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秦蘿被吓出亂碼:“卟嘎哔#%……

懸浮于半空的水鏡光影浮動, 無比誠實地呈現出每個弟子身邊的景象。待得開場畫面塵埃落定,幻境外掀起了一陣小小的議論潮。

起因是宋道長那聲海豚音似的驚叫。

衆所周知,試煉無外乎是“遇見危機、搜尋線索、抽絲剝繭、最終解決危機”。其中最為重要的, 便是中間一系列跌宕起伏、鬥智鬥勇的過程——

至于“遇見危機”,由于在這一階段很難有什麽發揮實力的空間,往往按部就班,走個過場就夠了。

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因此當絕大多數弟子進入秘境, 看見男人舍命相護、命不久矣之際, 都會毫不猶豫順應劇情,盡快離開那處即将崩塌的山洞。

畢竟洞穴深處的東西顯然不好對付,若是想逞一番英雄,留在洞中與男人一同禦敵,恐怕會犧牲得極為慘烈。

可是——

“這個、這個, ”百樂門二長老目瞪口呆, “要是她把人扛出去,線索不就全洩露了嗎?這算違規吧?”

“新月秘境那麽多條規矩, 從沒講過不能把人帶走啊。”

一道女聲傳來, 乍一聽去溫婉清淩, 宛如翠玉擊石,然而細細一辨,便顯出幾分懶散張揚的揶揄之意。

說話的女修身着一襲白裙,眉目皆是淡雅如畫,此刻懶懶靠于一株古樹之下, 林葉灑落斑駁光暈, 好似碎金點點,盡數散在眼前,引來縷縷清波流盼。

她身側立着的少年同樣仙姿佚貌, 聞聲颔首:“師尊說得是。”

正是蒼梧仙宗的齊薇長老與其親傳弟子雲衡。

“倘若當真遇上致命的危險,肯定是第一時間帶着同伴逃走才對啊。”

齊薇長了張谪仙般不食人間煙火的臉,說起話來卻是随心所欲,末了揚唇笑笑,眸光微閃:“按部就班多沒意思,這樣才有趣嘛——再說了,之所以置辦這出幻境,不就是為了鍛煉弟子們的膽識與謀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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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有人遲疑道,“要是她真能從這人嘴裏直接打聽到線索,對于其他弟子來說,會不會不太公平?”

比如另一邊的江星燃。

他死活找不到線索,只能在山下鎮子裏抓壯丁似的逮人,逢人便梗着脖子問:“你有沒有見過一個貼滿黃符的山洞,和一套從天而降的劍法?”

——本應該壯烈犧牲的陸仁嘉,就是用一套從天而降的劍法救了他。

齊薇滿臉“你是不是傻”的表情:“辦法是人想的,他們自己走了冤路,腦袋轉不過彎,怪誰?”

“公不公平無所謂啊。”

江逢月沒心沒肺地笑:“蘿蘿玩得開心就好。”

她話音方落,不遠處的傅霄便沉然開口:“秦小道友的法子确實出彩。”

傅氏乃是修真界首屈一指的刀修世家,比起劍修們的清逸冷冽,刀修更顯出幾分勢如破竹的兇悍與凜然。

他身為傅家家主,外表不過二十多歲的模樣,劍眉星目、面容冷硬,顯而易見地不好親近,一把長刀負于脊背,隐約淌出暗色流光。

男人沉默一瞬,繼續道:“九州之內危機四伏,比起秘境,變數更多。待他們日後離開宗門家族庇護,倘若一味墨守成規,只會吃虧。”

在這一點上,他的女兒無疑落了下風。

水鏡忽暗忽明,傅霄默然擡眸,凝視着畫面中的白衣少女。

傅清知天賦異禀,年紀輕輕便已是個不容小觑的刀客。和其他人一樣,由于知曉山洞裏的景象不過是出引子,少女一板一眼走完了劇情,匆匆逃出即将坍塌的洞穴。

山洞崩塌的巨響震徹雲霄。

男人無言蹙起眉頭。

秦蘿這番操作雖然大大超出在場所有人的預料,但也僅僅只引起了小範圍內的注意。

既是秘境試煉,歸根結底要以實力說話。她只能稱得上在情急之中耍了個小聰明,至于試煉頭名究竟花落誰家,如今仍是未知。

而毫無疑問,就算誤打誤撞走了捷徑,秦蘿奪魁的幾率也是微乎其微——

一個以頑劣不堪、不求上進而聞名大半個修真界的小姑娘,實在不應該對她抱有太多期待。

于是水鏡忽閃,修士們停下議論,再度擡眸。

圍觀的長老們目瞪口呆,新月秘境裏,伏魔錄同樣滿臉問號。

它壓根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眼睜睜看着秦蘿把靈力聚在手上,舉起男人便是一通吭哧吭哧的狂奔。

