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最為聲勢浩大的贈禮

第71章 最為聲勢浩大的贈禮。

論及衛州, 定是春末夏初時分最為惬意。

暑氣将來未來,春天涼爽和煦的氣息眷戀于此,盤踞不散。

天空永遠都是遼闊深遠, 湛藍藍一片,如同倒過來的大海,偶爾不那麽風平浪靜,團團白雲化作翻湧的浪花, 掀起一道又一道白蒙蒙的漣漪。

道路兩旁的樹枝蔥蔥茏茏, 雖然比不上盛夏時節的茂密,卻顯出幾分與衆不同的清新淺綠。嫩芽從樹幹之間怯怯探出腦袋,被風一吹,蕩開令人心曠神怡的微波。

山下的小鎮與世無争,向來淳樸祥和, 因百門大比即将舉行, 這幾日忽然多出不少形形色色的修士,較之往日熱鬧許多。

小鎮名為“天河”, 如今酒樓茶樓最是人滿為患, 與之相比, 街角的糕點小鋪便顯得格外安靜。

鋪子裏客人不多,老板娘坐在門口曬太陽,有時眸光輕轉,默不作聲地打量不遠處兩道人影。

這兩道影子一高一矮,高的是個俊朗少年, 鳳目星眸、劍眉入鬓, 雖說生有一張深邃硬朗的面孔,眼尾卻是懶洋洋地微微外勾,在淩厲冷峻之餘, 平添幾分肆意慵懶的潇灑自在。

再看他寬肩窄腰、修長挺拔的身形,俨然是個苦修多年的修士,腰間別了把鑲玉長劍,尚未出鞘,隐隐溢出生人勿近的寒芒。

他狀若風流,卻是顯而易見不好接近,與之相比,少年身側的女孩就要平易近人許多。

那孩子大概七八歲的模樣,同樣生得精致好看。

她面上是白玉一般的毫無瑕疵,晃眼望去如同一個瓷娃娃,杏眼圓潤,鼻尖小巧,穿了一件嶄新的淺白色長裙,長發則被精心挽起,梳成簡簡單單的垂桂髻,腦袋輕輕一動,便有黑發如縷,垂柳似的晃動搖擺。

與興致缺缺的少年不同,女孩似乎對各不相同的點心頗感興趣,一直興沖沖地左顧右盼。

這應當是一對兄妹,老板娘悄悄想,而且是彼此不怎麽熟悉的那種。

雖說大多數修士駐顏有術,但少年身上有種稚氣未脫的清新感,她見過的人太多,一眼就能看出這是個毛頭小子。

Advertisement

更何況,倘若這兩人是父女關系……

她還真沒見過,能把父女關系過得如此生疏的家夥。乍一看去,這二人仿佛多年不見,突然毫無防備地碰了頭,無論言行還是舉止,全都透着禮貌和生疏。

——而事實也的确如此。

秦蘿站在一排排糕點架下,偷偷瞧一眼身邊的秦樓。

她在禦龍城的秘境裏喚醒龍魂,爹爹娘親很是高興。

距離百門大比正式開始,尚有幾日可以用來偷懶閑逛的閑餘,江逢月興沖沖訂下了鎮子裏最大的酒樓,等今晚前去用餐。

秘境在中午結束,入夜還有一段時間。幾個小孩都是第一次來到衛州,難免心生好奇,想要外出看一看。

這個計劃本是天時地利人和,尤其江星燃興致最高,迫不及待要去觀摩一番小鎮裏的風貌景觀,萬萬沒想到,當場被潑下一盆冷水——

他和陸望在城門口保護陣法,遭遇了數量龐大的邪魔圍攻,等從秘境離開,已然是靈力用盡、滿身血痕;

謝尋非獨自一人鎮守後山,亦被妖邪群起而攻之,雖然嘴上逞強不說,渾身上下定是劇痛難忍。

一來二去,居然只有秦蘿受了輕傷,稍微包紮一番就能行動自如,不至于被裹成木乃伊躺上擔架。

眼看着小夥伴們一個個被帶進醫館,她本以為今天的行程徹底泡湯,沒料到忽然望見爹爹娘親的身影,還有另一個被娘親拉着手臂走來的人。

……于是稀裏糊塗地,就變成了和哥哥一起逛街。

秦蘿摸摸耳朵尖尖,用手臂遮住大半視線,餘光微動,落在秦樓隽秀的側臉。

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哥哥和自己不親近,如果要加上一個程度詞,那一定是“非常”。

七歲的孩子對于情愫的感知懵懵懂懂,卻已能體會到周圍人對待自己的不同。

小師姐、娘親和江星燃他們自不用說,爹爹雖然不愛說話也不喜歡笑,看上去總是冷冰冰的,但望向她時的目光從來都溫溫和和,還會耐心幫她剝瓜子,把能吃的部分堆成一座小山。

雲衡師兄老是傲傲地揚着下巴,對她稱不上溫柔,可他也會跟着大家一起走在街上,別扭遞給她幾顆糖果和幾塊點心。

與他們相比,哥哥的感覺很不一樣。

他像是習慣了笑,對人和和氣氣,卻也保持着遙遠的距離。

秦樓從不會主動找她搭話,不會像雲衡師兄駱師兄那樣叽叽喳喳滿嘴跑馬,更不會摸她腦袋捏她臉,有時還刻意回避她的觸碰,仿佛她是不可觸及的洪水猛獸。

當秦蘿滿心歡喜向他跑去,少年甚至會毫不猶豫後退一步,叫人無措茫然又有些失落。

他們之間如同隔着一層模糊的紗,像是一切出于禮貌的陌生人,無論如何都靠近不了。

這是為什麽呢?因為她做了什麽不好的錯事,讓哥哥覺得讨厭了嗎?

