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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書閣位于南面的采雲山,從玄機峰一路而下,能将門派中的景色盡收眼底。
江星燃已是練氣巅峰,能夠勉強禦器飛行,一會兒得得瑟瑟炫耀腳下的蓮花燈,一會兒又對秦蘿說起蒼梧仙宗裏形形色色的法器。
聽說有個劍修苦于收到太多挑戰書,只想一個人歲月靜好,于是把劍改名叫[打狗棒],意為‘來跟他打架的人全是小狗’。
又比如就在聞月峰,有位師兄的武器居然叫[退堂鼓]。
秦蘿露出傾佩的表情——那他豈不是每天都在打真的退堂鼓!
江星燃哼哼一笑。
一個退堂鼓就能讓她如此驚訝,待他功成名就,向全天下宣告自己的道號時,一定能讓秦蘿佩服得五體投地。
沒錯,他早把未來的道號想好了,簡簡單單四個大字,絕對驚天地泣鬼神:[傲天邪神]!
只可惜如今的江小少爺并不知道,在秦蘿就讀的小學裏,有六成男生的企鵝昵稱和這玩意兒差不多。
秦蘿從山腰摔落後,許多事情記得不大清晰。
楚明筝見她看着地面滿臉好奇,開口耐心解釋:“那是醴泉山,一年四季風景秀美,其中鏡月湖尤為著名。”
被她點名的山峰算不得高聳,輪廓卻是流暢漂亮,山體兩邊雲蒸霧繞,可見飛泉磅礴,分不清雪色與水色。
山頂不似尋常峰巒那樣的小尖,而是略有凹陷,一湖水波潋滟蕩開,倒影出空蒙山霧,以及碧藍如洗的遙遙天邊。
楚明筝指向另一頭,繼續道:“那裏則是玉浮峰,所居皆是劍修。”
劍修,應該就是電視劇裏的古裝大俠那種模樣。
修真界的神奇程度遠遠超出她想象,武器除了常見的刀劍棍棒,居然連樂器也能讓人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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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師姐和娘親用笛子,曾經那位秦蘿則是學習的筝。
想到這裏,秦蘿悄悄松了口氣。
她反應有點呆,不怎麽聰明,好在從小就對音樂很感興趣。媽媽在世的時候,為她請過專門的古筝老師。
“劍修有什麽好的。”
看出她神色裏的崇拜,江星燃冷冷一哼:“一群只知道打打殺殺的莽夫,不像我們法修,能夠操縱天地五行之力,其樂無窮。”
秦蘿不是很懂法修,聽江星燃的意思,只覺得厲害上了天。劍修用劍,樂修用樂器,至于法修……是不是會用魔法?
說起這個她可就來勁了,眼珠子嘩啦啦地發亮:“江哥哥,你會變身嗎?”
像月野兔和小櫻那樣!
變身什麽的,是妖修才會幹的事吧。
江星燃:“……不能。”
說的也是,江哥哥畢竟不是美少男戰士,也沒有百變小江魔術卡。
秦蘿想了想,眼珠子繼續嘩啦啦發亮:“那你會用速速變大和速速縮小咒語嗎?”
江星燃眼角一抽:“也不能。”
說的也是,江哥哥畢竟不是霍格沃茲魔法學校的畢業生,即便他是個活生生的斯萊特林。
秦蘿把要求降到最低:“那你一定能從帽子裏憑空變出鴿子、把人切成兩半後還原、将一枚靈石變成兩枚吧?”
在之前生活的世界裏,她可是親眼見過這樣的魔術呢。
——她提出的內容越來越恐怖了好嗎!他要是能做到以上任意一項,早就原地飛升變成創世神了!所以這丫頭對法修究竟有什麽樣的錯誤認知啊!
江星燃:“不!會!”
說的也是,江哥哥畢竟不是魔術——
不對。
法修居然連魔術師都比不上嗎?魔術師叔叔分明告訴過她,“把人切成兩半後還原”是入門級別的魔術,他也只是個入門級別的魔術師。
江哥哥,好可憐。法修,好可憐。
江星燃看着她眼裏的光芒黯淡,漸漸淪為類似于同情的憐憫,氣得一口氣沒呼過來。
秦蘿這丫頭果然還是很可惡!他定要找個時間秀上一把!
