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Chapter 10
江随風的動作頓了頓,垂眸沉思不語。
林放頂了頂他的肩,小心翼翼地試探道:“不會是你父親那邊的人吧?”
江随風認識林放是在六七年前,那時候他剛滿十一歲,租住在另一個城市老城區的地下室裏。
地下室被隔成了兩部分,單獨走了門,另外半邊住的便是林放。
當年的林放也不過十八九歲,在酒吧打鼓,做着美好的音樂夢,和現在還很不一樣。
那時候江瑩就已經開始以打工為由,留下還在讀小學的江随風一個人。
她每個月都會回來兩次或者三次,偶爾過夜,留很少的零花錢。
林放見隔壁小孩總一個人煮面條,連雞蛋都舍不得放一個,不由想起了自己在老家讀書的妹妹,心底恻隐叢生。
于是便時常将酒吧吃剩的宵夜打包回來,哄着小孩兒一塊兒吃。
小孩兒也知道回禮,每每會給他留一份自己做的簡單早餐。
一來二去,兩人便熟了。
江随風的鼓也是那時候跟着他一點點學起來的。
只是後來,江随風又跟着江瑩搬了家。
那時候他年齡小,也沒有電話手機,跟着母親居無定所,所以兩人便斷了聯系。
直到幾年後,江随風搬來A市,一次機緣巧合下,兩人再次重逢。
只是不知道,這期間林放經歷過什麽,他不再做音樂夢,人也頹廢了許多,和蔣十四共同打理着三九吧。
江随風幼時曾跟林放講過一些自己的事情,但并沒有提及自己生父的身份。
只是那時,在江瑩的精心灌輸下,他字裏行間大約都是對“母親”的心疼和愛,以及對秦家的恨意。
所以林放問他這個問題,才會如此小心翼翼。
他想了片刻,搖了搖頭,回答他道:“不太清楚。”
如果是前幾年,他可能第一時間就想到秦家。
可自從兩年前,他父親秦士別中風後,秦家雖然還在找他,但早已不像之前那麽積極了。
畢竟,對于秦家來說,他只是第三者生的孽種。
有人還願意找他已經是仁至義盡,甚至不痛恨他不打壓他,就已經是大慈大悲。
“對方是什麽樣的人?”他問:“問了些什麽?”
“很年輕,長得也不錯,和那些追捧你的人差不多,在吧臺打聽你的信息。”林放想了想:“只是後來開始問你的籍貫,家境,我恰好過去拿酒,就敷衍了過去。”
江随風點了點頭。
舞臺的燈光隐約透過來,吉他的聲音斷續地過來一兩聲,表演的時間到了。
江随風将自己的手套疊的整整齊齊,低頭收進櫃子裏,随後便拉門走進了那片燈光裏。
送走了路晨錦與路晨玥兩家人,路西野又陪着父母轉到巨大的觀景陽臺上聊天。
窗外的霓虹猶如天上的星,撒得漫天遍野,望出去顯得天廣地闊,令人心胸疏朗。
吳雲這一餐吃的心滿意足,看人的時候連瞳孔都染上了幾分暖色。
以前,路西野是很不習慣他母親這副模樣的。
因為在他心裏,他的母親更像是實驗室裏嚴謹刻板的科研人員,一心撲在工作上,家庭和孩子對她而言,只是可有可無的附屬品,沒人能留得住她的腳步。
當年,她一心要到國外發展,路晨銘為了留住她,遍尋各地名師大廚,開設了望仙居。
因為吳雲除了工作之外,似乎只對美食尚有幾分感情。
可如今,望仙居成了整個A市最頂級的餐廳,即便有錢人,也常是一餐難求,可最終也沒有留下吳雲的腳步。
吳雲癡迷于她自己的事業,連路氏這種家族争産的戲碼都懶得掃上一眼。
更沒有多餘的精力分給路家其他人,去和他們勾心鬥角。
可經歷過上輩子的事情,路西野又習慣于他母親的這種目光,溫暖而柔和。
因為,上輩子秦默彥去世後,也是吳雲第一時間從國外趕回來,日夜陪伴在他的身邊。
以致于,在堅持了多年之後,WUYUN的設計總部,還是搬回了國內。
“說說吧。”路晨銘邊将無糖蛋糕分到妻子面前的餐碟裏,邊對路西野發難:“到底誰起了你的逆鱗,今天一桌子人,個個都得看你的臉色,可真是威風啊。”
“我發現,”路西野拿小勺輕輕劃着咖啡表面的拉花,笑了笑:“您在處理人際關系上怎麽就沒有在事業上那麽雷厲風行呢?”
