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身殘志堅

十月，a市突然下了一場冰雹。

看着被冰雹砸碎了玻璃的車，白懷瑾無奈地撐着傘，站在路邊打的。身後的唐棠棠打了個噴嚏，怒道：“a市的天氣也太奇怪了吧，前兩天還穿短袖短裙呢，今天突然就下冰雹了！地球母親這是要炸了的節奏？”

昨天他還熱得直想裸奔，今天冷得就要跪了。白懷瑾哭笑不得地嘆了口氣。這幾年的氣溫都很古怪，別說a市了，聽說a市往北的幾個地方，已經下了好幾天大雪了。

在公司門外的路口等了十幾分鐘，終于攔下一輛空的。兩人一前一後鑽進車裏，報了個地址，總算舒了口氣。

一個多月前，白懷瑾到了a市，當天晚上就搬進了梅雪給他申請的公司宿舍裏。在那之後，唐棠棠暫時跟他在宿舍裏擠了一個星期，然後終于找了個交通方便的地方，租下房子另外搬進去住。

從那天開始，他的工作算是正式進入軌道了。

首先，他被要求每天除了和其他藝人一樣的課程之外，還需要另外報名參加自考本科。梅雪在知道他高中畢業就去了法國，而且在法國還沒仔細讀過大學，反倒是跑去讀了法國藍帶洪培學院，說什麽都要他另外再讀個本科出來。

“學歷太低有時候也會成為被網友攻擊的地方。”

這是梅雪的原話。白懷瑾不想反駁，因為之前微博上熱門的時候，就已經有人在拿這個做文章了。

其次，他還被要求在接到合适的劇本之前，參加電視臺的錄制工作。說是錄制工作，結果卻是給了他一套巨厚的玩偶裝，讓他辦成吉祥物在臺上和參加綜藝節目的藝人做互動。

只不過這事在錄制了一期節目後，因為邱赟的介入，轉而交給了別人。

唉……

白懷瑾想着，靠在後座長長呼出一口氣，擡手揉了揉發酸的脖頸。來a市一個多月了，到現在還沒有接到一個正經劇本，不知道下次再演戲，會是什麽時候。

“白白，邱哥在微博上說，霍天王今天殺青了。”

唐棠棠坐在副駕駛座上，正一手抱着包，一手在刷微博。邱赟剛發的微博裏，給《竊心》劇本打上了一個“d”。還順便拍了一張正和助理一起整理行李的霍天王的背影。

霍璋沒有玩微博的習慣，就連微信也很少會弄。想要在網上看到這位古板的天王的相關訊息，一靠媒體，二靠的就是王牌經紀邱赟。

沒有微博的霍天王，有一位以發他相關訊息為愛好的大v經紀人。這讓無數天王粉們在哀嚎霍天王的古板之餘，紛紛“跪舔”起不遺餘力發天王照片的王牌。

白懷瑾低頭，刷開微博。

霍璋在《竊心》劇組的戲份也已經殺青了，之後的安排看邱赟的微博，似乎是又接了一部新戲，打算休整幾天後直接進組開始拍攝。

那麽，要不要發個短信慰問下？

白懷瑾下意識地點開短信，有些猶豫。

他跟霍璋的關系有點像師生，如果沒有霍璋的推薦，他也不會那麽快就接到回國後的第一部戲。而且男三號這個□□，已經不算低的了。

只是自從離開小鎮之後，他們幾乎再沒聯系過。他忙着上課，霍璋也在緊張地拍攝……這麽久沒聯絡，突然就發短信過去慰問，會不會讓人覺得太刻意，是有話要說？

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看得手機自動黑屏，他嘆了口氣，在邱赟的剛才發的那條微博底下，點了個贊。

另一邊，邱赟和小周提着外賣回酒店，房間門打開，一眼就看見霍璋坐在沙發上，雙手捧着ipad，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

“在看什麽？”

霍璋對電子産品白目到讓人難以置信的程度。所以，不是他不玩微博，不玩微信，而是手機對他來說，僅僅只有通話和短信的作用。

也是因為這點，邱赟難得看到他主動拿着ipad在用，放下外賣，直接探過身往屏幕上看了一眼：“微博？”

霍璋正在思考什麽，表情很嚴肅，聽到邱赟的聲音，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嗯。”

“嘿，你也會想起來刷微博？”邱赟往沙發旁邊一坐，“哎，讓我仔細看看，你在看什麽？”他說着，伸手就要去拿ipad，結果落了個空。

邱赟：“……”

霍璋：“點贊是什麽意思？”

邱赟：“……可能是覺得不錯，也可能是表示知道了。誰給你點贊了？”

霍璋皺眉：“白懷瑾。”

邱赟呆住了。“白小哥可能是想說恭喜你殺青吧。”他想了想，盯着霍璋最近一個月來除了拍戲從不離身的手機，“你們不是互相留了號碼，幹嘛不直接電話聯系？”

