就睡了。

次日早晨起來,姐弟倆看着清冷的家裏,舍不得吃米飯,去地裏摘了個南瓜煮熟吃了就去學校。

這一天過得沒滋沒味的,好不容易熬到放學,沈建東抓起書包就跑到沈紅英的座位前催促她:“快點,你怎麽這麽慢。”

沈紅英性子溫吞:“才剛放學啊。”

“還有什麽,我幫你收拾。”沈建東迫不及待地說。

沈紅英将作業本放進書包:“沒有了,走吧。”

姐弟二人出了教室,沈建東就不安地問:“要是嫂子不回來怎麽辦?”

沈紅英也不知道,她不大确定地說:“應該會回來吧。”

這語氣連她自己都說服不了,就更別提沈建東了。

沈建東暴躁地踢着路上的石子,梗着脖子說:“她說了要回來的,她要是不回來,我就去餘家守着不走了。”

沈紅英遲疑片刻:“我跟你一起。”

得了姐姐的承諾,沈建東暴躁的情緒稍微平複下來:“走,咱們去餘家,去接嫂子。”

“好。”沈紅英答應。姐弟倆沒回家,直接從公社找去了餘家村。

這邊餘思雅回到家燒了一壺開水,放在板子上,攤開了拿回來的報紙,一頁一頁翻開,從最近的開始看起,遇到有價值可以參考的東西她本打算記下來,結果找了一圈發現家裏面沒有本子和筆,只能作罷。

餘思雅看得很認真,她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原主從小處于鄉下,很少接觸外面的世界,所以她這對這個世界的了解也是不充分的,而報紙是非常有用的一個媒介,反應了這個時代的主旋律。

魏主任給她的這疊報紙有兩種,一種是全國發行的人民日報,還有一種是本省的A省日報,都是全國全省具有很強影響力的媒體。畢竟這個時代廣播、電視都不普及,報紙最廣泛的傳播途徑,也是人們了解當前時事和政策的主要途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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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代的報紙沒餘思雅想象的那麽嚴肅,除了思想教育是必備,上面也有許多科教文衛之類的信息,比如科技人員下鄉、支援農業、兒童節聯歡活動等等。6月2號的人民日報還以極大的篇幅講述了我國科考隊再登珠峰的新聞,并且配上了好幾副大圖。

餘思雅看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覺天暗了下來,報紙上的字有些模糊了,她才意識到自己竟然趴在這裏一連看了好幾個小時的報紙。

揉了揉酸澀的眼睛,餘思雅站起來伸了一個懶腰,這才意識到家裏安靜得過分。

怎麽回事,那兩個孩子還沒回來?餘思雅擰着眉走到院子裏,喊了兩聲,沒人應,再到他們的房間一看,書包不在,衣服被子都放得整整齊齊的,也就是說他們放學到現在都還沒回來。

這兩個家夥,去哪兒了?不會是去餘家找她了吧?越想越有可能,餘思雅有些懊惱,自己光顧着看報紙,忘了去公社接他們,原以為他們會先回家一趟的,誰知道放學就直接去找她了。

趁着天還沒黑透,餘思雅趕緊鎖上了門出發,準備去餘家村看看。不過她還沒走出村子就看到沈建東姐弟背着書包出現在了村口。

餘思雅松了口氣,跑過去:“你們倆放學不回家,跑哪兒去了?”

看到她突然出現,姐弟倆都高興壞了。

沈建東說:“嫂子,我們說好的去餘家接你啊,結果到了那兒,他們說你走了,我還以為他們騙咱了,沒想到你真的回來了。”

“抱歉,是嫂子不好,忘了去學校通知你們。”餘思雅歉疚地說。

姐弟倆都不在意:“沒關系,嫂子你回來了就行,反正我們也沒事,跑一趟就跑一趟了。”

三人興高采烈地回了家,因為時間不早了,他們簡單地做了一鍋紅薯稀飯。

吃過飯洗過澡,松懈下來,沈建東就想着睡覺,餘思雅叫住了他們:“作業做完了嗎?課文會背了嗎?”

