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救場…

濠江不過那是個彈丸之地，而在這三十多平方公裏的地方，卻有着不計其數的賭場，不愧為世界四大賭城之一。本世紀初濠江開放賭權，打破林家壟斷局勢以來，共成立正規賭場23間。而那些沒有賭牌的大大小小地下都城，卻遍地都是，無法盡數。

大世界娛樂是開放賭權後，由本地商人馮标所成立的其中一間正規賭場。在這23家賭場裏，無論資金還是規模它都敬陪末座。

林浩森雖被稱為賭王，其實卻并不沾賭，但他實屬特例。其它各家賭場的老板，多多少少都是博彩愛好者。馮标便是出于對賭博的熱愛，才從普通商人轉戰賭壇。

這晚馮标約了幾個牌友搭臺搓麻。不過整晚心不在焉，以至于今晚第三次忘記摸牌，小相公了。

“怎麽啦，老馮。今晚老是小相公。是不是挂心你家小情人，無心戀戰啊？”其中一個牌友打趣道。

“嗨，要真是這樣我也不用煩了。女人而已，還用費心思嗎？”馮标幹脆推了牌：“不打了，不打了。”

“嘿，這是怎麽啦？平常沒到天亮你可不放我們走啊，今天是轉性了？”

“我聽說金佛最近有大動作。”坐在馮标對面的是一個中年胖子，這人也不是一般來路，名叫錢與成，花名貴利錢。在濠江輸了錢想要借貸，找他就對了。這樣的高利貸業者，自然消息靈通，一早便清楚馮标在憂心什麽。

馮标一拍桌子：“他娘的E國佬！欺負我大世界是小賭場，想要把我們吞了。他吞得下麽他？！”

金佛是今年新建成的一間由E國商富豪投資的賭場，地理位置正好毗鄰馮标的大世界。這金佛一開，不但搶走大世界過半客源，甚至貪心不足，想要将大世界吞下，并入他金佛旗下。

原本大世界就是間小賭場，資金不算雄厚。近來客源驟減，已經讓其大傷元氣。最近對方還派出大批職業賭徒、老千、高手來挑場子。不但讓他馮标失了面子，還賠出去大筆資金。

一般賭博都是贏少輸多，獲利的永遠是賭場。可最近那些高手來挑場子，賭場非但分文未進，反而快把周轉資金都賠個精光。一開始還拒絕個別老千進入，可後來挑場子的人越來越多。打開門做生意，又不能把客人全都拒之門外。馮标見勢頭不對，唯有先歇業幾天，免得将老本賠光。

可這頭痛多日，卻是一點辦法沒有。再這樣下去，就算沒人再來砸場，他自己也捱不下去了。

“我倒是有個辦法。”坐在馮标上家位置的一名外籍男子說話了。他一身休閑打扮，外表頹廢，卻掩不住身上的野性與肅殺之氣。此人本來與馮标并不相識，只是貴利錢帶來的牌友。據貴利錢介紹，好像是歐洲的一個貴族。不過就算貴利錢不說，光看他那外表、氣度，也能知道此人身份非凡。他粵語并不非常标準，帶着點鼻音。不過以外籍人士來說，也屬難得，起碼能讓大家聽懂。嗓音倒是不錯，低沉而冷清。

“法切蒂先生要真能幫我解決這件事，我一定重金謝你。”其實馮标并不太相信這外國佬的話，不過是随口接話，不駁他面子。

對方也看出他興致缺缺，便輕扯嘴角，眼裏冷光掠過：“重金倒是不必，你要是不信我，可以當我沒提過。”

馮标這下倒是有點興趣了：“我跟老錢幾十年的老交情了，你是他的朋友，我自然信你。法切蒂先生請務必幫我這個忙。”

男人這次笑容比剛才真了兩分，用那清冷嗓音道：“永利陸步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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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六發現永利最近湧進了許多老千，而且很明顯都是針對自己而來。難道說這麽快他就已經聲名在外，這些人都是來挑戰自己的？他不禁皺眉，這可不是好現象。他只想快點賺錢還債，并不想無端招惹是非。正想着呢，就聽到監場喊他。

“小陸，生哥叫你到他辦公室去。”

