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骨子極端
第四十五章:骨子極端
赫瀾傾雖只是驸馬,但也是大周将軍,汴京如今雖說是他的封地,倒不如說是貶黜來得更為實際。
這幾日,上官青墨登基為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肅朝堂,凡是支持大皇子的人不是罷官便是貶黜,赫瀾傾雖然在這場宮變裏面并沒有參與其中,但景和公主的身份特殊且又與大皇子曾走得頗進,上官青墨心有餘悸,又不能輕易殺之,貶黜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最好結果。
赫瀾傾率兵離開王城這日,城中百姓分作兩邊夾道相送,場面盛大而又熱鬧,不是因為赫瀾傾是皇朝驸馬,只是因為赫瀾傾是他們心中的英雄,赫家軍更是大周牢不可破得銅牆鐵壁。
高樓上,赫瀾淵站在屋頂,看着底下那浩瀚的隊伍在百姓的歡送中緩緩出城,眸有不舍,一身的衣袂翻飛,陽光灑在他的身上,仿佛是給他渡上了層層淡淡的金色,遙遙相看整個人都那麽華而不實,烏黑的長發随風張揚,發尾半透明的顏色一絲一縷,精致的模樣,面有肅色,眼睑半垂,長長的睫羽毛,在他的眼下投下了一彎小小的剪影,簌簌抖動,如若扇動的蝶翅。
“他已經走了”身後,不知何時出現的男人兩手穿過他的腰間,将他整個從後摟住。
他輕輕一嘆,放任自己朝男人身上靠去:“大哥對我一定失望了”
男人将下颚搭在他的肩頭:“他只是關心你罷了”看他只盯着離京的隊伍并不回答,男人又開口喊他:“瀾淵?”
“嗯?”赫瀾淵狐疑扭頭看他。
男人在他唇上一吻,與他抵着頭,柔聲說道:“我把院子裏的人都遣散了”
已經公開的秘密,不用說的太直白,就已經彼此都懂。
“你舍得?”赫瀾淵只淡淡一笑。
臂膀一收,男人将他抱得更緊:“為了你,自然舍得”
對這話,赫瀾淵并沒有回應,只是轉身推開身後的人:“我想回家一趟”
“還回來嗎?”男人似乎有些不舍。
赫瀾淵淡淡一笑:“明日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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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是借口,赫瀾淵其實是想去找一點東西,只是為了避免日後真的将自己送進死胡同裏面。
濟季堂位于長街中央,是間人流量不小的藥堂,赫瀾淵來到這裏,藥堂裏還有幾位病人等着看病,赫瀾淵在中央只掃了一眼,而後便叫了掌堂的掌櫃去了後堂避開衆人,開口便問:“這裏可有防止哥兒受孕得藥?”
掌櫃一愣,盯着赫瀾淵看了半響:“藥是有,只不過……小公子啊,這哥兒受孕向來不易,有的人想求都還不一定會有,您又何必……”
“少廢話”赫瀾淵不悅:“既然有,你只管拿出來便是”
掌櫃被他唬了一下,這才扁扁嘴,轉身拿了三個藥包出來:“這種藥,每日事後服用即可,只是服用時,于身體可能會有不适,如果當真是出現腹絞痛的情況,最好就別用了,不然會危及性命的”
赫瀾淵擰眉狐疑:“當真?”
“騙你作何?”掌故愠怒:“哥兒的身體本就不比常人,沒受孕得話也就算了,受孕之後那可就堪比瓷器娃娃,更何況,這種藥于哥兒本身就是無益的,不然你真當哥兒跟女人一樣,吃點藥就什麽事都沒有了?”
擰了眉,赫瀾淵放下銀錢,臨要走時,手腕一轉,腰上的佩劍出鞘回鞘只是一眨眼而已,可是掌櫃頭上的發髻卻已經被削落下來。
“今天的事,你若敢對外洩露半句,下次我削落的便是你的頸上人頭!”
掌櫃已經吓傻掉了,待回神時赫瀾淵已經不見了蹤跡。
拿了想要東西,赫瀾淵出了藥堂,這才轉身翻牆回了赫家。
院子裏,季慕雲正在給幾只小狗崽拌飯,赫瀾淵看得他的身影還在,心裏不禁一愣:“爹親……你……你怎麽這裏?”疾步上前,赫瀾淵一臉詫異:“大哥怎麽沒有帶你一起走?”