忘記了,沈建東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嫂子,這麽晚了,咱們明天做吧。”

餘思雅不同意:“今日事今日畢,明日複明日,明日何其多。我昨天說過,今天要檢查作業,背課文,現在打開書包補吧,沒做完不許睡覺。”

沈建東只好苦逼地打開了書包。

三個人在木板旁排排坐,一盞昏黃的油燈散發着溫暖的光芒,仿佛熬夜寫作業也不是那麽讓人厭煩的事了。

第二天,餘思雅又去了公社一趟。她先去供銷社買了鋼筆、墨水和本子,然後又去肉聯廠碰運氣。

今天因為去得早,她運氣不錯,不但買到了骨頭還買到了一塊豬肝,旁人不喜歡這種沒油水的內髒,餘思雅卻非常喜歡。骨頭熬湯營養美味,豬肝補鐵明目可是好東西,關鍵是便宜,兩斤骨頭,一斤豬肝加起來只要了四毛多。

若是不要票,沈躍這五百塊的撫恤金足夠讓他們撐到後年考大學,還能過得美滋滋的。可惜,這個年代,很多東西花錢也買不着。

餘思雅滿是遺憾地回了家,進了村就看到小隊長沈寶民抽着旱煙袋在他們家門口踱來踱去。

“民叔,找我有事啊?我去公社了,進去坐會。”餘思雅上前,熱情地招呼道。

家裏就她一個小寡婦,沈寶民很避諱,擺了擺手:“在門口說就行了。小餘,你這是又去公社了?”

看到餘思雅手裏拎的大包小包的東西,沈寶民臉上露出不贊同的神色。

餘思雅笑着點頭:“對,去供銷社買了本子和筆,走到肉聯廠看到骨頭和豬肝不要票,我又買了點。”

“小餘,二小子的撫恤金是不少,可也經不起你這天天去公社買這買那啊,你得省着花,建東過幾年就長大要說親了,家裏沒點錢怎麽行。”沈寶民皺着眉,感覺餘思雅一點都不會過日子。

就買了兩次骨頭,總共花了不到一塊錢就被批評不會過日子,餘思雅很是無語,更無語的是,讓她節約的理由是省錢給沈建東說親娶媳婦。指望哥哥的撫恤金娶媳婦,也太荒謬了。

餘思雅不贊同,但也知道她的觀念跟村裏人的想法格格不入,她不想得罪沈寶民,敷衍地點了點頭:“知道了,民叔。”

見她受教,沈寶民也不好再多說,而是提起了另外一件事:“小餘,這幾天你都沒去上工,你們家現在三個人,兩個學生娃,就靠你一個人掙工分。你要一直不來上工,回頭等分糧的時候,你們家分不到多少糧食,就得挨餓了,你身體要是沒事了,就還是去上工吧。”

他也是好意,一家三口人,都是長身體,能吃的年紀,飯量大,都不去掙工分,以後吃什麽?

聽說去上工,餘思雅的臉頓時皺成了苦瓜臉。

見她這副苦兮兮的樣子,沈寶民不禁搖頭,這也太嬌氣了,要是沈躍還在還好,他拿錢回來也夠他們生活,如今沈躍不在了,這一家子都不掙,坐吃山空,能吃多久?

“你們這些小媳婦的活都比較輕松,最近主要是理紅薯藤、掐棉花芽、除草,不算累,你下午也跟着她們一起去吧,半天三個工分,不錯了。不然等到收稻子的時候,你更吃不消。”沈寶民良心建議。

餘思雅知道沈寶民說得有道理,她的謀劃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成的,中間這麽長時間,她總不能蹲在家裏什麽都不做吧。

算了,上工就上工,當體驗生活了,現在還不到農忙的時候,應該還好吧。

但到了下午餘思雅就後悔了。沈寶民說理紅薯藤輕松,哪裏輕松了?要一直彎着腰在太陽下幹活,半天下來,她的腰都快斷了,臉上都是汗,口幹舌燥的,幸虧她帶了一壺水,不然要渴死,這三個工分真不好掙,農民是真苦。

傍晚,餘思雅拖着像灌了鉛的雙腿一步一挪地回到了家,進了家門,她一坐下就再也不想起來。

看着她這副面若菜色的樣子,沈建東和沈紅英都很心疼:“嫂子,你明天別去上工了,以後咱們倆去。”

餘思雅擺手:“行了,大人的事,小孩子別管。”

她都吃不消,更別提這兩個小屁孩了。

“我身體好,我可以的。”沈建東拍胸口說。

餘思雅擡起頭打量了他兩眼,發現沒準他真的比她行,啧啧,被個12歲的少年給比下去了,真丢人。

“算了,你們倆去上工掙的也不夠吃,還是我來想法子吧。”餘思雅這會兒更迫切地想有個工作了,不然離高考還有兩年多呢,要是天天上工,那真是生不如死。

餘思雅苦兮兮地擺了擺手:“做飯吧,餓死了。”