她一雙小短腿一前一後晃得飛快,雙手伸得筆直,被舉在手裏的男人同樣筆直,整幅場景可謂詭異又滑稽,還莫名透出一點點呆。

山洞坍塌的聲響轟隆隆,秦蘿趁着奔跑的間隙回過頭去,在漫天煙塵裏,見到一團團騰空而起的黑影,以及淩亂飛舞、幾乎被碾作碎屑的紙符。

“看見洞口貼着的那幾張黃符沒?”

伏魔錄悄聲:“這個山洞應該鎮壓着某種十分強大的邪祟。那些符紙一看便是時日已久,如今效力漸漸退去,被鎮壓的玩意兒随時可能沖破禁制。”

它若有所思,說着加重語氣:“還好你跑得快。要是稍微慢上一點,說不定就邪氣入體徹底玩完,被踢出秘境了。”

設置幻境的人,顯然加大了這場試煉的難度。

新月秘境裏全是練氣與築基初期的弟子,而山洞中的東西邪氣很濃,最不濟也是個築基高階,僅憑他們的修為,絕不可能輕易勝過。

“不過山洞上的符紙尚未完全脫落,說明那玩意兒仍然處在禁锢之中。”

伏魔錄繼續道:“至于應該如何鞏固封印,将它重新封印,應該就是這次試煉的重點內容了。”

秦蘿一邊聽一邊跑,一張小臉憋得通紅。

她力氣不大,之所以能擡起一名成年男性,全靠靈力加持,将男人撐在半空。這會兒靈力瀕臨枯竭,矮矮小小的圓蘿蔔終于支持不住甘蔗的重量,把他吭哧一下放在地上。

男人呆呆看着她,雙眼失去高光。

對于此時此刻發生的一切,他看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叔叔。”

秦蘿長出一口氣,揚了揚小鼻子:“我們接下來應該怎麽做?你放心,這裏不會有危險啦。”

“我怎麽感覺,”伏魔錄眼角一抽,“這人有點傻?”

……不過說來也是啦。

這男人只是個走過場的必死角色,拿着斷劍嗷嗷幾句就能光榮退休,恐怕連設置幻境的人,都沒想過給他添加別的什麽臺詞。

倘若僅僅把他扛出山洞,就能省略中間所有調查取證的步驟,那這出試煉未免也太兒戲——

男人渾濁的眼珠悠悠一轉,因疼痛猛地皺起眉頭:“多……多謝小道友。我乃月落山弟子陸仁嘉,此次離山,是得到師父傳訊,前來查探這處五十年前設下的封印。”

——結果還真就一五一十全盤講出來了啊!這就是你們正道的正經試煉嗎!

伏魔錄心情複雜,看一眼呆呆小小的秦蘿。

秘境裏全是不到十四歲的小孩,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的确稱得上一聲“兒戲”。

“據我師祖所言,山洞裏封印着諸多邪祟與惡靈,在陣法最下方,更是鎮壓了一個殺人無數的怪物。”

陸仁嘉道:“我前來此地,原本只需加固陣法便是。沒想到經過五十年的風吹日曬,符紙的靈力早已消退大半,而那怪物雖然受到壓制,修為卻不降反增,日日夜夜企圖沖破禁锢——我抵達山洞的時候,已有不少惡靈破陣而出了。”

所以他才會說是“百鬼夜行”。

秦蘿板着臉:“我們要怎麽做,才能阻止它破壞陣法呢?”