他不知道，就在剛剛，他已經被何廣生以天價“租借”了出去了。而這幾天老千們的“挑釁”，不過是馮标為了試探他實力，請來的一些“評審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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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經理，董事會很生氣。當初可是你拍胸口保證，這個計劃絕對萬無一失，他們才讓你放手去幹的。你現在怎麽向他們交代？”

金佛是一家外資賭場，總部設在拉斯維加斯。此時發出質問的是總部派遣過來的董事會高層，而他口中的陳經理，便是金佛濠江分公司的負責人。

“史丹利先生，這、這只不過是突然出了一些小小的變數。不過你放心，這只是他們的垂死掙紮，成不了氣候。我向您保證，大世界下個月就是我們金佛的産業。”陳經理滿頭大汗，本來那計劃實施得非常順利，眼看就要成功了，卻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也不知道那馮标是哪裏請來了個高手，竟然将他請去挑場子的職業賭徒、老千們一一斬下馬來。這下子總部高層震怒，他這總經理的位置岌岌可危啊。

對方聽了冷哼一聲：“哼！下個月？！你知道不知道請這些賭王、千王我們花了多少錢？當初要不是你說有百分百的把握，董事會怎麽可能投入這麽高資金，來完成你那狗屎計劃？”說着他冷睨陳經理一眼：“董事會下達了指令，限你在這個月底之前将計劃完成，如果沒有完成，你知道會有什麽後果。”

陳經理吓得冷汗流滿全身，忙點頭哈腰：“是，是！您放心吧，我已經一早準備好了秘密武器，月底一定給董事會完滿的答複。還請史丹利先生向董事會美言幾句。今晚，在下在麗華皇宮準備了節目，請務必讓我好好款待……”

史丹利原本緊繃的嚴肅老臉，在聽到他那句麗華皇宮後，終于有所松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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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六被“借調”到大世界已經一個星期了。當初何廣生讓他暫時到大世界上班的時候，他也沒有多問原因，反正老板的命令，他照做就是了。更何況到這裏工作，何廣生還給他包了30萬的紅包。目前為止，他的債務還了将近一半，他相信，再過不久，他一定就能把這筆債還光。

只是，他不知道，馮标當初開了個天價想要給他“贖身”，将他買到大世界。可惜何廣生不答應，他不是笨蛋，怎麽可能放過這會下金蛋的母雞？為了解燃眉之急，馮标也只能退而求其次，砸下重金500萬“租借”小六一個月。

“不可能！你出千！”賭客憤憤不平，指着小六。

“先生，請出示證據。還有，您的戒指很漂亮，也很光滑。如果有需要，我可以調出監控錄像給您。”被人指控出千，小六倒是氣定神閑。反而倒打一耙，暗示對方用戒指的反光看牌面出千。

“你！”對方還想狡辯生事，早有賭場保安過來，将那人拉走。當然，他們不會在賭場裏教訓出千的家夥，但是不妨礙他們在賭場後面的小巷子裏發生“肢體沖突”。

出千者斷手斷腳，這是行規。

上輩子的時候，他為賭場出千賺錢，被一個江湖老大當面揭穿。賭場怕被牽連，非但不保他，還将一幹責任全推到他的身上。幸好，當時那個人出面求情，又花了點錢才讓他将手保住。想到這裏，他又不免再次感傷，六十年啊，人事全非。那個人也已經……

“陸先生，21點那邊來了個鬧事的小鬼，請您過去看看。”大世界的監場、荷官們都知道，這個陸步揚是老板花重金請來救場的高手，所以對他的态度都很恭敬。就算對方年齡不及自己大，也會對他用“您”這個尊稱。

小六點頭：“麻煩大姐幫忙安排人接替這邊。”他已經習慣在各個攤位游走打荷了，哪裏有人踩場鬧事，他就往哪去。這兩天還算好，那些被他擊退的賭徒、老千們已經沒臉再上門搗亂。上星期他剛來的時候，一天要換20多次攤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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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小六來到21點攤前，只見一個小男孩正在叫嚣：“喂！你們打開門不做生意的嗎？啊？是不是怕了爺爺我啊？輸不起就不要開賭場啦！”

