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以心易心

第四十三章:以心易心

自己發燒的事,赫瀾淵不敢讓季慕雲知道,發燒的原因更不敢讓別人知曉,蓋着被子,在被褥裏捂了一個早上,非但不見好轉,還有惡劣的趨勢,赫瀾淵心裏有些惱火,卻又渾身乏力,忍了半響,最後還是忍不住,拖着發軟的身子,翻牆而出離開赫府。

自己需要找大夫看看不可了。

出了赫家,每一步踩出去都像是走在雲端,渾身乏力軟得難受,晃悠悠地走在街頭,赫瀾淵只覺得自己仿佛連視線都跟着變得模糊不清,而後似乎是實在支撐不住,赫瀾淵身子一軟,整個人便朝着地上栽了下去……

應該會很疼,這麽重重摔下去。

心裏才這麽想着,一只手臂卻猝然橫在赫瀾淵的腰上,将自己扣住:“玉橫?玉橫?”

赫瀾淵迷迷糊糊睜眼看他,可是這人模樣模糊看不清楚,便擡了手撫摸上這人的臉:“你……”是誰……話沒問完,赫瀾淵已經徹底沒了意識。

“玉橫……”看人昏厥,一身華服玉冠的南宮越也楞了一愣,還沒回過神來,不經意地擡眸間,卻看得人群中有一白衣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而來。

整個京都,乃至整個大周之內,能只着白衣便能襯得一身氣質清逸,舉止優雅,如若驚豔了時光,明明便是身處滾滾紅塵中,卻又偏生能做的一塵不染,此人唯有七賢莊的少莊主,白畫斳。

來到南宮越的跟前,看着他懷裏摟住的人,白畫斳兩手負于身後,雖眉宇幾不可見的微擰,可那張面容卻依舊挂着他應有的風度:“我找了他一個早上,原來是跑你這裏來了”

此話,讓南宮越微微擰眉:“少莊主知曉他可是誰?”

白畫斳輕笑:“我自己的枕邊人,怎會不知”說着,便要伸手将赫瀾淵拉過。卻被南宮越側身閃開:“少莊主說笑了,以少莊主的名聲,要何等美人沒有?又怎會在意區區一個赫家少爺,且赫家雙子,赫瀾淵與赫影靈模樣如出一轍,少莊主是否認錯了?”

白畫斳只是輕笑:“聽曜日此言,是想插手我白某人的事了?”

“少莊主過慮了”南宮越笑道:“只是我與赫家兩位公子頗有交情,如今見得赫家小少爺,自然是不敢放手不管的,若不然将來兩位大公子詢問起來,只怕我也不好交代,還請少莊主諒解”

“若是我不答應呢”白畫斳眸色帶笑,可笑意卻不達眼底:“你覺得,你今日能帶走他嗎?”音才落,白畫斳身影一閃,南宮越只覺得眼前一花,待想出手時,懷裏一空,赫瀾淵已經被他奪了過去。

手法快得幾乎只有眨眼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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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裏橫抱着已經徹底昏厥的赫瀾淵,白畫斳背對着身後的南宮越,話音微冷,卻又帶着一貫的優雅:“我的人,不管是我玩膩了的,還是已經丢掉了的,旁人最好莫要沾染分毫,我不喜歡”言罷,不再理會南宮越,舉步便走。

四周百姓驚愕一陣,看得街上只剩下南宮越一人,才相繼散去,不多時,流言便從這裏傳了出來。

赫瀾淵醒來的時候,已經不知是什麽時辰,只是難受的身體感覺好了很多,就是頭還有些暈暈乎乎,身後的那處已經不怎麽疼了,神志也清明了很多,可是當看得這房間的景象時,赫瀾淵又不禁愣住。

這裏是……是紫藤苑,白畫斳的七賢莊?

下了床榻,推門而出,寬敞的院子裏面,四處搭建着高高的紫藤架子,紫藤花幾乎鋪滿在整個院落的頂上,零稀少的陽光穿過紫藤架,如若星光一般零星的照射下來,滿園花香清晰宜人,時有花瓣飄零而下,落雨院前池塘之中,景象甚美,仿佛這滿園紫藤,一點也不受寒冬飛雪的影響。

正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赫瀾淵不記得自己昏厥之前看見了什麽,只是隐約的,似乎遇見了一個熟人,卻不知是誰,而現在,看着這熟悉的景園,赫瀾淵知道自己是遇見了誰。

輕蹩着眉,轉眼間但見得院落外,有不少人都朝着自己這裏探頭探腦,似乎是第一次被這院子裏的人這麽觀望,赫瀾淵心裏略有不悅沒曾想才朝院門邊走去,那些人卻如若驚弓之鳥,臉色一變之後全都瞬間化作鳥群散了。

這是怎麽回事?

“玉橫公子”狐疑着,身後但聽有人聲傳來,赫瀾淵扭頭一看,瞧見的卻是兩個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公子,這是鄙府上的康先生,現在特來向公子複診,還請公子移步”

赫瀾淵眯眼:“白畫斳呢?”

