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災難已然到來的熙朝客棧內,隐元與少年依舊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四周彌漫着一股新賬舊賬注定一起算的氣氛。

對此,衛誠分外清閑地倚站在一旁,等着圍觀好戲,反正他這會兒也沒有什麽事值得他忙碌。

此時此刻,僅有一種狀況會打斷隐元即将迎來的打架處境。

客棧的地面猛地震動了好幾下,緊接着,從尚未完全成型的八卦之中冷不丁竄出了一個模樣兇狠的怪物腦袋。

怪物的存在比少年的存在更能引起隐元的關注,隐元不再留意面前的少年,他偏過頭望向地面。這一刻,怪物的腦袋費力地掙脫了出來,它張開血盆大口死命地撕咬牢牢束縛着它的八卦陣。

随着隐元的視線轉移,衛誠也鎮定地瞄了眼地面:“它好像快要出來了,看來你的時間不多了。”

聽到這話,隐元沒奈何地看了一眼衛誠。什麽叫做他的時間不多了,說的好像衛誠不在客棧一樣。隐元不明白衛誠為何一副事不關己的語氣,難道怪物出來只咬隐元,不咬衛誠。

衛誠和怪物又不熟。

盡管有些不滿,但隐元依舊挽起了袖子,開始做準備。身為一顆勇敢的星星,他在執行任務之際,也可以為世間做出一點貢獻,随手消滅一只可怕的怪物,算是功德一樁。

瞅見隐元即将與怪物拼命的架勢,少年默默地打量了一番沒成型的八卦陣,輕松地聳聳肩:“你去吧,我不去。”

聞言,隐元頓時瞪大了眼。少年剛才還在叫嚣,要解開繩子才能消滅怪物,現在竟然轉身就選擇了逃避。泰義說得沒錯,這個家夥的話當真不能相信。年紀輕輕卻完全是個大騙子,他以後長大了不知會變成怎樣。

似乎看透了隐元的想法,少年冷靜地指了指大堂內的怪物:“它只不過是幻象罷了。八卦陣能暫時困住它,不讓它為非作歹。你消滅不了它,它會不斷再生,除非,它的本尊死了。”

隐元疑惑地望向地面,問道:“它的本尊在哪兒?”

聽到隐元的提問,少年霎時笑了起來:“想知道?求我呗,我心情好了,或許會考慮告訴你。”

隐元一臉血,他真心覺得,狠狠地揍少年的臉絕對不是一件過分的事情。說起來,少年自己也是一身的妖氣,真該丢進八卦陣關起來。

既然少年不肯說,隐元也懶得多費口舌。他一下子跳入大堂內,站在怪物的旁邊,他握緊拳頭,大力地一拳揍在怪物的尖牙。伴随着一聲斷裂聲,怪物的尖牙斷了,然而下一瞬,怪物再次長出了新的尖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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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顆不輕易放棄的星星,隐元轉到怪物腦袋的側面,他費勁得掰住對方的長角,掰斷了怪物的長角。可是,和之前的情況一模一樣,怪物眨眼又長出了長角。

見狀,少年笑着俯視大堂內的隐元:“都給你說了,這麽折騰殺不死它,只有除掉本尊才管用。”

“你又不說本尊在哪兒?怎麽除掉?”隐元表示不服氣,同時他仍然不忘用自己的腦門在怪物頭上猛力撞了下。

不知是湊巧,還是隐元當真把幻象撞暈了,怪物微微晃了兩下,地面的八卦驟然騰起一道光,迅速将冒出來的腦袋再度困入陣內。

隐元揉了揉額頭,不免得意,他的鐵頭功十分有效,至少目前發揮了一點兒能夠看得見的作用。随後,他瞅了眼少年,別以為他拿幻象沒轍,照樣撞暈不誤。

“隐藏秘密,大多數時候只有一個原因。”隐元清了清嗓子,“你不說是因為你打不贏對方,害怕到時候輸了丢臉。”

