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各有各命

第二十二章:各有各命

“大哥你……你不是小子……?!”

緊關的房門裏,只留下他們兄弟兩人,聽着赫瀾傾口中說出的話,赫瀾淵怔愣許久,半天才擠出這句詫異的話。看得大哥點頭,赫瀾淵更加疑惑:“怎麽可能……你……你怎麽可能會是哥兒……”可如果不是,那自己之前聽到的,又是怎麽回事?

赫瀾傾眉宇緊擰,垂了眼睑:“我是個哥兒,可是卻因為父親的決定而不得不變成小子”摸着小腹,赫瀾傾的眉宇間透着幾分憂桑與無奈:“有時候,我寧願我只是在一般平民家裏長大,即便日後只能為人男妾毫無作為也無所謂了,至少……至少不用骨肉分離……”

“可是……”赫瀾淵一臉茫然,愣愣地盯着兄長的小腹:“可是你既然是個哥兒為什麽父親要說你是小子,還……還要……”

“也許,父親當年對外說我是小子,只是為了穩定我娘的地位,更方便父親将我娘接進府中吧”而那時候赫成義也需要個長子來樹立自己立場,以便能有更大的做主權,同時想借由此事羞辱季暮雲一番……

所以年輕時候的赫成義還是有些幼稚的。

赫瀾淵聽得發愣,片刻心裏卻有些愠怒,一時間卻不知要說什麽,半響只是試探地問道:“那大哥你……你打算怎麽辦……?”孩子的事,今天能被赫成義發現,明天也會被別人發現,瞞不了多久的。

赫瀾傾只是嘆息:“等過些時候,孩子穩定一些,我會跟皇上請旨外出邊庶,在外面把他生下來……”然後……

“交給別人撫養?”接下大哥的話,看着他臉上的神色透着隐忍得難受,赫瀾淵有些發急:“大哥,你不能這樣,我們再好好想想總會有辦法的,你如果把孩子交給別人撫養,萬一将來他不肯認你誤會你怎麽辦?”

“那也是命吧……”苦笑一聲,赫瀾傾仰頭睜大雙眼,似是想要隐藏自己眼角的酸澀:“我只要他能平安就好,那比任何一切都來得重要……”

“可是……”

“瀾淵”扭頭看向弟弟,赫瀾傾的臉色已然恢複往昔,除了有些蒼白以外,基本看不出別的異樣:“這件事,你要幫我保密,若不然……我真得只有死路一條了……”

這次圍場狩獵之行,并沒有赫瀾淵想象中的那麽有趣,無意間得知大哥其實是哥兒,更是在父親的安排下頂着小子的身份入朝為官,眼前,赫瀾淵仿佛看見了這麽多年,大哥如履薄冰的身影是那麽小心翼翼。

孩子的另一個父親是誰,赫瀾淵一直都沒有問出來,他不确定大哥對那個人是不是還有情或者是已經無情,他只知道大哥十分重視他腹中的孩子。

也是,哥兒受孕極其不易,能懷得一子,都如同天賜,又怎敢輕易落去,又不是女人,孩子掉了以後還能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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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只覺得,不過一兩個月似乎不長,而現在,赫瀾淵陪着兄長每日晃于皇帝跟前,只覺得這兩個月仿佛已經過了許久,不過便是區區十幾日的時間而已都能覺得這般疲倦,這麽多年,不知道大哥是如何在父親的要求之下,做到如今的這步?

夜晚回了自己的行宮,赫瀾淵往床上一趟,便徹底不想動了,懶洋洋地爬在床上,一扭頭,看見得卻是那被挂在牆上,通體透亮的長笛,思緒裏也不知怎地,突然想起了那長笛的原主人。

白畫斳……他現在怎麽樣了?

……

位于聖京四水環路的七賢莊,這裏依山而建,依水而居,紅瓦白牆,大門前的撐天梧桐四季常青都那麽綠意盎然,寬大的前院草地青蔥,中央立着的牆垣石碑,上有着簡單的雕刻圖形,晃眼看去,如若獵鷹翺翔,左上角那一派龍飛鳳舞的刻着的四個大字為“七賢聚義”石碑後再行幾丈,便是這七賢莊的前廳,依舊還是紅瓦白牆,色彩簡單清逸而又不失雅韻。

“少莊主,屬下碧桐求見”

名為上石清泉的書房裏,男人一襲白衣坐于案桌之後正翻看着手裏的賬冊,突聞門外的聲音,男人淡淡蹩眉:“進來”賬冊才剛放下,碧桐便推門而入,行到男人跟前,抱拳:“少莊主”