強體力勞動的後遺症第二天就出現了,餘思雅躺在床上,渾身酸疼,背疼,腰疼,兩條腿也疼。

她讓沈建東給她請了個假,不管村裏人怎麽說她,她都不要去上工了。

這天起,餘思雅發奮圖強,花了兩天把所有的報紙都看了一遍,然後将自己所需要的內容整理出來,再通讀一遍,研究了這些文章的寫法,共同點,為什麽能刊登到報紙上。

研究透徹之後,她開始動筆,花了三天才寫完,完稿之後,餘思雅不放心,又再次檢查了一遍,跟報紙上的稿子對比了一下,确認思想沒有任何問題,符合這個時代又紅又專的特點,突出了工農兵英雄人物的高大全形象,這才将信封投遞進了郵局。

這一通忙活下來,她已經有差不多十來天沒去上工了,而且忙完後,她也照舊窩在家裏,沒有去上工的意思。

這些日子,餘思雅一直窩在家裏,整日閉門不出,村裏不少人說閑話,尤其是發現洗衣做飯,還有自留地都是沈建東姐弟在打理,她什麽都不幹後,閑言碎語更多了。

吳月和朱愛華妯娌聽說了這個事心裏更不平衡。她們嫁到沈家辛辛苦苦一輩子,四五十歲了還天天下地勞作,回家伺候一家老小。同樣是嫁到沈家,餘思雅就沒上過幾次工,如今還要人伺候,簡直像舊社會的地主婆。

紅眼病的人不少,見了沈建東姐弟就冒各種酸話挑撥離間。

這天,沈紅英跟沈建東回去後,姐弟倆放下書包就去理自留地的紅薯藤。六七月的時候,紅薯藤已經長很長了,不少貼着地面長,每一節都能紮根進地裏,長出小紅薯,這樣會分散紅薯的營養,導致紅薯個頭小,所以農村人都要理紅薯藤。

姐弟倆理了一半的時候,吳月過來了,看着他們,一臉心疼的樣子:“怎麽都是你們姐弟倆在幹活?餘思雅呢?她一個大人,天天窩在家裏享福,讓你們倆個小孩子出來幹活像什麽樣?”

沈紅英和沈建東知道她不是好人,只管埋頭幹活,不搭理她。

吳月看他們這樣子就來氣。她就不明白了,這兩個小崽子怎麽那麽信餘思雅這個外人,倒把他們這些親戚當仇人一樣。

“我當餘思雅對你們多好呢,還不是天天使喚你們。她就仗着她的肚子作威作福吧,你們也是蠢,你們哥哥拿命換來的錢,天天給她糟踐,你們還要給她賣命……”

沈建東聽得火大:“我嫂子不是那樣的人,她很忙,每天都工作到很晚。”

提起籮筐過來的朱愛華聽到這話,當即就笑了:“忙?忙什麽?天天忙着吃飯躲懶?現在清河村誰不知道咱們老沈家出了個懶婆娘,好吃懶做,等你哥哥拿命換來的那點錢花光了,我看你們吃什麽,等着喝西北風吧!”

“才不是,我嫂子在寫稿子,她很厲害的,我不許你瞎說,敗壞我嫂子的名聲。”沈建東對着朱愛華怒目而視。

朱愛華嗤笑了一聲:“就她,還寫稿子?別逗了,這種借口也就騙騙你們兩個不懂事的孩子。”

吳月也在一旁幫腔:“是啊,建東,不是大伯母多事,她一個大人,天天不幹活,窩在家裏像什麽話?想當年,你媽懷着你大哥的時候,生的前一天還在山上挖紅薯,你嫂子這才剛懷上就這麽嬌氣,像什麽話?你看看村子裏懷了孩子的女人,哪個不是幹到生孩子的前幾天。”

“要你們管。”沈建東有點心虛,眼神躲閃,色厲內荏地吼了一聲,抓起地裏的泥砸了過去,“這是我們家的事!”