“誰說我打不贏?”少年瞬間被隐元惹惱了。

隐元盡力讓自己顯得得理,洞明告訴過他,有一種辦法叫做激将法,對年輕氣盛的家夥效果明顯,當然其中也包括隐元自己。隐元堅定地說道:“明明就打不贏,偏偏嘴上還死不承認。”

“誰告訴你我打不贏國師那個混蛋?”少年吼道。

他這句話說完,衛誠和隐元不約而同地靜靜地轉過身,快步走出熙朝客棧,奔往皇宮的方向。

少年氣得嘴角抽搐,大喊道:“不許走,你們給我站住。”

衛誠哪會聽從一個少年的命令,他對前方危險與否根本無所謂,他看熱鬧罷了,不會讓自己卷入險境。

倒是隐元,他扭過頭丢給了少年一個萬分同情的眼神,少年明擺着是國師的手下敗将,被打得那麽慘,說少年沒輸,隐元都不信。隐元真心建議,少年別去皇宮比較好,避免觸景傷懷。真相是怎麽樣不得而知,但當前的情勢是滿城貼滿了緝拿少年的懸賞告示。

隐元冒雨出了門,他其實并不想與衛誠同路,奈何,他不識路……

這絕對是隐元外出的致命死穴。

于是,暴雨傾盆的夜晚,衛誠在前面走,隐元緊緊地跟在他身後。好在這個時間路上沒有其它人,沒人知道是隐元跟着衛誠,還是他恰好和衛誠同路而已。

一路上,隐元心裏有點小憂慮。倘若衛誠這一趟不是去皇宮,隐元不得不自力更生,翻出地圖慢慢地尋找皇宮的位置了。

值得慶幸的是,豐凝城是隐元的福地,在這兒,他的運勢大增,衛誠前進的方向确實是皇宮。

隐元欣喜地見到了皇宮的城門,他立即隐去身影。從這一刻起,他無需再跟随衛誠,他能夠自己在皇宮內溜達。皇宮範圍內,隐元相信他不會弄丢自己。

待隐元溜入皇宮,衛誠這才停下腳步,揚手壓了壓打濕了的鬥笠。他回望了一眼身後,無奈地笑了笑,他居然會幫隐元帶路。他不喜歡欠別人什麽,尤其是人情債。

假如鄭峻熬不過當晚,八卦将面臨毀滅的危機,破壞八卦的人絕對也不會放過與鄭峻在一起的程言致。程言致死了,衛誠正好樂得清靜,再也不用看見程言致,不用心煩。

衛誠再也不用羨慕程言致能夠得到父親的疼愛,不用羨慕程言致明明是個啞巴卻能去鼓勵其他人,不用羨慕程言致還能找到一個人那麽保護他,那麽愛着他。

他不用再見到程言致的笑容,明明過得不順,卻始終微笑着。

一直以來,衛誠特別讨厭見到程言致,見到這個同父異母的兄弟,會讓衛誠想起自己的經歷。

與此同時,進了皇宮的隐元正在四處找路。他覺得一國之君的存在必定相當重要。少年說丁國的國君李浩廣是他的姐夫,國師則說少年意圖行刺李浩廣,可少年卻堅稱國師有意謀害李浩廣,隐元完全不知道什麽是真的。

不管孰真孰假,隐元認為應該首先确定李浩廣是否平安,如若李浩廣安然無恙,隐元再尋找國師的下落也不遲。

然而,計劃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隐元遇到了難題。他剛才也許該厚着臉皮向衛誠打聽,李浩廣的寝宮在哪兒,他找不到……

隐元到處轉悠,最後竟然到了一處偏殿,他見屋內點亮了蠟燭,不由好奇地往裏瞄了眼。他沒發現年輕的君王,倒是看見了一名中年男子。對方身穿深藍底色,純白水紋的長袍,盤腿坐在床裏打坐。

隐元連看了好幾眼,不禁心裏納悶,這人是誰?