“我師父說過,那怪物頗為兇惡,當年他為以防萬一,特意在這座山林最深處的神廟裏藏了把鎮邪劍。只要我們前往那座廟宇,就能利用鎮邪劍的力量驅除邪祟、重築陣法。”

陸仁嘉一面說,一面微微擡頭,露出幾分憂慮之色:“只不過……如今妖邪四散,盡數盤踞于山林之中,我又身受重傷,連站立起身都難。僅憑你一人之力,恐怕很難尋到鎮邪劍。”

伏魔錄在心裏悄悄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劇情總算慢慢回了正軌。這陸仁嘉活該是個路人甲,就算秦蘿把他從死局裏救出來,也絕不可能真正将其納入隊伍,為她賣力。

秦蘿擡頭望一望遠處黑霧彌漫、隐約可見鬼魅身影的深山,又低頭看一看男人滿身猙獰的血口。

山中的确兇險,而他也的确寸步難行。

秦蘿:“你受傷真的好重哦。”

秦蘿:“不過——完全沒關系!”

幻境之外,正在喝茶的宋道長猛地咳了出來。

小蘿蔔丁雙眼亮晶晶:“爹爹娘親為我準備了特別多傷藥,我娘說了,就算是半死不活,也能很快醫好。”

對不起,有錢就是可以為所欲為。

宋道長靜靜看一眼江逢月與秦止。

夫妻倆同時擡頭,假裝四處看風景。

“啊這個……”

陸仁嘉遲疑:“如此貴重的天靈地寶,還是不要浪費在我身上吧。”

“沒問題呀。”

秦蘿興致更高:“我小師姐說過,要努力幫助身邊有困難的人。”

宋道長默默看一眼楚明筝。

纖瘦的少女面無表情,加入四處看風景的隊伍裏。

“讓我看看,這個地方——”

秦蘿在心裏打好了主意,說着仰起腦袋,進入秘境後的第一次,開始仔仔細細打量周邊景色。

新月秘境處處是山川河湖,他們正置身于其中一座山腳下。

這會兒正值傍晚,天邊是非常應景的黯淡血紅。洞穴散發出的黑霧缭繞林間,樹木嶙峋的影子宛如魑魅魍魉,在暮色中輕輕搖晃。

向更遠一點的方向看去,能望見一座燈火通明的小鎮。

“晚上進山太危險,不如我們先去鎮子裏為你療傷,等明天太陽出來,再一起去找鎮邪劍吧!”

說到最後,秦蘿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輕輕壓低音量:“而且之前把你舉得那麽高,我也有點累了。”

陸仁嘉雙目無神,懷疑人生。

被一個小孩筆直筆直舉在手裏,這種事難道是他的錯嗎?是嗎?他只是個普普通通平平無奇、只想趕緊打卡下班的打工工具人,究竟是做了什麽孽,才要繼續留在這種鬼地方加班?

累了,毀滅吧。

“怎麽感覺,這人的表情……”

秘境外的雲衡眼角一抽:“和我被師尊強制留在學宮裏,不眠不休修煉兩天兩夜的時候如出一轍。”

“而且按照人物設定,他作為一個心懷蒼生的正派修士,定不可能讓蘿蘿獨自一人前往密林。”

眼看陸仁嘉眼含熱淚道了句“義不容辭”,齊薇哈哈輕笑:“也算是上了賊船啰。”

一旁的宋道長輕撚長須,眸光稍動:“不過……比起陸仁嘉,似乎出現了個更有意思的人。”

山洞裏的景象是所有人都會共同經歷的幻境,等幻境結束,會被随機傳送到附近的各處角落,直到那時,才算真正進入了新月秘境。

因而理所當然地,在秦蘿周圍,會出現別門別派的弟子。

江逢月唇角帶笑,仰面看向其中一塊水鏡。

鏡中是與秦蘿所在之處一模一樣的參天密林,蒼黝夜色中,倏地現出一道修長身形。

一個五官深邃的小少年,眉眼盡數藏匿在樹蔭裏,月光落下,映亮一雙琥珀色眼瞳。

那是雙極為漂亮的眼睛,然而不知怎地,竟在月色下隐隐蕩出幾分噙了笑的邪氣,如同黑暗之中悠閑自在的狩獵者,随時會将不遠處的獵物開膛破肚。

“……姬幸。”

秦止擰眉:“想做什麽這小子。”