朱愛華和吳月吓了一跳,趕緊躲開。

“你這孩子,咱們都是為你好,你不領情還為了個外人兇長輩。你咋好賴不分呢!”朱愛華氣得嘴都歪了,罵罵咧咧地走開。

吳月沒吭聲,她還在想沈建東的反應。

以前提起孩子,沈建東都是“我的小侄子我養”,這次态度卻躲躲閃閃的,而且都快三個月了,餘思雅都看不出懷孕的跡象。這大夏天的,她人瘦,穿得薄,要是小肚子突出一塊,會非常明顯的。

基于種種跡象,吳月心裏有個大膽的猜測:“我琢磨着餘思雅可能沒懷孕!”

“什麽?沒懷孩子?那她不是拿這事騙咱們嗎?沒孩子,她憑什麽全拿了沈躍的撫恤金,還霸占着二房的房子?”朱愛華提起就一肚子的火。

在鄉下,女人沒繼承權,餘思雅沒孩子,還想霸占着沈家,那就是她沒道理。

越想越來氣,朱愛華說:“不行,我咽不下這口氣,我得去找她理論理論!”

“等一下,你急什麽?”吳月叫住了她,“走,叫上老三,咱們兩家商量商量,餘思雅這是拿咱們老沈家當猴耍啊。”

朱愛華知道老大兩口子心眼多,跟着他們不吃虧,連忙點頭:“我這就去找老三。”

——

村裏的閑言碎語餘思雅也不是不知道,但她活了兩輩子最苦的時候也不過打暑假工,穿着個玩具熊在商場門口逛了五六個小時,配合游客拍照,逗孩子玩。

那時候雖然熱,但偶爾可以借上洗手間的機會進商場吹幾分鐘空調,吃根冰棍解解暑,而且不用曬太陽。但鄉下的農活可不一樣,夏天大太陽大家都要頂着日頭幹活,地裏很多蟲子,莊稼的葉子非常紮人,曬了一天,她臉就開始起皮了。原主可能還能熬一熬,她是真不成。

所以哪怕後來沈寶民又讓他老婆上門勸過餘思雅一次,餘思雅還是沒動。

随着暑假的來臨,沈建東姐弟倆都放假了。為了掙工分,姐弟倆都表示要去上工,但被餘思雅嚴令禁止了。

“你們倆基礎差,把小學課本拿出來,該背的背一背,背完了看我拿回來的報紙,天氣涼快的時候打理自留地,黃瓜藤老了,該拔了種新的蔬菜……”餘思雅一一給他們安排了其他任務。

沈建東不大樂意。

沈紅英拽了他一下,等姐弟倆獨處的時候,她說:“你別去上工,不然回頭別人又要說嫂子,說她讓你一個孩子去上工,自己卻呆在家裏好吃懶做。”

最近看到他們就說這些話的人越來越多了,沈建東也很煩,無論他怎麽解釋,說他嫂子真沒閑着,也沒虐待他們,可這些人就是不信。總覺得他們是受虐的小可憐,可實際上,他們嫂子天天管着他們學習,不讓他們幹重活,每頓飯也都讓他們吃得飽飽的,跟他媽還在時候沒什麽區別。

至于說幹活,村裏跟他同齡的孩子哪個不幹這些活?為什麽他們就不覺得自己虐待自己的孩子呢,卻總覺得他們嫂子這樣是虐待他們。

“好吧,那我去河裏看看能不能逮着魚回來打牙祭。”沈建東提着水桶跑了。

到了夏天,清河就是孩子們的樂園,不但能解暑,而且偶爾還能摸些魚蝦回家解饞。不過去的都是男孩子,沈紅英豔羨地收回了目光,打算先看會報紙,等一會兒沒這麽熱了再去挖地種土豆。

她坐在吃飯的板子前看報,忽然外面傳來了敲門聲。

沈紅英覺得有些奇怪,因為村裏人串門都是跑到門口就嚷嚷,很少有這樣客客氣氣敲門的。

她放下報紙,跑出去,看到院子外站着一個穿着白襯衣,戴着副黑框眼鏡,皮膚白皙,面容清瘦的年輕人。

沈紅英很少看到這樣斯文的年輕人,當即紅了臉:“你……你找誰啊?”

“請問這是餘思雅家嗎?我是她初中同學。”男人說話的聲音也斯斯文文的,跟村裏漢子們的大嗓門完全不一樣。

沈紅英點頭如搗蒜:“在的,你請進……”

然後蹬蹬蹬地跑了進去,推開了餘思雅的房門:“嫂子,外面有個人說是你的初中同學。”

餘思雅在寫計劃書,被人打斷,有點不高興。原主的初中同學又不等于是她的,她沒啥興趣,但對方已經找上門了,不見也不行,餘思雅只好扣上鋼筆帽,起身出門。

走到堂屋門口,餘思雅就看到了站在屋檐下的那道清隽眼熟的身影,餘思雅心裏咯噔了一下,不待她說話,對方轉過了身,朝她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果然是熟人!