“可是弄明白了?”男人幽幽開口話音溫潤之中卻又不失威儀。

碧桐點頭:“之前少莊主給屬下的藥,屬下已經詢問過湫棠了,少莊主之前給屬下的藥片,分別是川芎、白芍、黃芪、厚樸、羌活、菟絲子、枳殼和荊芥穗,這幾味藥如果再加上當歸、川貝母跟生姜赫甘草以及艾葉的話,便是安胎藥,另外……”

“如何?”白畫斳追問。

碧桐微微擰眉:“最後若是再加一味天杞根,那便是專給哥兒安胎之用的”

這話,讓白畫斳眸色微變:“湫棠是這麽說得?”專給哥兒安胎用的,是誰……赫家的話,似乎只有一個赫影靈是哥兒,可上次見他,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樣,不可能會與別人有染,要真說與旁人有染的話,似乎……只有一個赫瀾淵……難道他其實是個哥兒?

擰了眉,白畫斳一時間也說不出自己心裏當時是個什麽感覺,反正有點複雜,有點愠怒。揮退碧桐之後他又獨身來到赫家,翻牆而入,涼亭頂上,又見得那日被自己認錯的人,如果不是知道赫瀾淵去了圍場還未回來,白畫斳必定會以為,涼亭上坐着的人便是他的玉橫。

“影靈”

錯步上前,正在涼亭裏逗着池中魚兒的人突然回首。

與赫瀾淵一樣的面容,仿佛是更多一份單純稚氣,乖巧可愛。

“你怎麽又來了?”淡淡蹩眉,微微臌脹的腮幫子讓人想要伸手捏捏,而後白畫斳便也當真捏了兩下:“跟我出去轉轉吧”

……

這次狩獵,赫瀾淵一門心思都放在了大哥身上,以至于過得有些渾渾噩噩,等到狩獵結束之時,赫瀾淵都還覺得有些突然。莫紹謙特意跑來找他,看他一副茫然的模樣似乎有些傻愣愣得,便好笑地伸手戳了戳赫瀾淵的臉頰:“怎麽了?前兩天不是還一直盼着秋獵趕快結束麽?這會子真得結束了你怎麽反而傻了”同是官宦子弟,宴席上莫紹謙與赫瀾淵又是并肩而坐,這些天下來早已熟悉。

赫瀾淵依舊還是那一臉茫然:“就覺得……一下子又突然了點”

赫瀾傾在旁看着弟弟又露出這種表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就接着犯傻吧,我先回去休息了”

“嗯,大哥小心些”

莫紹謙蹩眉:“憫晨哥哥不就是回行宮而已,你至于這麽不放心嗎?”

“習慣了”赫瀾淵聳肩,這些天對赫瀾傾的擔憂已經讓他習慣叮囑了。

莫紹謙站在原地,左看看右瞧瞧,最後支吾半響才問:“回去之後,我可以去赫府找你玩嗎?”

“可以啊,随時歡迎”赫瀾淵點頭。

莫紹謙一喜拍了拍赫瀾淵的肩膀:“那說好了,到時候我去找你”而後一溜煙就跑不見了。

赫瀾淵看着莫紹謙一下不見了蹤影,聳聳肩,轉身便随着去了赫瀾傾的行宮,這幾天他已經習慣了往這裏跑,只是沒想到剛到外面,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有些落寞的站在門外。

“藏鋒大哥”看清楚那人是誰,赫瀾淵一臉狐疑:“你來找我大哥嗎?怎麽不進去?”

禦劍斳無聲嘆息,而後複淡淡勾起嘴角:“還是算了吧,時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擾他了,不過是看他近日來臉色愈發不好,所以便不太放心罷了”而且,赫瀾傾也不會見自己的……

“哦……”赫瀾淵點頭,臉上的神色有些小小的茫然:“可能是這兩日大哥的傷勢有些複發,所以才會臉色不太好吧”傷勢是赫瀾淵唯一能想到的,最好的解釋。

禦劍斳沒再多說,只跟赫瀾淵道了兩聲,便舉步離開。

第二日,一行人又在皇帝的帶領下,浩浩蕩蕩地返回京城,赫瀾淵回想着這些天的過程,總覺得自己除了一條金腰帶好像什麽都沒撈到,頓時有些小小的遺憾,可是一扭頭,在看見赫瀾傾靠着馬車眉宇微擰,面色明顯有些發青的樣子時,赫瀾淵又被轉移思緒,只關心着大哥的情況。