原本名為“蛋糕俠”的微博，如今已經更正為“蛋糕俠白懷瑾”，頭像是劇組前段時間爆出的單人劇照，下面挂了一個黃v。

霍璋的指腹滑過屏幕，目不轉睛地盯着最新一條微博內容。

【來a市之後，已經很久沒開烤箱了。（圖片）】

照片顏色發黃，裏頭的桌子上，擺滿了各種材料，一個人彎腰正在裝裱奶油。和從前蛋糕俠發的照片不同，自從微博名更正後，他就開始真人出鏡了。

這是梅雪的要求。他不願意交出微博賬號，梅雪只能退一步，并要求以後發微博，盡量配上自己的照片。

但是看着照片，霍璋的臉色一點點變得難看。才一個多月沒見，他就瘦了這麽多？

“這照片是小唐拍的吧？”邱赟探頭看了個仔細，啧舌道，“女孩子拍照就喜歡後期美圖一下，看這顏色就知道是女孩子的手筆。不過，在沒有新作品前，如果不保持照片的曝光率，白小哥很快就要被人忘記了呢。”

霍璋眼神一冷：“梅雪還沒給他挑到合适的劇本？”

邱赟聳肩：“聽說程既明最近惹了點麻煩，梅雪一心撲在他身上救場還來不及，哪裏有時間給白小哥挑劇本。”

梅雪最近忙得焦頭爛額的事，身為九臯的股東之一，霍璋隐約有聽說。可梅雪是老牌經紀人了，沒道理為了一個程既明，把所有的精力都撲了上去。就連邱赟，盡管手頭最重要的是霍璋，但也不是一年365天，天天跟着他跑的。

“程既明還沒拿下那個品牌代言？”

“那個品牌一向只請國內一線男星代言，之前代言的高聞天老師合約還沒到期，會不會續約還不一定，就算程既明再怎麽想要這個代言，他也得看看排在高老師後面那些男星們肯不肯讓路。”

“給對方打個電話，就說我有意跟他們接洽，談一談代言的事。”

邱赟一愣：“等等，工作安排裏沒有這一出。”

霍璋阖上ipad，往他懷裏一扔：“現在有了。”

“你這是火上澆油。”邱赟揉了揉被ipad砸到的肚子，“梅雪會發瘋的。”

霍璋側首，一字一頓：“就讓她瘋。”

梅雪會不會瘋，白懷瑾不知道，他只是聽說最近他的這位經紀人狀态不太好。似乎是因為手下的大将出了點問題。唐棠棠如今在公司裏已經混得如魚得水，很快就把事情給打聽清楚了。

梅雪底下最紅的藝人叫程既明，模特出身，後來簽了九臯，就開始拍攝電視劇。一個多月前看中了一個品牌代言，在對方代言人合約還沒到期的情況下，要求梅雪幫自己談下這個代言。但是那個品牌，據了解，是非國內一線男星不用的大品牌。用唐棠棠的話說，程既明顯然還不夠資格。

梅雪是知道這一點的。但可能是覺得拼一拼興許有希望，這段時間以來一直在忙着周轉這件事。目測前幾天，對方的新代言人公布了，梅雪和程既明毫不客氣地被人潑了一頭冷水。

“霍哥拿下了代言？”

“是啊，剛才聽人說了，霍哥拿下了代言！梅姐的臉都青了！”唐棠棠越說越開心，“之前為了那個程既明，梅姐都沒時間給你挑劇本，這下總該有空了。你再不拍戲，放點照片出來，就跟過氣網紅一樣，要沒消息了。”

“這話別亂說。”

“知道啦。”

唐棠棠的擔心白懷瑾當然知道。他也向梅雪提起過劇本的事，但是為了程既明忙的焦頭爛額的梅雪根本沒空搭理他。至于現在……被霍璋這麽橫切一刀，就算有空，估摸着這幾天也沒什麽好脾氣。

但是程既明的代言黃了之後沒幾天，梅雪敲開了白懷瑾的房門。

“這是你接下來要拍攝的電視劇。”

唐棠棠眼前一亮，趕緊給梅雪倒了杯茶，湊近白懷瑾，看了眼他手裏的劇本。才一眼，她覺得自己下巴就要掉了。

“《飛魚服》……飾演，太監小桂子？”

梅雪喝了口茶，眉頭微蹙，很快又舒展開去：“嗯。明代朝廷背景的電視劇，主要演員都已經确認了，有個小太監的角色缺人，我想了想你可以試試，就幫你接了。”

白懷瑾不動聲色地翻了翻劇本，看了眼目前已經定下來的制作班底和主要演員。他一個剛出道的藝人，第一部電視劇都才剛剛殺青離播出還有一段時間，這時候還沒有挑選劇本的資格。而且，這個小太監，也不是個可有可無的小角色，起碼他對女主角來說，似乎還挺重要的。

“要不要試鏡？什麽時候進組？”

“……三天後試鏡。過了馬上進組。”梅雪說着，看了他一眼，似乎對他這樣毫不猶豫就接下劇本的表現有些意外，“讓你演一個太監，你不覺得接受不了？”

這個角色其實試過很多藝人。但是一看到裏面有不少侮辱性的鏡頭，很多人都退縮了。她也是想起一個多月沒給他挑劇本，随手拿了這個過來，甚至都做好準備要怎麽跟他解釋，勸他接下劇本了。結果，所有的臺詞都沒能派上用場。

“為什麽接受不了？”白懷瑾阖上劇本，笑容滿面地看着梅雪，“梅姐幫我挑了劇本，我就很高興了。”

“……”這個笑容太過無害，一時間晃得梅雪有些過意不去。半晌，才吐出一句話來：“這個角色……身殘志堅，好好演，說不定還是能紅的。”

身殘志堅？

靠一個不過才十來集，而且近十集的內容都是在受虐的角色紅？

白懷瑾垂下眼簾，含糊地應了一聲。既然都說了身殘志堅，那他好好演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