邪修一道秘法衆多,多以他人的生魂骨血提升自身修為,是九州之內最令人不齒的一類道法。

姬家聲名在外,算是少有的不會濫殺無辜的邪修氏族,故而他并不排斥姬家,對姬幸也沒有太多別的想法。

身為一名老父親,秦止排斥的,是所有企圖靠近他女兒身邊的臭小子——

尤其水鏡裏的姬幸滿臉若有所思,盯着蘿蘿不知在想什麽東西,一看便是心懷不軌、有所圖謀。

一向殺伐果決的劍修終于意識到什麽,瞳孔驟縮。

如此饒有興致盯着一個陌生人,只有唯一一種合理的解釋。莫非……他覺得蘿蘿是個不錯的對手,要與她決鬥?!

秘境中的姬幸本人自然不會知曉劍聖的思忖。

少年如貓一般蹲在樹幹上,琥珀色瞳孔暗光浮動,半晌,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她居然把那個必死的角色帶出來了。

他聽說過秦蘿的名字,是修真界出了名的混世小魔王,今日一見,果真有些意思。

老實說,對于這次秘境的任務,他壓根生不出半點興趣,若不是爹娘逼迫他來到滄州,姬幸甚至不會到這個秘境裏來。

名門正派光風霁月,總愛弄些花裏胡哨的試煉比拼,整日累死累活,也不曉得是為了證明什麽東西。

不像他,只要覺得有趣,那就萬事大吉。

譬如現在……那個男人的存在,就是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這場一板一眼的試煉實在無聊,他決定讓它變得更有意思一些。

就從這個人開始吧。

少年抿唇無聲笑笑,手中靈力聚攏,出現一個精致的圓形木質小盒。

木盒被輕輕打開,在姬幸含笑的注視下,浮現起袅袅一縷黑煙。

“那是……禁锢邪祟所用的聚魂匣。”

宋道長蹙眉:“他打算把裏面的東西放出來,去對付秦蘿?”

秘境裏分明有過規定,膽敢傷害其餘弟子,定會受到不留情面的嚴酷處罰。

邪修不愧是邪修,做這種吃力不讨好損人不利己的事兒,他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秦蘿這邊已然是暗潮洶湧,他暗暗捏了把汗,餘光無意間晃了晃,落在一旁江星燃的水鏡上。

好家夥。

那小傻瓜蛋還在滿大街地一遍又一遍問:“你有沒有見過一個貼滿黃符的山洞,和一套從天而降的劍法?”

聚魂匣中的黑影緩緩凝聚成形,而另一邊的秦蘿在心裏敲定主意,正滿懷期待地仰起腦袋。

頃刻之間,疾風倏至。

伏魔錄拔高音量:“秦蘿,小——”

“小道友,當心!”

它話音未落,便被另一道更為撕心裂肺的呼喊驟然打斷。

七竅流血、滿身傷痕的陸仁嘉竟憑借無比頑強的意志力,于頃刻之間突破人體極限,跨步而上,一舉擋在了秦蘿面前!

他神色是痛苦的,心靈卻是像鳥兒一樣自由的,生動形象诠釋了何為“以哀景襯樂情”——

哈哈哈讓他死吧!他想下班!!!

秦蘿反應很快,在同一時間匆匆擡眸。

不遠處的叢林寂靜無聲,不知何時生出了團團黑霧,随着霧氣加深,逐漸凝成一道擁有實體的影子。

那是個女人。

準确來說,是一個女人的頭顱。

四散的黑發飄于半空,如同蔓延瘋長的水草。長發愈黑,便襯得臉頰愈發慘白,一雙眼睛則是充斥着刺目的猩紅,毫不掩飾其中殺意。

即便是見多識廣的伏魔錄,也因它散發的瘆人氣息打了個哆嗦。

它心有所感,默默看一眼秦蘿。

秦蘿此生見過最大的反派,是把小羊丢進鍋裏的灰太狼。

乍一見到如此富有沖擊性的場面,小朋友的兩只眼睛徹底失去高光,化身一動不動呆頭鵝。

“你、你別怕——唉也不是,怕歸怕,你先聽我說!”