小小的蘿蔔丁思考不出其中緣由,苦惱地皺了皺眉頭。

秦樓垂眸立在她身側,瞥見小孩悄咪咪的目光,眉心一跳。

秦蘿自以為藏得完美無缺,實則像只呆呆傻傻的小倉鼠,堪堪與他四目相撞,就兀地挺直身子,做賊心虛一般匆忙低下腦袋。

看上去不怎麽聰明,就像她在秘境裏得到的那條龍。

說老實話,對于秦蘿喚醒龍魂一事,在此之前于他而言,可能性無限趨近于零。

江逢月說過,這孩子總能做到許多出人意料的事情,當初秦樓只覺得好笑,如今想來,不得不承認她所言非虛。

他們事後讨論過,一直認為龍傲天之所以看中秦蘿,全因她心思澄明,擁有一顆與那位仙人相似的赤子之心。

可秦樓忍不住去想,一個在所有人眼中都頑劣不堪、目中無人的小孩,哪會有所謂的“赤子之心”?

當初閉關的時候,他收到過一道又一道的傳訊符。

駱明庭說他妹妹是個混世小魔頭,雲衡說秦蘿昨日又和人打了架、又翹課被長老抓住、又在絕食以示抗議,總而言之劣跡斑斑,叫人看罷啧啧搖頭。

秦樓一張接着一張去看,情不自禁想起夜裏的夢。

弟弟妹妹全是令人煩心的事物,無論在哪兒都是一樣。秦蘿如此這般,恰好順了他的心意,不必與小孩多加接觸。

結果出關第一天,就收到了她送來的蛋糕。

味道還不錯。

秦樓手裏抱着她挑選的大大小小糕點盒,指尖輕動,沒有出聲。

這次逛街,他是被爹娘強行拉到秦蘿跟前的。

那對夫妻知曉兄妹二人不怎麽親近,想通過這個辦法,讓兩個孩子彼此漸漸熟悉。然而這樣一來,分明只會平添尴尬而已——

他們的年齡相差甚遠,更沒有用來談天的共同話題,一起走在大街上,往往大眼瞪小眼,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口。

秦蘿似乎已經看出了他的态度,說話總帶着一股子拘謹和禮貌,連看他也是偷偷摸摸,不敢被發現。

秦樓想着,不知為何心下一晃。

之前神龍化作巴掌大小的靈體,被女孩小心翼翼捧在手中。秦蘿瞥見他的身影,興高采烈奔向前來,想讓哥哥看一看手心裏的龍魂。

她跑來時滿目期待,秦樓卻莫名想起那場夢裏,被夢中的親妹妹一刀刺穿胸膛的景象,下意識後退一步。

那時他眼睜睜看着女孩眼裏的光芒一點點變暗,近乎于手足無措地放慢腳步,直至來到他跟前,才怯怯伸出雙手,聲線極輕:“哥哥……看龍。”

從那以後,秦蘿對他的态度就微妙許多。

他本應覺得高興才對的。

那明明不是多麽重要的大事,然而秦樓每每想起女孩眼中逐漸暗下的神采,都會覺得心頭發悶。

“……哥哥?”

微小柔和的童音穿過耳畔,将少年從回憶裏拉拽而出。秦樓尋聲低頭,對上一雙圓潤的杏眼。

秦蘿向他晃了晃手裏的盒子:“我選好了。”

“嗯。”

秦樓簡略應聲,将最後一個糕點盒順勢接過:“我去付錢。”

付錢是屬于大人的事情,與小朋友毫無關系。

秦樓前去結賬,秦蘿念及哥哥并不喜歡和她待在一起,幹脆探身來到門外,吸一口新鮮空氣,不太開心地四下打量。

“伏伏。”

小朋友悶悶嘆氣:“你說,哥哥為什麽讨厭我?”

“倒也稱不上讨厭。”

伏魔錄許久沒見她難過,答得小心翼翼:“頂多就是不怎麽親近罷了。你們剛認識不久,你是自來熟的性子,可能秦樓的性格要孤僻一點,慢慢接觸才能變得親近。”

也對哦。

秦蘿被輕易說服,認真點頭:“我我我一定會努力和哥哥做朋友的!”

萬幸,總算安慰過去了。

識海裏的小黑球悄悄松了口氣。

它活了這麽多年,對人的情緒反應了如指掌。秦樓擺明了對她心有芥蒂,并且在刻意回避。

或許是因為……閉關太久出來一瞧,發覺自己多了個妹妹,覺得她搶走了父母的寵愛?