古書與蓮花燈并排齊驅,很快到了藏書閣所在的采雲山。
這座山峰海拔極高,林壁陡峭、林岫浩然,如今雪落滿山,好似蒼翁白首,自有風骨天成,不怒自威。
秦蘿被冷得打了個哆嗦,下一瞬,便感到一股熱氣湧上心頭——
小師姐走在很近的地方,把靈力一點點渡給她。
秦蘿笑眯眯道了聲謝謝。
藏書閣很大,來來往往的小弟子極多,像她和江星燃這樣的小不點算是異類,甫一出現,便引來不少目光。
……雖然見到她的時候,大家都露出了一丢丢嫌棄的神色。
天道設下禁令,秦蘿沒辦法告訴其他人關于焰獄的線索,要想找到答案,只能靠自己慢慢摸索。
既然是劇毒,應該和藥材植物有關,而焰獄消失了好多好多年,一定不會出現在近期的新書裏頭。
藏書閣裏的典籍千門百種、浩如煙海,聽她說想要看一看植物門類的古書,連楚明筝都愣了一下。
在過往時候,秦蘿最讨厭的事情便是學習和看書。
不過細細一想,這個舉動也算有跡可循。
古書多有配圖,孩子看書不求記憶理解,覺得有趣就好。
于是江星燃繼續思考他的未來名號,楚明筝随便拿了本書守在兩人身邊,秦蘿則從書架上取出最厚最舊的那本,小心翻開。
然後呆在原地。
糟糕,失策了。
之前看見小師姐他們身邊飄浮的字跡,她全靠天道标注的拼音進行理解,如今遇上真正的書冊……
雖然旁邊配了圖,可由于記憶混亂,秦蘿一個字都看不懂。
那些歪歪扭扭、長得像蜘蛛絲一樣複雜的東西,是修真界裏的字嗎?
小豆丁信心滿滿地起了。
小豆丁滿臉茫然地枯萎了。
秦蘿剛剛踏入修真界,就遇上了一個轟轟烈烈的開門黑。她看得兩眼發直,還沒想到接下來應該怎麽辦,在寂靜閣樓裏,忽然聽見一道陌生的嗓音。
那是一個男人的聲線,沙啞低沉,帶着幾分古怪的笑:“能看懂書上的字嗎?秦蘿。”
與天道一樣,這聲音并非在她耳邊響起,而是出現在識海之中。
修真界裏的人都愛這樣講悄悄話,秦蘿順勢擡頭,聽那聲音繼續說:“你過來,到後面來。先轉個身,然後一直往右,一個人就好。”
小師姐和江星燃都在認真讀書,這裏到處是仙門弟子,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
秦蘿不好意思打擾他們,輕手輕腳站起身子。
楚明筝察覺這個動作,見秦蘿朝着書架深處走去,只當她想換本書看——畢竟仙門設有禁制,邪魔歪道一律進不來,無須擔心路遇不測。
古書區人跡罕至,到了深處,更是只有秦蘿一人。她左顧右盼見不到人影,在心裏低低問:“你在哪兒?”
那聲音似乎在笑,語氣裏多了些迫不及待的興奮:“你踮腳擡頭,右側書架第二本,那就是我。”
右側書架第二本——
一本書?
好神奇!修真界,不愧是你!
秦蘿壓不住心裏的好奇與驚訝,踮起腳尖擡起手臂,被迎面而來的灰塵嗆了一下,當指尖觸碰到封頁,感到寒意刺骨的涼。
眼前是一本漆黑如墨的古書。
它全篇沒有字跡,不僅封面,連裏面的紙張也是黑漆漆一片,看上去十足古怪。
秦蘿拿出一塊手帕,替它擦幹淨身上的灰塵:“你可以講話?你為什麽會知道我的名字?”
“我聽見你和那兩個人在說話。”
古書道:“我名[伏魔錄],乃是千年前遺留下來的法寶。奈何當年爆發一場正邪大戰,我與我的主人皆遭重創,被封印了意識——我凝聚天地靈氣,好不容易才在今日醒來,睜眼所見,就是你們幾個的身影。”
它說話文绉绉,秦蘿只聽懂了大概,睜着杏眼認真答:“正邪大戰……你和你主人都好厲害!”