“請公子移步”

看對方明顯不打算回答自己的問題,赫瀾淵面色一沉,猝然擡手,在對方驚詫之下,一把掐住他的咽喉,動作之快,僅用眨眼之息。

冷冽了眸,赫瀾淵臉色陰寒:“我再問一次,白畫斳在哪?”

“還……還請……公子……移步……”困難的開口,可說出的卻還是這話。

赫瀾淵明顯不悅,手腕翻轉,便一連擊掌朝着男人胸口拍去毫不留情,當下就将人直接打得砸了出去,整個狀态完全出人意料。

眼見得男人砸在地上沒了反應明顯昏厥,赫瀾淵轉身扭頭看向一旁的康先生:“你是不是也打算不說”

康先生只俯身抱拳:“請玉橫公子移步……呃!”話沒說完,人也被赫瀾淵給砸了出去

回身看着兩人,赫瀾淵一臉寒霜:“不讓白畫斳過來見我,日後我看見你們二人一次,便打你們一次,現在都給我滾!”

……

“都被打成了重傷?”小院裏,正在與人品茶的男人,聽聞下人來報紫藤園的事,不禁微微挑眉,似乎完全沒有想到那個看似溫順羸弱的人,居然也會有對無辜人下此重手的時候。

杜伊擰眉點頭道:“兩人都是重傷,只差一點便可要斷氣了”

“還有這般能力傷人,那想來他是無恙了,既然如此,也就不用讓人再去給他複診了”男人神色淡淡,嘴角的弧一直都是那麽溫和,完全看不出半點愠怒:“撥個下人去好生照看着,只要不是想離開這裏一切随他”

“這……”杜伊遲疑:“萬一玉橫公子又傷人了怎麽辦?”這主可不好對付啊。

男人輕笑:“那就讓雪怡過去照顧他,堂堂赫家少爺,總不好對個姑娘下手吧”

不好說……

杜伊心中無力,卻還是領命而去。

與男人對面而坐之人,一身錦衣,頭帶玉冠,生得玉樹臨風的模樣,只一眼便知不是常人:“久不見少莊主,還以為少莊主當真是去辦什麽正經大事,卻沒想依舊還是如故啊”端了茶杯,遞到鼻尖輕嗅:“這次少莊主可是又尋到了什麽美人,不妨帶出來見上一見”

男人只道:“聽風今日特意來我七賢莊,總不是想見見我莊內又有何人吧?”

忌聽風只淡然一笑:“正事要談,美人只是順道而已”

“那便先談正事吧”

看男人似乎不願再說方才之事,忌聽風輕笑一聲,才道:“先帝駕崩,卻未有留下遺诏冊立新帝,如今朝亂當起,國不穩只怕這江山也岌岌可危了……”

“朝堂的事,與我何幹?”男人淡然打斷,一派不為所動。

忌聽風笑:“是與少莊主無關,但這朝中誰不知七賢莊之勢可不僅僅只紮根于江湖之中,誰為太子誰為日後新君,七賢莊主的立場也可謂是這其中最主力的關鍵”

男人輕笑:“這話可真是擡舉我白某人了,我白某一介布衣,怎做得了這般天下大事”

“若皇叔做不了,這天下想必也無旁人能做得了了”

白畫斳話音剛落,一旁随即又傳來另外一人的聲音,兩人轉眸,但見小門外,随之有人踏步而入,來人大約三十上下,雖衣着便服卻仍是難掩皇朝風氣。

“四殿下”忌聽風起身,朝着來人抱拳行禮。

白畫斳卻依舊穩坐不動,只是看着來人淡淡一笑:“我還只當今日四殿下只派了說客,沒曾想竟是你纡尊降貴親臨我七賢莊了”

來到白畫斳跟前,上官青墨只對忌聽風虛扶一把,而後一掀衣袍卻是在白畫斳跟前單膝跪下:“侄兒拜見皇叔”

“白某一介布衣,怎當得殿下如此大禮”對于上官青墨的大禮,白畫斳只視若無睹:“聽風,還不扶你家王爺起來”

忌聽風微微擰眉,到底是伸手将上官青墨扶起。

上官青墨順勢而下,只依舊看着白畫斳:“此番貿然打擾,心知皇叔恐有不悅,但侄兒這也是無奈之舉,父皇臨終卻并未留下遺诏冊立新君,如今朝中正是……”

“沒記錯的話,我這裏是七賢莊”不待上官青墨将話說完,白畫斳只淡淡打斷:“要談生意,談江湖事我白某樂意奉陪,但要論及朝廷之事,兩位還是請吧”言罷起身便欲離開。

被他一再扶了顏面,上官青墨雖心有愠怒,卻不得發作,只急忙喚住他的步子:“既然皇叔只談生意,那我就與皇叔談筆生意,如何?”