“我要是雷厲風行,剛才就把你趕出去了。”路晨銘說:“哪裏還輪得到你在那裏翹尾巴?”
路西野又笑了笑:“‘取勢’,明道’,‘優術’,路安和康以就算能做到三者其一,我也不介意拉他們一把。”
“作為藥企,潔身自好對我們而言遠比其他類型的企業更為重要,”他說:“爸,爛泥既然扶不上牆,我們又何必要沾上一灘爛泥呢?”
這樣的道理路晨銘怎麽會不明白?
但他還是被自己兒子話裏那缺乏人情味兒的冷酷勁兒給氣得不輕。
“我就說,”他對吳雲說:“當年該多生兩個孩子。”
“您和媽現在生也可以,”路西野慢悠悠地說:“生了如果不願意養,我也可以幫您二老養着。”
他這輩子是不太想要孩子的,想把所有的時間都留給江随風,所以他父親想生也無所謂。
當然如果江随風想要,那他們就要,畢竟後面醫學已經發展到,男孩子和男孩子也可以要孩子的地步。
眼看路晨銘手裏的杯子就要砸到路西野頭上,吳雲終于打斷了他們父子的談話。
她不理俗情,但不代表對兒子的終身大事也能置身事外:“你說有喜歡的人了?什麽時候帶來給我們見見?”
“以後吧,”路西野笑了笑,眼睛不覺柔和了幾分:“等他能接受我再說。”
“過幾天我就出去了,”吳雲說:“你把他騙來也行。”
路西野怔了怔,倒不知道他媽心思還這麽活:“怎麽騙?您教教我。”
“男孩子愛玩兒什麽?你約他出來玩兒。剛才小豐不說那個陳家的孩子約她看電影,賞煙花,游夜船……”吳雲回憶着說:“你把人約出來,我偷偷看看就行,不給你搗亂,我可不做惡婆婆。”
路西野啧了一聲,想到江瑩,覺得自己倒是真的面臨着一個“惡婆婆。”
但既然提到了路豐,路西野也就順帶提了一句:“聽說,NCC高層內部最近可能會有新的變動。”
路晨銘一點就透:“你是說,那孩子對小豐不一定是真心的?”
“那誰知道?”路西野說:“我只說了一句,您就想這麽多。”
“唉,你們現在的年輕人……”路晨銘嘆了口氣,也懶得再管。
剩下的時間路西野又和他母親溝通了最近的幾場秀,以及來年WUYUN的主打方向,三人才相攜離開。
電梯下到一樓大廳,梯門打開的同時,他便聽到有人熱情地招呼了一聲:“路叔叔,吳阿姨。”
路西野在他父母身後兩步處,步出電梯,他才看到正迎向他父母的那兩個人。
打招呼的那人是秦默陽,他身後還跟着另外一個人。
那人穿着合體的西裝,身形十分高大,看起來二十五六歲,但氣質卻十分沉穩。
正是秦家多年的固定合作夥伴,韋氏的當家人韋承柏。
雖然他們見面的次數并不多,但路西野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對方。
他的眼睛瞬間泛起燙意,火辣辣的疼痛從心底一路向眼眶燒上來。
上輩子,秦韋聯姻,秦默彥最終選擇和韋承柏訂婚,并在韋家所在的H市溺亡。
那是他們的訂婚典禮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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