“我主人修為絕世,是當年一等一的高手。”
說起主人,伏魔錄的語氣帶了幾分自豪:“秦蘿姑娘,我們今日相遇也算有緣,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你說。”
“當初大戰轟轟烈烈,千百修士共同抵禦那禍世魔頭。我主人身受重傷、不知所蹤,可他有滴心頭血在我這裏,我能隐隐感覺到,他還活着。”
古書書頁輕輕一動:“若是留在藏書閣,我永遠無法與他相見。姑娘能否将我帶在身邊,來日外出歷練,我或許能有機會找到主人的蹤跡。”
它說得認真,語氣是毫不掩飾的懇求,末了加重語氣:“姑娘不必擔心我另有所圖。若我是邪祟之物,早就被關押進了門派禁地;更何況我靈力盡失,向你傳音已是極限,只要找到主人,必然不會繼續纏着你。”
情真意切,主仆情深,這是難以拒絕的祈求。
秦蘿細細想了想,輕輕點頭:“好吧。”
伏魔錄長出一口氣:“太好了!”
——上鈎了。
它悄悄揚起一個笑。
欺騙小孩并非君子之風,所以絕大部分內容,它都是說的真話。
千年前的大戰是真,主人在大戰裏隕落也是真,只不過隐藏了最重要的一點,他并非光風霁月的名門修士。
它的主人,正是當年以一人之力抵抗千百修士、令整個九州聞風喪膽的邪魔,霍訣。
唯一說的假話,是它醒來的時間。
它與主人在大戰中一并隕落,喪失了全部意識,淪為一冊廢紙。想必正是出于這個原因,它才會出現在藏書閣而非禁地。
但正道修士終究還是低估了他們。
主人不死,法器不滅。
人人皆道邪魔無情,可它認定了主人,便一輩子不會變改。或許主人風光不再,或許經歷一場生死大戰,他早已修為盡失,不管怎樣,它唯一的心願,自始至終只有再見主人一面。
伏魔錄日日汲取靈力,在一年前恢複了神智,然而力量太弱,連傳音都是個問題。
修士會在識海設下重重障礙,以它的實力,只能對沒什麽修為的孩子下手。
秦蘿是這麽久以來,頭一個出現在古書區的小孩。
不過……之所以選中她,其實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伏魔錄待在藏書閣,唯一消遣便是偷聽小弟子們的談話。秦蘿此人心術不正、目中無人,聽說因修為停滞不前,脾氣比以前更加糟糕。
這是個實打實的壞胚子啊!說不定有朝一日,還能變成它和主人的同盟戰友!
伏魔錄越想越開心,用書頁蹭蹭她手背:“多謝道友!我身為法器,能依附于你的神識。你不認識那些字對不對?只要帶上我,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秦蘿只想做好事幫幫它,沒想到還有這麽個附帶驚喜,當即咧了嘴笑:“真的?”
事實證明,伏魔錄沒有騙她。
将它帶在身邊,天書一樣的古書居然能被瞬間理解,秦蘿目的性極強,短暫歡喜過後,很快開始着手尋找焰獄之毒。
她一目十行,看得飛快,伏魔錄不愧是經驗豐富的老前輩,一眼就瞧出端倪:“你是不是在找什麽東西?它叫什麽名字?或許我知道。”
秦蘿點頭,又搖頭:“我也說不上來名字……只知道是一種毒,能讓人聽不見聲音。”
一種毒。
伏魔錄笑了笑:“僅憑這些就想找到它?知道這裏有多少本書嗎?給你一百年或許都翻不完。勸你不要再浪費時間,去做些更有用的事吧。”
孩子總是這樣天真,叫人感到好笑又無可奈何。
它笑聲沒停,忽然聽見秦蘿的聲音:“可是修真界,不是比藏書閣更大嗎?”
它愣了一下。
“你不知道主人的下落,如果想和他見面,一定也需要很久很久。”
被包裹在厚重冬衣裏的小豆丁吸了吸鼻子:“但你還是在找他。”
伏魔錄沒有說話。
過了好一陣,悶悶的嗓音才慢慢響起:“……随便你。”
看書時間過得飛快,秦蘿還沒找到與焰獄有關的線索,天色就已暗了下來。
“下次再來就是啦。”
小朋友見它哼哼唧唧,一副“看吧看吧我就說吧”的模樣,笑着摸了摸伏魔錄光滑的禿頭:“藏書閣又不會長腳跑掉。”
幼稚,天真,理想主義。
好在秦蘿是個還算正常的小朋友,比起修真界裏形形色色的瘋子,總歸不會惡意地利用它。
被帶出藏書閣的時候,伏魔錄萬萬不會想到,自那天起,它會再也無法忘卻被恐懼支配的感受。
因為秦蘿,它遇見了世界上最驚悚、最駭人的三個字——
包。書。皮。
事情是這樣的。
小姑娘得了它,心情一直樂樂呵呵,自打回房起,便全神貫注地翻箱倒櫃,不知在忙活什麽東西。
伏魔錄呼吸着新鮮空氣,在她耳邊唠唠叨叨:“所以啊,你千萬不能把我會說話的事情告訴別人。我可是難得一見的天品法器,無數人争破了腦袋想要得到,一旦出世,那必然是腥風血雨、生靈塗炭吶。”
在那時,它還尚未了解到人生的殘酷。
秦蘿聽不懂它口中的大部分成語,嗯嗯啊啊表示答應,等伏魔錄不再逼逼叨,瞧見她拿了張粉紅色的軟紙。
和它身體大小一樣的軟紙。
它忽然感覺……不太好。
伏魔錄的紙頁一抖:“你、你要幹嘛?”