伏魔錄一個頭兩個大:“這怪物看起來可怕,其實就是個大腦袋,實力與你相當。你就當、就當它是個穿着一身黑、臉上塗了粉的大嬸,這樣一想,是不是還挺有親和力的?”

它說到後面連自己都覺得扯淡,嗓音越來越小,後來實在找不到話講,情急之下小嘴叭叭:“千萬別站在這兒一動不動,被它傷到就完了!陸仁嘉擋在前面,能勉強把它拖住一會兒,實在不行你就趕緊跑掉,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秦蘿強忍着頭皮發麻,終于緩過一些神來。

……對哦,陸師兄受了很重的傷,如今正擋在她跟前。

她被吓得心髒砰砰直跳,只想迅速逃離這個地方,可是——

要是她跑掉,陸師兄一定會死的。

她和陸望江星燃約定好了,将來都要變成很厲害的人,如果在這種時候臨陣脫逃,她會一輩子鄙視自己的。

陸仁嘉仍在拼死抵抗,即将耗盡體內的最後一絲靈力,與此同時,小小的女孩身形微動。

伏魔錄本以為她會逃掉,對于年僅七歲的孩子來說,這并不是多麽羞恥的選擇。

可秦蘿卻兀地握了握拳頭。

秘境之外,江逢月嘴角勾起一抹清淺微笑;懶懶靠在樹幹的齊薇忽然挑了眉頭,脊背微直。

雲衡眉心用力一跳。

那個他一向看不太起的小女孩……居然在此刻祭出了問春風。

法器引出的白芒轟然鋪開,映亮秦蘿澄澈的杏眼,以及不斷輕顫着的指尖。

邪祟發出凄厲嚎叫,長發亂舞,再度向着二人俯沖而來。當青年修士咳出一口鮮血的瞬間,一道人影決然護在他身前。

陸仁嘉:——?

伏魔錄在識海裏一蹦三尺高:“快快快,你的《千機引》!再不濟《登樓雀》也行!它它它過來了!!!”

不行……太快了!

莫說秦蘿,哪怕是修為有成的築基修士,也絕不可能在這樣短的時間裏奏出一段完整音律。

更何況那邪祟的模樣實在駭人,小朋友能挺身而出就已是不可思議,這會兒看着它越來越近的猙獰大臉,只怕早就大腦一片空白,記不起任何曲譜。

伏魔錄一顆不存在的心提到了不存在的嗓子眼:“能能能能行嗎?”

秦蘿被吓出亂碼:“卟嘎哔#%&——”

早在上前的那一刻,她就料到會來不及。

可是也、也不要小看她啊!

手心觸碰到冰涼的筝身,秦蘿深吸一口氣。

在千鈞一發的危急關頭,小小的圓團子指尖用力,卻并非落在筝弦之上,而是笨拙一抱,把整個問春風高高掄起。

——賜予她力量吧!齊天大聖葫蘆娃美少女戰士迪迦奧特曼!

與琴筝狠狠相撞的一剎那,圓滾滾的大腦袋笑意驟消,終于露出了一絲疑惑與茫然的神色。

戴上痛苦面具,只需要短短一瞬間。

陸仁嘉呆了。

宋道長愣了。

美滋滋看戲的齊薇終于沒忍住,從嗓子裏發出一聲低笑,幾個瞬息之後,更是情不自禁鼓起掌來——

仿佛命運般的邂逅,生來便有的契合。問春風如同一根巨型棒球棍,與飛頭兩兩相撞,将後者猛然擊飛。

圓潤的黑影于半空劃出一道優美弧度,途經不遠處的密林時,似是撞到什麽東西,發出重重的一聲“咚”。

另一道小小的人影,從樹梢上應聲而落。

球,進了。

“噗——”

宋道長一口涼茶噴出來:“那是姬、姬幸?他被自己放出去的飛頭蠻擊斃了???”

“這叫什麽,害人之心不可有,報應啊。”

齊薇十分快樂,笑個不停:“說不定,蘿蘿還真能治一治那臭小子,看他今後敢不敢這樣拽。”

秘境外頓時充滿了快活的空氣,秘境裏的秦蘿卻是被吓得當場愣神。

“伏伏,我我我是不是打中人了?”