餘思雅很是頭痛,她上輩子在孤兒院長大,從上高中起就開始打零工掙生活費,每天忙得要死,根本沒時間談戀愛,別說早戀了,到死都還是個母單,根本不會處理戀愛問題,更不會應付原主留下來的感情債了。

“思雅,不請我坐坐嗎?”楚玉濤輕聲問道。

餘思雅側身:“進來吧,家裏窮,沒什麽招待你的,随便坐。”

楚玉濤看了她一眼,笑容淡了下去。

餘思雅裝作沒看見,坐到他對面,開門見山:“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楚玉濤定定地看着她,眼底的溫柔褪去,取而代之的審視和探究。

餘思雅察覺到了他情緒的變化,有點為原主心酸。這麽多人,竟然只有一個分了手的舊情人能察覺到她的不同,而其他人,只看到了她身上的利益,何其可悲。

“紅英,去燒點開水給楚同學泡杯茶。”餘思雅開了口,支走沈紅英。

等沈紅英走後,她直視着楚玉濤的雙眼,不避不閃:“你想問什麽?”

楚玉濤篤定的說:“你不是餘思雅!”

他從學校裏回來聽說了沈家發生的事之後就覺得奇怪。他所認識的餘思雅溫柔、性子好、耳根子軟,像朵怯生生的含羞草,根本不像是能力抗娘家婆家的人。

這一打照面就證實了他心裏的猜測,眼前的這個女人是如此的陌生,跟他印象中那個害羞的小姑娘完全不一樣。

餘思雅翹起唇,意味深長地說:“我就是餘思雅!”

反正面對原主的故人,她是一點都不心虛。原主倒黴,莫名其妙不見了,她就不倒黴嗎?她好不容易奮鬥到有車有房,卻突然掉到這個落後的年代,一切都要從零開始。

楚玉濤看她不肯承認,苦笑了一下:“我認識的思雅不是這樣的。”

“你是來敘舊的嗎?我想我們之間恐怕沒什麽舊可敘吧。”餘思雅直接下逐客令。

楚玉濤複雜地看着她:“你不必擔心,我不會把你的事說出去的。思……餘同志,是你娘家來找我的,說你懷了孕,一個人帶着孩子很艱難……”還說餘思雅心裏一直惦記着他。

“所以呢?你打算來做接盤俠?便宜爹?”餘思雅沒好氣地問道。

楚玉濤來之前想了很久,本來是有這個打算,但目前看來,是他想朵了。

他笑了一下:“我想你不需要。”

這人倒是挺識趣的,而且他還能來找原主,也是讓餘思雅意外。

餘思雅難得好奇了一回:“所以你原本打算娶我,幫我養孩子?你真的甘心?你不會是想報複我吧?”

楚玉濤自嘲一笑,非常坦誠:“我也不知道,可能也有點這種心态吧,畢竟被人抛棄的是我,要說毫無怨言,那是假的。”

每次都是餘思雅讓人啞口無言,這次終于輪到她被別人堵得無言以對了。

這人還真是坦誠,看得出來應該是個謙謙君子,沒什麽壞心,倒是比以往見過的人可愛多了。原主的眼光挺不錯,可惜當初沒堅持。

咳了一下,餘思雅問道:“那你現在是什麽打算的?”

楚玉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半真半假地說:“你要不嫌棄,我也可以幫你養孩子,在鄉下一個女人帶着孩子不容易。”

餘思雅……

都知道她是冒牌貨了,這人竟然還沒改變主意,想啥呢?