他苦惱之際,意外聽得屋內的人說了一聲:“外面雨大,門外的客人既然來了,何不進屋小坐片刻。”

隐元左瞧瞧右看看,附近貌似除了他再無其它人。他清楚記得自己隐了身影,難不成這樣也會被人察覺,沒料到此處居然有比他修行高深之人。

他技不如人,不妨接受對方好意進屋避避雨,那人看起來好像不是兇狠惡毒之輩。但是,隐元推開門的那瞬間,他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問題,國師是不是住在皇宮內?

他剛想到這兒,中年男子睜開眼睛平視他,不快不慢地說了句:“在下吳帆,是丁國的國師,不知貴客遠道而來所為何事?”

一句話當場梗得隐元不知如何回答,他萬分糾結,自己現在逃跑還來不來得及。國師能夠重傷少年,力量恐怕不簡單。

“那個孩子是邪神之子,他的話,你別相信會比較好。”中年男子平靜的說道。

隐元苦笑,他不懂自己該怎麽面對眼前的情況。早知今日,他必定刻苦修行,修行不足導致隐身會被人發現,所思所想也會被人一眼看透。

橫豎隐藏不了自己,他不如直接實話實說。他問道:“什麽邪神之子?”

“那名少年是邪神的兒子,名為塵途,”中年男子徐徐站起身,走向隐元,“你與他相處可得多當心。他沒邪意時,只是一個任性倔強的小孩,一旦他出現邪意,就不好對付了。”

“即使如此,你還是重傷了他。”隐元如實說。

“他行刺丁國君王,我身為國師,不得不應戰。”中年男子應道。

隐元倍感猶豫,擠出了一句話:“他說他沒行刺,他只是在保護他的姐夫。”

“可問題是,他沒有姐姐。”中年男子沒奈何地面向隐元,勸道,“他是邪神的獨子,無任何的兄弟姐妹,你被他騙了。”

聽了中年男子的解釋,隐元簡直不知道該用何種詞彙描述自己的複雜心情。他猶豫片刻,問道:“他說怪物是你放出去的,你是怪物的本尊,這是實話嗎?”

聞言,中年男子大笑起來:“太難得了,他居然也有說實話的時候。”

他聲音響起的同時,隐元驟感渾身一陣劇痛,完全使不出力氣,一下子倒在地面,全身痛得仿佛要裂開了一般。他說不出話,發不出任何聲音,感覺自己快要無法呼吸。

隐元驚愕地望向中年男子,只見對方的笑容異常陰冷:“我都說了,別聽信他的話,你為什麽就是不明白,非要找死。”

隐元不懂,自己何時受了傷,是在上一瞬,還是在他來到屋外的那一刻就進入了陷阱。他強烈的意識到他必須逃走,不然他會死掉,隐元星會因此隕落。

可是,他動不了,根本動不了。

就在這時,隐元忽感後勁一道力,身體頃刻間離開了原本的位置。身後有人一把抓住了他,話語回響在耳畔:“雨夜也不老實留在客棧睡覺,出門淋雨很容易感染風寒的。”

一顆丹藥遞到隐元的唇邊,隐元毫不猶豫地一口吞下藥丸。他知道對方是誰,要不是泰義,隐元這會兒鐵定不敢亂吃東西。

風寒這詞用的太溫柔了,中年男子出手壓根沒這麽溫柔,果斷是一劍封喉的效果。

待隐元緩過一口氣,泰義稍稍松開了他,叮囑道:“留在這兒,別再到處亂跑。”

隐元乖乖地點了點頭,他哪裏還敢亂跑,他完全沒想到在盛世太平的丁國,居然隐藏着如此兇險的人物,徹底出乎意料。

他此番達成任務返回星界,一定要告訴大夥兒,提醒大家外出時務必加倍小心,不能掉以輕心,不然恐有性命之憂。

丁國國師不愧是足以重傷少年的角色,隐元深深的感到,少年能活着從國師手下逃走,相當不容易。

隐元長長地呼了一口氣,調順呼吸。

泰義神情自若地往前幾步,他行至門邊,屋門敞開着,他淡然的望着屋內的人:“出手欺負小輩,這樣以大欺小會讓人笑話的。”

聽聞此言,國師吳帆冷靜地看了看面前的人,揚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東皇殿下,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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