不意外赫瀾淵會突然回來,季慕雲只淡淡一笑:“我的孩子在這裏,我又怎能再去別處?”才說着,便伸了手将赫瀾淵抱住:“瀾淵啊……是我對不起你……當初如果不是我私心想将你當做小子,你父親他不會生氣,也就不會将你送走,你如今也……”
“你知道了……”赫瀾淵一愣。
季慕雲嘆:“怎會不知,臨別前瀾傾都與我說了”
閉了眼,赫瀾淵半響才道:“也許……不管我是小子還是哥兒都沒有區別吧……父親一樣不喜歡我,下山後遇上白畫斳,哪怕是個真正的小子,該要跟他纏在一塊,也還是會纏在一塊,不一樣的只是顧慮會減少很多……”孩子的生死存亡,根本就完全不在考慮範圍之內,那會真的輕松很多了。
“瀾淵……”季慕雲愣住。
赫瀾淵的話,季慕雲還沒來得急回答,小院門外,就出現了個人——是赫成義。
氣勢洶洶的赫成義身後跟着的是府中家丁,季慕雲看得心裏發突,還沒明白赫成義怎會突然來這,府中家丁便受赫成義的命令,沖了進來,一把将赫瀾淵抓住,當即便吓得季慕雲臉色一白:“做什麽!你們這是要做什麽!快放開!”才緊張着,季慕雲就被家丁一把推開砸在牆上。
“爹親!!!”赫瀾淵眉宇一擰,手腕一轉便掙開衆人,在衆人全被砸了出去之時,本想朝着季慕雲跑去,可還沒來得急将季慕雲拉起,赫成義卻突然閃身上前,朝着赫瀾淵出手便是一掌,同時攬住季暮雲的身子順手推給一旁的管事扶住。
原本想要反擊,但在看清楚對方是自己父親之後,赫瀾淵心中遲疑忙收了手,未曾想竟是被赫成義一掌毫不留情的拍中胸口,當即打的砸飛出去,落在地上滾了幾圈,還沒緩過神來,四周的家丁又立馬蜂擁而上将赫瀾淵死死抓住。
“帶走!”落了地,赫成義只有這兩個。
“瀾淵!瀾淵!”
今天的情況過于突然,季慕雲完全不知是怎麽回事,只能看着赫瀾淵被家丁帶着,推開身邊的管事想要追去,卻被家丁給攔在院子裏面,不得出去。
赫府的前院,整個氣氛都有些不同,夏氏高高在上端坐,身邊的人是一臉淘氣着朝她撒嬌的赫影靈,院門口左右兩邊站着的全是府中奴仆。
赫瀾淵被衆人抓着帶到院裏,擡頭看了看天,原本早上都還陽光明媚,可到了午時卻是突然烏雲密布,最近的天色當真是越來越多變了,難道當真是已經入冬的關系了嗎?
被人松開,赫瀾淵擡眼看着站在眼前的父親大人,心裏雖然狐疑,但見得門後的赫影靈與夏氏時,只覺得,此次之事,只怕與他們也脫不掉幹系,不然何以他們二人還這般歡樂?
“你知道,最近這幾日外面的街上都在流傳些什麽嗎?”赫成義開口,說出的話冷冽得有些咬牙切齒。
“什麽?”赫瀾淵只能一臉茫然的看他,因為赫瀾淵真不知道。
可是……
啪——!
赫瀾淵才剛反問,赫成義便擡了手,重重一巴掌給他打去,當即就打紅了赫瀾淵的半張臉頰。不待赫瀾淵擦去嘴角的腥味,赫成義随即又一把抓起赫瀾淵的衣襟,幾乎将人提了起來:“我赫成義的好兒子啊,啊!大庭廣衆之下,公然與別的小子摟摟抱抱不說,我竟都還不知道你什麽時候變成了白畫斳的枕邊人了!你倒是!倒是能耐見長了你!”
“原來就是為了這個……”赫瀾淵輕聲一笑:“我倒是聽說,這京城裏,有不少人都想要巴結那白畫斳,如今他難得看得上你的兒子,你怎不如同別人一樣歡喜了呢?”
“混帳!!!”赫成義大怒,抓了赫瀾淵就跟擰着一只小雞仔似的,将人狠狠甩了出去:“你丢盡我赫家顏面不說,現在竟還這般态度,你師傅平日裏便是這麽教你的!你聽聽外頭!街頭巷尾的哪一個不是在言論着你跟白畫斳與南宮越的事!堂堂赫家小子竟是恬不知恥做着些敗壞門風的事,這天底下還有幾個小子像你這麽放蕩不知自愛!”