小六打量那男生，心底有點吃驚，那孩子怎麽看也不過16歲左右，大門守衛是怎麽讓他進來的？

21點的荷官也是個剛滿20的小丫頭，見小鬼一臉嚣張，不禁反唇相譏：“小鬼，回家喝奶去吧。等我們賭場的玉面神手過來，你不要輸得尿褲子。”小六經過與蒙地卡羅輪盤天後一役，還有這一星期以來大戰近百老千、職業賭徒，早已聲名在外。人送綽號：玉面神手。陸步揚長得一副好皮相，又兼之小六有着一手高超本領。大世界這些小丫頭荷官們早已将他視為偶像。

正說着，就看到小六向他們這邊走來。

“哎呀，說人人就到，陸先生，給這小鬼點顏色瞧瞧！”

小鬼不屑地瞟了他一眼：“你這樣就玉面神手？你就是這裏的駐場？還是暗燈？我看根本就是一個小白臉吧？”

小六對他的挑釁置若罔聞，自顧自發起牌來。小鬼至出生以來第一次被人無視，憋了一肚子的氣：“X的！原來是個啞巴！”

小六睨他一眼，嘴唇輕啓。小鬼正興奮，以為他終于受不了要回嘴了，沒想到對方只輕輕吐出一句：“還要牌嗎？”

小鬼讨了個沒趣，“啧”了一聲，看自己的牌。然後沒好氣地道：“要。”

看來這小鬼不常進賭場，甚至很有可能這是他第一次進賭場。常來賭場的客人都知道，如需繼續補牌，一般只要手指在桌面敲一下即可，很少人會直接說出來。這小鬼與之前那些挑場子的倒是有點不同。

小鬼拿了牌打開一看，臉色微變。雖然他已經強自鎮定，裝作若無其事，但依然被小六捕捉個正着。只見那小鬼将牌舉到胸前，做了個再次檢查牌面的動作。

小六嘴角帶笑，這小鬼水平也太次了，這麽容易就露出了馬腳，果然不是職業老千。

其實那小家夥當時裝作查牌，不過是為了擋住胸前所做的動作。小六可以肯定，在他衣服裏裝了個彈簧機關，只要他拉動機關，就有牌從胸口位置射出，手再輕輕一撥，原來的牌就收進衣服裏。非常蹩腳的千術。想當年，他十三歲入行，第一個學的就是這手功夫，行內稱作--水雲袖。一般來說，都是将機關滑道裝在袖子裏，故而得名。但也有像小鬼這樣裝在胸口的。

小六沒有召來保安。小孩子并不是職業老千，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麽混進來的，但看樣子也并未成年。如果被揭發他出千，賭場是不會管他成不成年，照打不誤。甚至在一些地下賭場，還有将老千活埋的傳聞。

小六搖頭：“請揭牌。”

小鬼滿臉得意：“哈哈，老子正好21點！”

小六沒回話，攤手示意他揭牌。

當牌揭開的時候，小鬼驚呆了。他的第一張牌明明是一張A，怎麽變成了2？！

“你！肯定是你在搞鬼！”小鬼正待發難，已經有保安過來想要将他趕出去。

小六揮手制止：“水雲袖不是這樣玩的。天色不早了，快回家吧。”

雖然被他一語揭穿自己出千的事實，小鬼有點心虛。可對方那把自己當小孩的語氣，讓他非常火光。正想撒潑，門口處傳來一陣騷動。

大門外一名男子徐步走來。此人看起來40對歲，雖生得一副亞洲面孔，卻不似濠江本地人。他面相嚴肅、嘴角下彎、法令紋深刻，一看就不是容易親近之人。而且他的排場極大，身後跟着十數名随扈。

此人在21點攤前站定，招招手，身後跟班馬上傾身上前聽候他的吩咐。随即跟班叫嚣道：“誰是玉面神手？”

附注：

小相公：麻将術語。在玩牌過程中，拿少了（12張牌）叫小相公。

駐場：賭場聘請的職業賭徒。當有人來挑場子時，出來擊退對方。與巡場（暗燈）有點類似。但巡場還兼安全保衛與管理工作，駐場只需要代表賭場與挑場子的人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