“包書皮啊!”
秦蘿彎了彎眼睛,止不住笑意:“老師說過,新書必須包好。你這麽珍貴,我會保護你的。”
她今年上二年級,二年級的小朋友都會給書包上藍色或粉色的外皮,已經成了下意識的習慣。
修真界似乎沒有這個規定,雖然自己找材料有點麻煩,但伏魔錄那麽好,它值得。
情況似乎不太妙,渾身黑不溜秋的古書想迅速後退。
可它後退不了。
伏魔錄:“不不不不用了,真的,簡樸是金,簡樸是銀,簡樸是我們最寶貴的財富!”
伏魔錄:“等等,別,你——啊!!!”
——“铛铛铛铛!”
一番折騰完畢,秦蘿興高采烈拿來一面銅鏡,在它面前晃了晃:“好看嗎?”
伏魔錄擡眼,又垂下視線。
不愧是秦蘿,果真惡毒至極,喪盡天良。
曾經上刀山下血海,即便在屍堆裏茍延殘喘,伏魔錄都從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它髒了。
純黑書頁被套上一層淺粉色外皮,外殼被畫了幾朵醜陋的小花。在書本右上方,還貼了幾顆閃閃發亮的石頭。
秦蘿恐怕并不知道,那些被她從抽屜随意翻出來的小玩意兒,全是價值連城的寶珠。
小姑娘把它看了一遍又一遍,真情實感:“伏伏,你好美。”
伏魔錄心裏有兩行眼淚嘩啦啦流下來。
殺了它吧。
伏伏是什麽東西,你好美又是什麽東西?大家都是陽間人,你能不能別講一些陰間的話?
它好想哭。
要是以這種形象同主人重逢,它能用悲傷的眼淚把自己溺死。
偏生如今寄人籬下,不能輕易違抗秦蘿的意思。伏魔錄擦幹眼淚,禮貌三連:“好美,我好喜歡,謝謝。”
秦蘿:“真的?”
假的!!!
伏魔錄:“用我的清白發誓,天才設計,絕世無雙。”
秦蘿臉上果然露出了傻乎乎的笑:“謝謝你,其實也沒有那麽好啦。你要是喜歡,以後給你做巴啦啦小魔仙的夢幻禮服。”
曾經叱咤風雲的法器沉默不語,終于感到幾分惶恐不安。
話說……它真能靠這呆呆的傻瓜蛋找到主人嗎?
楚明筝給秦蘿送藥的時候,正瞧見她抱着本書左看右看。
她從沒見過這種顏色的書籍,好奇發問:“這粉紅書冊是什麽?”
某粉紅書冊:胸口中了一箭。
秦蘿誠實回答:“是今日從藏書閣拿出來的那本!”
對于那本書,楚明筝有印象。
黑漆漆的,裏面沒有字句,秦蘿覺得好玩,把它帶出了藏書閣。
如今的顏色倒比之前順眼許多。
楚明筝點點頭:“這樣很适合它,比以前漂亮許多。”
某粉紅書冊:蒼梧仙宗的小破孩都是怎麽回事!只敢欺負一本書的大壞蛋和小壞蛋!求你閉嘴啊!
秦蘿的身子已然痊愈,她放心不下,這才又送了幾顆養神的丹丸。如今天色已晚,楚明筝本欲道別,卻見秦蘿嘴唇動了一下。
她懷疑自己花了眼。
無論怎樣看,那孩子說的都是……
“小師姐,你能不能陪我睡一晚?”