看着她這副便秘的表情,楚玉濤笑了:“逗你的,我想你能為自己的決定負責。”

說到這裏,他站了起來,目光有些惆悵:“我走了,如果以後遇到什麽困難可以去公社的初中找我,我下學期去那裏做老師。”

餘思雅當然不可能去找原主的初戀幫忙,點頭敷衍地應了一聲:“好。”

笑了一下,楚玉濤起身道別。

餘思雅送他出去,走到大門口就看到沈大江兩口子、沈老三兩口子領着本家的幾個親戚,氣勢洶洶地過來。

看到楚玉濤,幾人眼睛一亮,像是抓到了餘思雅的把柄。

“好你個餘思雅,在周部長他們面前說得好聽,什麽要留在我們老沈家給沈躍守寡,把沈紅英兄妹撫養長大,結果呢,卻背地裏偷男人。還說什麽懷了沈躍的娃,你看看你的肚子,像懷上了嗎?”朱愛華上前劈裏啪啦就是一頓罵,勢要把餘思雅釘在恥辱架上,落實了她的罪名。

餘思雅可不認:“這是我初中同學,聽說我喪夫守寡,來看看我,□□的,我同學大大方方的來看我怎麽了?而且紅英也在家,朱愛華,你這盆髒水我可不認。”

沈紅英從院子裏冒出頭來證實了餘思雅的話。

污蔑餘思雅偷男人行不通,朱愛華頓了一下,指着餘思雅的肚子說:“那孩子呢?你現在還能說你懷上了嗎?”

最近這段時間,他們可是暗地裏觀察了餘思雅很多回。她可一點懷孕的跡象都沒有。

餘思雅笑眯眯地看着她:“我什麽時候說過我懷孕了?不一直是你們說我懷孕的嗎?再說,咱們早就分家了,我懷沒懷孕關你什麽事?”

朱愛華沒想到餘思雅這麽無恥,明明當初是她誤導他們,結果今天竟然不認帳,而且還說得理直氣壯,就沒見過這麽不要臉色的女人。

見說不過餘思雅,朱愛華幹脆挑撥:“紅英,你都看到了,這個女人一直都在騙你們,騙你們懷孕了不幹活,讓你們倆幹活養她,她太不要臉了,欺負你們兩個孩子。告訴三嬸,今天三嬸給你作主……”

吳月也溫柔地說:“紅英,有什麽事你盡管說,大伯和大伯母在這裏,不會讓外人欺負了你。”

沈紅英看了他們一眼,又飛快地垂下了頭,捏着衣角,慢吞吞地說:“嫂子沒騙我們,她早就跟我們說過了。”

朱愛華沒想到是這個結果,氣得臉都綠了:“那你們還任她擺布,天天給她洗衣做飯把她當祖宗一樣伺候?”

莫非這侄女是中邪了?

沈紅英躲在餘思雅身邊,撇嘴嘀咕:“在你們家不也一樣要幹這些嗎?還只能睡柴房,飯也只能端到一邊單獨吃,還要挨打挨罵。”

吳月聽到這話忍不住瞪了朱愛華一眼,短視的蠢貨,不拿侄女當人,現在好了,餘思雅什麽都不用做,紅英都向着她。

“你……我打死你個胡說八道的小賤人。”朱愛華氣得抄起棍子就要去揍沈紅英。

沈紅英吓壞了,趕緊躲到餘思雅背後。

餘思雅用力一甩門,擋住朱愛華的棍子,冷笑着看着本家這堆面無表情的男人:“怎麽,耍威風耍到我們家來了?看我們沒有男人,想打就打,想罵就罵?”

“餘思雅,你不用給我們扣帽子。我們都是她的長輩,她做得不對,我們當長輩的有權利教育她。”沈大江皮笑肉不笑地說。

聽說餘思雅根本沒懷孕,本家的親戚都覺得受到了欺騙,大家都站到了他們這邊。以前以為餘思雅懷孕了,讓她代沈躍的孩子握着撫恤金還說得過去,但現在憑什麽?她餘思雅一個外人,嫁過來才一個多月,跟沈躍不過只見了一面,哪有他們這些有血緣的親戚親。

他們哪是要打沈紅英啊,分明是打她餘思雅的臉。

餘思雅寸步不讓:“這是我家,我妹妹,何時輪到你們教訓了?所謂長嫂如母,不管你們有什麽意見,我都是她嫂子。至于撫恤金,法律規定是給父母養老,贍養妻兒,撫養未成年弟妹的,我是沈躍明媒正娶進門的,你們不服氣,去找國家,去找政府,少拿什麽習俗來壓我,習俗再大,大不過國家法律。”

本家人實在沒料到,都被戳穿了,餘思雅還這麽強勢,一個個氣得吹胡子瞪眼:“歪理,哪裏來的歪理,你個姓餘的外人,憑什麽拿我們家的錢?”