伏魔錄:……

伏魔錄:“也可能是只樹上的狒狒。”

人影落地的位置距離她不算太遠,秦蘿匆匆塞給陸仁嘉幾顆救命的藥,噔噔噔跑向密林裏頭,沒費多大功夫,就在樹下望見一道略顯熟悉的人影。

那個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人……她好像見過。

“晦氣。”

伏魔錄不悅:“怎麽是這小子。”

它一句話說完,秦蘿終于看清對方的模樣。

一雙琥珀色眼睛生無可戀,腦門腫了個巨大的包,像是中過什麽毒,皮膚變成淺淺紫紅色。

是那個曾經對她微笑的邪修哥哥。

這小子總給人一種不太舒服的感覺,伏魔錄對姬幸沒有好感,強忍幸災樂禍:“那團邪祟有毒,他中了。”

于是秦蘿面上的愧疚之色更濃。

“對、對不起!”

粉色的圓蘿蔔匆忙上前,倏地蹲下雙腿,低頭從儲物袋裏翻找解藥:“那個只有腦袋的姐姐太吓人了,我不知道你在樹上,當時一時心急,沒想到會打中。你等等,我馬上給你找解毒的萬靈丹!”

姬幸面無表情躺在地上,目光冰冷。

他在很認真地思考,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他的修為比秦蘿高出許多,之前特地隐藏了氣息,理應不會被她發現。

然而猝不及防正中他腦門的飛頭、秦蘿這副認真道歉的模樣,一切都顯得頗有幾分魔幻現實主義色彩,指不定就是由她精心謀劃的局,用來實施對他的報複。

按照秦蘿在修真界裏的風評,姬幸越來越相信這種可能性。

真乃毒婦,恐怖如斯!

“你你你是不是很疼啊?對不起,別生氣了。生氣對身體不好,說不定還會那什麽,急、急火攻心,讓身體裏的毒更兇。”

秦蘿腦子裏一團亂麻,說到最後還是覺得歉疚,吸了吸鼻子,聲如蚊吶:“是我不好,你要是實在生氣,就罵我吧。對不起。”

姬幸:……

說老實話,他起初是有些羞惱的。

秘境外有無數長老在全程旁觀,他出了這麽大的醜,自此以後再也沒臉見人。但聽她這樣說——

少年無言擡眸,看了看眼前小小一個的蘿蔔丁。

兩只眼睛像是圓滾滾的杏,含着小心翼翼的膽怯與關切,因為覺得不好意思,耳朵和臉頰盡是淺淺的薄粉。

她的聲音又輕又軟,卻像把鋒利的刀,噗地一下,就把他滿心的煩躁戳破一道口子,簌簌開始漏氣。

這讓人怎麽生氣嘛。

……啧。

無論這番道歉是真是假,他總有機會進行清算。這次秘境試煉還長,不急。

姬幸別開臉頰:“算了,你把毒解開就行。”

好——可——愛——

江逢月看得滿臉帶笑,就差在腦門寫上“我女兒修真界第一可愛”幾個大字,一邊看一邊往嘴裏塞了塊點心:“若是我生氣的時候被這樣一哄,哪還顧得上不開心啊。”

一旁的劍聖肅然而立,在心裏悄悄記下。

“蘿蘿這回的試煉,還是挺有意思對吧?”

她說罷笑笑,看向身側多出的另一道人影:“你好不容易消去心魔,不妨也進去玩上一玩。”

站在女修身旁的少年不過十三四歲年紀,身量已稱得上高挑。

與大多白衣飄飄的修士不同,他只着了身款式簡單的單薄黑衣,脊背筆挺消瘦,宛如孤松。

少年生了張艷麗且淩厲的臉,冷白皮膚有如玉質,更顯出生人勿近的冷色,此刻雙眸微挑,目光停留于水鏡之上,卻牽引出淺淺笑意:“嗯。”

與此同時,與秦蘿相鄰的水鏡。

江星燃滿臉滄桑、目眦欲裂,小小年紀便已經背負起了太多未知的謎,就差一夜之間長出胡須:“叔叔,你有沒有見過一個貼滿黃符的山洞,和一套從天而降的劍法?”

江星燃:“嗚嗚嗚我不是騙子也不是邪教,別抓我嗚嗚嗚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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