白畫斳腳步不停,只留下一句話随風蕩來:“既然是談生意,那與我府上管家相談也是一樣”音才落,人已不見。

上官青墨心裏只差沒有咬碎一口的牙,卻依舊還是裝的若無其事,只因為他心裏明白,這個人的存在,有多重要。

先帝最小的幼子,先皇唯一在世的弟弟,他的一句話,要勝過群臣百句,可偏偏這人卻……

不過也好,他既然擺明态度不願插手,那朝中事要怎麽做都是自己的事,不用再有所忌憚了。

離了小院,白畫斳獨身一人來到後院小湖邊上,颀長的身影倒影在碧色的湖水之中,如同他給人的感覺與印象一般,那麽美麗卻華而不實。

被微風撩起的衣角,發出獵獵聲響,滿頭長發一絲一縷随風蕩開,數不盡的風流儒雅,說不清的溫潤從容,完美的幾乎全無半點瑕疵,可那倒影在水中的人影,卻是微擰着眉,眸低的顏色渾濁不清。

随手摘了小湖邊上的柳葉遞到唇邊,一首聲樂輕跳的童曲,就這般吹奏而出,曲聲雖然歡樂,可這曲意卻空蕩如風,聽得只讓人感覺一身發寒。

紫藤園中,原本心裏氣悶的赫瀾淵猝然聽得這般動靜,眸色一閃,心中卻是多了幾分好奇,他不懂樂曲,只知道曲子好不好聽,至于曲中的意境更是領會不出來,随着心中的好奇,赫瀾淵尋着曲聲尋了過去,心裏原本還想這着這般童真童趣的曲子,應該是出自一個小孩之口,可是當尋了過來時,才知道原來不是……

“你來了”

身後的人還未接近身旁,白畫斳便已有所察覺。

赫瀾淵不覺奇怪,以男人的功力,要察覺自己的存在并不是難事,除非是自己刻意隐藏不想讓他知道。

垂了手,負在身後,男人沒回身看他,只感嘆似地問了一句:“為何騙我?”

“騙你?”赫瀾淵微微一愣,心裏反複思量,後才道:“我不會騙人,要騙也是別人先騙了我”錯步上前,赫瀾淵走到男人身旁,羸弱的身姿倒影水中,如若霧裏看花,美豔不可方物:“我這個人向來都是以心易心,從不欺瞞,可是我不能保證,在被人騙後,會不會去騙人”

男人輕笑:“帶刺的薔薇啊……明明就生得這般妖媚動人,卻硬生生的長了棘刺……”

赫瀾淵道:“棘刺,是用來保護自己的外衣,如果連這外衣都沒有,那這個人除了鮮血淋淋還有什麽呢”

男人扭頭看他:“你跟往昔有些不太一樣”

赫瀾淵只淡淡回了一句:“你也跟往昔有些不太一樣”

仔細地盯着赫瀾淵細膩精致的面容看了許久,男人不知怎得,突然複道:“瀾淵,我們來做個交易吧”

赫瀾淵一怔:“什麽交易”

“以心易心”錯步走到赫瀾淵身前,男人垂眸定定看他:“用我的真心,來換你真心,一輩子厮守一生如何?”

赫瀾淵擡眸,認真的看入男人眼中,似乎想要從他的眸裏找出這句話的半點虛假,可是卻什麽都沒有發現,就如同以往,男人一邊抱着自己滿口情話,一邊又收納別的男孩,跟着自己弟弟糾纏不清,即便是假的……卻依舊假的那麽真實。

就像是個甜蜜的陷阱,熏醉了人後,才知道那些蜜糖其實是要人性命的□□。

“好啊”眸光看着男人,赫瀾淵的臉上露出兩人最初相見時的笑靥,清清淡淡,靈氣逼人之中又帶着幾分狡黠與活波。

開滿紫藤花的院落裏面,紫色的花瓣被風吹的四處飄散,從院門外引進小院的池塘的暖泉水,水色碧藍,池中的水花藺枝葉小若圓盤,花葉三瓣鵝黃,不及拳頭的大小,倒也盡是別有風韻,紫藤花瓣落與水中引得漣漪無數,渾濁了水花瀾的倒影,甚美、甚柔、卻那麽易碎。

房間裏,頸項的交纏,一室旖旎,隐忍的低吟與粗重的喘息,直引得人心跳不已。

……

驸馬府中,赫瀾傾聽得南宮越之言,一臉陰沉,眉宇緊擰,好半響才道:“進了七賢莊想要出來就沒有那麽容易了……”

南宮越不解:“白畫斳這人雖風流不忌(不是打錯,故意的,意指白畫斳已經風流到了沒有忌諱的地步,雖然覺得沒有必要,但還是注明一下)但他一介布衣想來……”

“你不懂”赫瀾傾搖頭道:“白畫斳可不僅僅只是一介布衣那麽簡單”

“那……”南宮越擔憂:“若他并非常人,玉橫在他府中,豈不是會吃虧嗎?”

只怕這個虧,早已經吃了。

這話,赫瀾傾不說,只拿了衣服披上起身便朝外走:“我去七賢莊要人”

“我跟你一起去”

“不必”阻止南宮越的步子,赫瀾傾道:“白畫斳已經對你不滿,你若去了,只會适得其反”

南宮越只能點頭,然而赫瀾傾還沒來得急離開驸馬府,宮中便傳來消息,急招赫瀾傾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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