“歪理,那咱們去找公社,找縣裏面問問,到底誰說的才是歪理,看看政府到底站在誰那一邊!”餘思雅嗤笑地看着這些人。還當是舊社會呢,他們的習俗就想大過天,大過法律,做夢!

沈家一群人都說不過餘思雅一個,都氣得臉色通紅。

“誰聽她一個娘們唧唧歪歪胡說,這是我們老沈家的房子,可不能便宜了外人。這姓餘的婆娘好吃懶做,把咱們村的風氣都帶壞了,把她趕回去!”沈老三扯着嗓子刻薄地說。

本家人聽了都覺得這是個好辦法,村裏其他人有些同情餘思雅,但誰也不願為了一個不相幹的人去得罪沈家人。

眼看他們要來強的,沈紅英吓得瑟瑟發抖,哭泣着說:“你們不要趕我嫂子走,嫂子對我們很好……”

但沒人理她。

村裏自有一套野蠻的生存法則,有時候村民們都能為了一寸土地鬧翻打架結成仇家,兩個村能為了灌溉水打個你死我活,更何況一棟房子,五百塊錢,而且對方還是個娘家不管的弱女子。

餘思雅也沒料到,都新社會了這些人還如此嚣張,難怪這個時代鄉下的女人地位如此低,如此可憐呢!

她深吸了一口氣:“我自己走。”

她不可能讓他們将她送回餘家那個火坑,暫且忍他一忍,後面再好好跟他們算賬。

她能自己走自然最好,以後說出去也是她自個兒走的,跟他們沒關系。

“想走可以,家裏的東西可不許帶走。”朱愛華兇狠地盯着餘思雅。

餘思雅看都沒看她一眼,最重要的錢和存款單她藏好了,這些人找不到,其他的東西無所謂,他們能拿多少走,回頭都得送回來。

她拍了拍沈紅英的手,一言不發地越過了沈家人,徑自出了清河村。

眼看餘思雅這個禍害走了,朱愛華歡喜極了,拿着棍子指着沈紅英說:“撫恤金呢?餘思雅放哪兒了?”

他們來得突然,餘思雅沒回過屋,錢肯定還藏在屋子裏。

沈紅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沒有,我不知道……”

“幹什麽?你們這麽多人圍在這裏幹什麽,開會嗎?”一道洪亮的大嗓門從人群外面吼來。

大家回頭一看竟是大隊長,都很意外。

大隊長家在六隊,離他們一隊比較遠,有兩三裏地,所以他很少過來。平時就是要通知開會,也是六隊的小隊長或者其他社員跑來通知。

見到他,沈老三趕緊掏出煙盒遞煙過去:“大隊長,你怎麽過來了?”

大隊長現在有急事,沒心情理他,推開他的手,越過人群,邊走邊問:“這裏是餘思雅家吧?”

大家面面相觑,大隊長怎麽會來找餘思雅,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啊!

還是沈大江主動問道:“大隊長,你找餘思雅幹什麽?這是我二弟家。”

“我記得她是你二弟的兒媳婦沒錯吧?人呢?不在家嗎?”大隊長站在門口喊了一嗓子都不見人,察覺到了不對勁兒,又問了一次,“你們不上工,全湊在這裏幹什麽?”

沒人回答,因為大家不知道怎麽回答,沈家兄弟已經察覺到了不大對勁,無緣無故的,大隊長不可能會這麽急切地親自跑過來找餘思雅。餘思雅到底有什麽本事,足不出戶,竟還能讓大隊長記得她這個人,還是在他們剛把她趕出去的時候。

可這麽一直沉默下去也不是辦法,沈老三讪讪地笑道:“大隊長,你找餘思雅啊?”

沈家人還是不願相信這個事實。

大隊長擰着眉:“敢情我剛才都白說了,你們趕緊把人找出來,馮書記點名要見她,讓我把人帶過去,馮書記還等着呢,耽擱了你們誰擔待得起?”

沈老三雙腿發軟:“是公社的馮書記嗎?”

大隊長白了他一眼:“除了他,還有哪個馮書記。人呢,你們倒是說話啊?”

“馮書記找她幹什麽啊?”沈老三硬着頭皮問道。

大隊長也不大清楚:“好事,聽說是她寫了篇什麽文章發表在了省報上,得了上面的表彰吧,現在全公社都聽說了,馮書記想見她,大家趕緊的幫忙去找人!”

得到确切的回答,最擔憂的事成真,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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