“大哥,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赫瀾傾擡眼看他,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意:“還好,就是馬車有些晃得我頭暈”身體的情況,似乎開始逐漸下降了……

“大哥,以後,你得軍務我來幫你吧”

“你……”

看赫瀾傾明顯楞住,赫瀾淵一臉的認真:“我雖然不懂,但是二哥可以教我,我要是能幫你分擔一些,那你就能有時間好好的照顧自己了”

“不必”赫瀾傾回絕的十分幹脆:“軍務的事自有你二哥打理,更何況我現在還沒倒那般田地”

“可是……”

“瀾淵!”擰了眉,赫瀾傾一臉肅色看着弟弟:“我知道,你是擔心我,想為我好,我心裏明白,但是你要記住,你如若真想幫我,那就不得參與我任何軍務的事,日後更加不得于朝堂政治有半點牽連!”

“為什麽……?”大哥的要求,實實在在地讓赫瀾淵楞了,雖然他也不想為官為臣受人拘束,但這種事的話,當哥哥的,一般不是更期待弟弟能有所作為嗎?

然而,赫瀾傾只是低低一嘆:“日後,你會知道的……”

不入朝,不為臣,那以後就更有機會去找他想要的東西,而不是如同自己一般,顧慮太多,最後卻只能以父子分離的結果來收場……

回了家裏,因着之前皇帝的允諾,赫瀾傾可以暫時放下一切軍職事物,在家中好好休息,赫瀾淵卻在剛回家的晚上,就把大哥的情況告訴了季暮雲,季暮雲只是一臉平淡,似乎對此并不意外,可是赫瀾淵卻詫異了。

敲敲兒子的頭,季暮雲笑道:“瀾傾還小的時候,我便已經知道他是個哥兒,只是……”赫瀾傾受孕一事,當真是讓他意外。

“爹親,能幫幫大哥嗎?我看他這幾天好像挺難受的”

季暮雲笑嘆:“這些日子在行宮裏,他一定不敢吃藥,哥兒一旦受孕,身體的情況會比女人還遭,你放心了就是,明日起我會給他煎了安胎藥送去,盯着他天天喝下”

有了爹親的話,赫瀾淵也放心多了,想着時間已晚,不好再打擾爹親,赫瀾淵便起身離開。

得知赫瀾傾有孕,翌日一早季暮雲便親自去抓了藥,也不敢假人之手自己親自熬了,便給赫瀾傾院裏送去,只是沒曾想半路居然遇見了剛從主院出來的赫成義。季暮雲微微一愣,端着托盤,退到一旁,在赫成義從眼前走過時,微微行了一禮,像個下人一樣,而後才又朝着前方行去。

“等等”擦肩而過,赫成義才突然感覺不對,回頭時季暮雲已經停步:“你是哪個院裏的下人?”有些眼熟又有些陌生。

季暮雲一時怔在原地,胸口有些悶堵卻不知道這話要如何回答。

赫成義微擰了眉,索性朝他走去:“啞巴了?怎不回話?”

“将軍……”太久沒有與赫成義打過照面,季暮雲一時有些拘束與恐懼,只是小心的擡眼看他。

這一下,赫成義徹底楞了:“怎麽是你?”從赫瀾淵出生之後,赫成義便極少再見季暮雲了,有時候只是遠遠的撇了一眼,有時候看見的只是一個背影,直到後來,季暮雲徹底躲進了偏院,故意避開兩人的接觸,赫成義就再也沒有見過他,甚至有的時候幾乎要忘記府裏還有他的存在。

蒼白着臉色,季暮雲只是僵硬的淡淡一笑:“我之前聽說瀾傾身子不好,便想自己煎了藥,給他送去”

季暮雲話音很柔很低,赫成義聽得眉宇緊擰:“府裏有的是伺候他的下人,你好歹也是個主子,怎得卻盡做些下人做的事?”

動動唇,季暮雲也只應了一聲是,垂了眼睑就這般站在原地。

赫成義看他這樣,心口頓時悶堵異常:“以後這種事讓下人來做,你回去把衣裳換了,免得傳出去,只當我赫成義苛待了你”

“是”季暮雲依舊那副模樣。

赫成義幹脆甩手走,不想再看他。

多少年了呢?兩人多少年沒有說過話了?

除了赫瀾淵小的時候,好像是有□□年的樣子了吧,彼此都将彼此當做了空氣一般。

甩開遇上赫成義的煩悶,季暮雲直接去了赫瀾傾的房間,也是他正來得及時,赫瀾傾在屋子裏還沒起床就已經吐得天昏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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