應當不會吧。
她成了這種模樣,身上還有莫名的毒,其他人連觸碰都不情願。
秦蘿眼巴巴望着她。
來到修真界的第一晚,她一邊發呆一邊掉眼淚,壓根沒來得及睡覺。如今天道走了,身邊全是不喜歡她陌生人,唯一能夠依靠的,只有溫溫柔柔的小師姐。
入夜以後,她難免有些害怕。
楚明筝看見她上前幾步,揚起圓圓的小腦袋。
失去聽覺的少女耳邊一片寂靜,可看着秦蘿的眼睛,卻仿佛能猜出對方此時的嗓音。
甜膩膩的,尾音微微翹起,滿是撒嬌的味道,清澈得如同冬日小溪。
“小師姐,想和你一起,就今天晚上。”
她說:“好不好嘛。”
……楚明筝似乎有些明白,當時江星燃臉紅的感覺了。
心尖像被貓爪撓了一下,她笨拙避開視線,連自己都沒反應過來,就應了聲“好”。
冬天的夜晚靜谧蒼黝,濃雲重重下壓,遮不住一襲月色。
燭火熄滅以後,窗外的白雪仿佛能發光。
一張床躺上兩個人,空間剛剛好。
真是奇怪的感受。
楚明筝身體僵硬如鐵塊,不知道怎樣的動作才最恰當。她小心不去碰到秦蘿,身邊的小團子卻興致勃勃,咕嚕一滾,咚地落進她胸口。
秦蘿只有那麽小,仿佛一只手就能牢牢抱住,腦袋則是毛茸茸的,蓬蓬亂發一股腦散下,不安分地晃來晃去。
當小小的豆芽菜擡起頭,雙眼在黑暗中瑩瑩生光:“小師姐,以前是我不好,對不起。你的病我們慢慢治,一定能找到解決的辦法。”
她說罷抿唇笑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小師姐,晚安哦。”
這是楚明筝從未聽過的詞彙,少女遲疑稍許:“晚……安?”
秦蘿這才反應過來,這裏是修真界,沒有晚安這種說法。
小圓團晃着腦袋,側臉蹭了蹭枕頭,思考好一陣子,才用稚嫩貧瘠的表達輕聲解釋:“晚安的意思,就是祝你做個好夢。”
楚明筝露出有些困惑的神色。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她的夢裏充斥着陰森、死亡與血氣,其中絕大多數是噩夢,除此之外,便是記不清細節的雞毛蒜皮。
在她視線所及之處,窗外的月亮靜默無聲,照亮小姑娘白皙柔軟的皮膚。秦蘿側着身子躺在床上,半邊臉頰靠着枕頭,堆出一團軟綿綿的肉。
散落的發絲與月色一并鋪開,宛如溫和水流,與楚明筝的黑發彼此纏繞。
她看見小朋友含笑的雙眼,以及微張的薄唇。
楚明筝努力分辨口型的含義。
“你想一想,閉上眼睛,你看見身邊出現了無數雪白的雲朵。天空是粉藍色的,泛着霧,一朵白雲向你飄來,忽然變成一只圓滾滾的小熊,咕嚕一晃,就把你抱住了。”
“它的絨毛全是雲朵做的,摸起來像是棉花,聞起來還有香香的味道。周圍漸漸出現叽叽喳喳的小鳥,雪團一樣的兔子,全都圍着你跑來跑去,然後小熊對你說:‘你真好。我喜歡你,比蜂蜜還要多一點點的喜歡。’”
秦蘿說着說着,自己先行笑起來:“小師姐,就是這樣的夢。”
楚明筝怔怔看着她。
這真是……太奇怪了。
為什麽要突然對她這樣好呢?她一無所有,除了自卑、孤僻與寂寞,什麽都沒辦法送給眼前這個小丫頭。
僅僅因為這幾天以來的照料?
可秦蘿的擁抱不由分說,整個小腦袋埋在她胸口。楚明筝被發絲蹭得有些癢,低頭的時候,能聞見一股奶香。
這分明是極為溫馨的情景,她卻莫名感到鼻子發酸。
她自幼無父無母,在更早一些的時候,對人生沒有任何指望。後來被師尊收留,堪堪瞥見人生裏的一抹亮色,就立馬墜入永無天日的深淵。
她讓太多太多的人感到失望,曾在無數個夜裏一遍遍去想,在沒有希望的未來裏,每天像這樣狼狽不堪地活着,究竟是為了什麽?
此時此刻,楚明筝找到了一個不能被稱之為答案的答案。
或許是為了等待某個充滿白色雲朵的夢,又或是,見到那個期待着她遇見好夢的人。
它們雖然微小,卻足以點亮活下去的希望。
秦蘿用手臂抱住她後腰。
楚明筝沒有掙脫這個擁抱,輕輕吸了吸暖乎乎的奶香:“……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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