“所以你早就準備好,只待我回來,便随時抓我了?”爬起身,赫瀾淵微微眯眼:“父親大人,您在意的,到底是赫家名聲,還是您自己的顏面?更何況,我如若當真是個小子,當年你會送我去無量山嗎?你真覺得我是赫家的小子,這麽多年會把我一個人丢在山上不聞不問嗎?”深深吸了口氣,赫瀾淵眼眶似乎有些微紅:“父親大人,我在山上十一年了,整整十一年,你可有來看過我一次,這整整的十一年裏,我除了最長看見大哥跟爹親以外,唯一偶爾看見的便只有二哥,您呢?您在哪?從我回家到現在,您見過我幾次,與我說過了幾次話?我溫順聽話時,您記不得我是赫家小子,對我不聞不問,如今外頭傳言我跟南宮越與白畫斳有不堪之事,你才記得我是赫家小子?不知道除了這個你還記不記得我幾乎是你當年就已經不想要的哥兒!!!”
什麽是與世無争?
那是被衆人呵護備至,含在口中,捧在手心長大的心肝寶貝。
什麽是天真爛漫?
那是受盡疼愛,集萬千寵愛于一身,沒吃過苦,不懂珍惜,所以才會随心所欲。
什麽是不懂世事?
那是被衆人小心呵護,時時保護,嬌養于溫室之中,只要他的一句話,哪怕是星星月亮都能為他摘來,只為換他高興,博他一笑。
可是這些……赫瀾淵好像都有,又好像沒有。
與世無争?
真的與世無争,今日這番在心裏藏了十一年壓了十一年的話便不會有。
天真爛漫?
若真的天真爛漫,在與白畫斳的情事上,第一次時便應該及早抽身而不是與虎謀皮。
不懂世事?
一個期盼了父親十一年的孩子,每每只能在失望之中度過時日,哪裏還會不懂世事?
大哥曾說,他不懂得人世間的複雜,可是大哥卻忘記了,他自己就身處在這複雜之中,怎會不懂?
然而赫瀾淵心中的憋悶,赫成義是不會知道,許是知道,卻寧願裝聾作啞。
“所以你覺得你沒有錯了?”
“我沒錯”努力克制着想要發作的心,赫瀾淵定眼看着赫成義:“我與南宮越坦坦蕩蕩我怕誰人說?我跟白畫斳兩情相悅我怕誰人說?我就算當真做了什麽不堪之事,這天下人人都能罵我責怪就唯獨你不能!”
這話,激怒了赫成義:“那我就讓你看看我能不能!”而後拂衣轉身朝着衆人呵斥:“都愣着做什麽!還不給我打這混賬東西!今日我到要看看,我有沒有這個本事罵你責你!”
四周有人遲疑,但也僅僅只是遲疑,而後在不知是誰的帶領下,當即舉了棍子就朝着赫瀾淵撲去,随後衆人大喝,全都跟着撲了上去。
赫瀾淵眸色一寒,轉身一旋,便将四周撲上來的人全都給打飛出去,赫成義只看一眼,縱身而上随手扯了一人手中的長棍,便朝着赫瀾淵的背心狠狠敲打下去,一聲重響,長棍應聲而斷。赫瀾淵疼得臉色一變,當即擰緊了眉驟然跪地,赫成義只冷眼看他,伸了手,又另外取了一根木棍抓住:“只要你一日姓赫,只要你身上還留着我赫成義的血,我就是這天下最有資格管教打罵你的人,旁人都幹預不了!”
赫瀾淵擰眉看他,竟還難得勾了嘴角:“我想要被你管教的時候,你從來都不理我,而今我不想被你管教,你卻偏要多管閑事,人是不是就是這麽賤的?”
“逆子!”赫成義震怒,兩手抓了木棍就朝赫瀾淵打去。
赫瀾淵也是怒上心頭,順手扯了一旁家丁手裏的長棍,就這麽跟赫成義在院子裏面動起手來.
人人都道,赫瀾淵外像看着溫順聽話,卻不知,這人的骨子裏是隐藏着極端的性子,不是痛到深處,這種忤逆犯上的事,他做不出來,哪怕搭上自己也要與虎謀皮的事更做不出來,這樣的性子,全都是在這些年一次次的期待與失中望所養出來的。
然而,如今的赫瀾淵到底也只有十四歲,尚不及弱冠,哪裏能敵過身形高大孔武有力的赫成義,不過二十招,赫瀾淵就被赫成義一棍子打在腰腹,身體重重砸在地上,還沒起身,赫成義随即又一棍子抽來,打得赫瀾淵身子一縮,當即滿嘴鮮紅……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我的筆名不應該叫風之岸月之崖,應該叫【手賤】的,按抓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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