可秦樓與爹娘的關系似乎也稱不上太好。

黑球球打了個滾,眸色漸深。

如今的秦樓與當年的霍訣,如同兩個截然不同的對立面。

霍訣尊師敬長、對霍家傾盡前半生所有的心血,對唯一的妹妹更是近乎溺愛,可他的結局卻狼狽不堪,被家族舍棄,也被妹妹一刀捅進胸膛;

而今秦樓擁有霍訣求之不得的一切,平和近人的父母,一心一意為他好的妹妹,可不知怎地,他卻時時刻刻有意回避。

這讓它忍不住去想,會不會秦樓便是霍訣轉世,上一世的陰影如同夢魇,才讓他今生養成了這樣的性子?

可——

可霍訣天生邪骨,邪骨與魂魄相連,既然它仍在燃燒,魂魄怎麽可能投胎轉世?

除非……難道那些人對他的邪骨和魂魄,動了什麽手腳麽?

這個念頭宛如雷擊,讓它心底陣陣發寒。伏魔錄還沒來得及細細往下想,驀地聽見一道陌生嗓音:“喲,這不是秦蘿嗎!”

這聲音聽來是個男孩,語氣并不友好,滿含了看笑話一樣的揶揄。

伏魔錄聽得拳頭硬了硬,倏然擡起目光。

街角站着三個衣着華貴的男孩,看上去與秦蘿歲數相差不多,手裏都拿着幾根煙火棒。

衛州的煙火堪稱一絕,是天河鎮裏的招牌。

這個歲數的小孩最是咋咋呼呼,其中一人見她擡頭,咧嘴笑開:“又是一個人,沒人和你玩兒啊?”

“誰願意跟她玩啊。”

另一個男孩嗤笑一聲:“本來就那種脾氣,聽說還被摔壞了腦袋。可憐哦,來了衛州,連一個可以一起放煙花的人都沒有。你哥哥不是出關了嗎?怎麽也沒見過你們在一起。”

最右邊那人炫耀一般晃了晃手裏的煙火棒:“你不是最愛炫耀嗎?上回還搬空了鎮子裏的煙花鋪,這回怎麽——”

他話音未落,忽地渾身一滞。

毫不留情的威壓重重下沉,迫使男孩閉上嘴巴,說不出哪怕一句話。自糕點鋪子陰影下的一角,現出一抹冷冽的白。

“舍妹究竟如何,有我這個當兄長的在,恐怕輪不到旁人來胡說。”

秦樓手裏提着她挑選的點心,包裝特意選擇了适合女孩子的淺淺粉色,絲毫未能削減少年渾身上下的肅殺之氣。

“我爹那天生劍骨的徒弟是她朋友,當今最有天賦的年輕樂修曾被她救過性命,就連斷天子的親傳,亦心甘情願舍身護她。”

他鳳眼稍彎,嘴角雖然揚了弧度,卻鋒利如刀尖:“他們自是想同她一并外出游玩——”

秦蘿不擅長應付別人的閑言碎語,被三個男孩說得無措又難堪,耳根漲得通紅。這會兒聽見秦樓嗓音,情不自禁向他靠近一些,察覺到少年身形微頓,但很快繼續開口,帶了點懶懶笑音。

“……奈何被我搶了先,得不到機會。”

小蘿蔔丁眨眨眼睛,呆呆站在原地。

秦樓聲音很淡:“道歉。”

他的威壓沉重又恣意,絲毫沒有長輩對待孩子的關切之意,時刻有把他們徹底撕碎的勢頭。

這位師兄是出了名的性子怪,幾個小孩被吓得渾身發抖,低着腦袋不敢看他,聞言匆忙點頭:“對、對不起!是我們胡說八道……對不起!”

沉甸甸的威壓這才松開,男孩們如遇大赦,頭也不回地拔腿就跑。秦樓不想理會他們,低頭看向秦蘿。

小孩不像久經磨砺的大人,心中仍然是一片柔軟的澄明。他聽見了一些那幾個男孩所說的話,對于七歲的女孩來說,定會覺得傷心難過。

無論夢境裏的霍姓妹妹如何,無論別人怎樣評價秦蘿,他雖對她心存芥蒂,但也清清楚楚明白,這個孩子一直在努力對他好。

他并非狼心狗肺。

擁有淩厲眉眼的少年默默嘆了口氣,蹲下與她保持平齊,晃了晃手裏的點心袋:“給你選了個好看的袋子。”

秦蘿努力讓自己顯得不那麽低沉,用力點頭:“謝謝哥哥。”

秦樓動作頓了頓。

“要不,”他生澀開口,“我去給你買最大最貴的煙花,在百門大比開幕的時候放。”

秦蘿呆呆眨眼:“百門大比的開幕式……能放煙花嗎?”

當然不可以。

秦樓把上一句話咽回喉嚨裏:“我想放便放,把那三人揍一頓也行。”

嗚哇,一個超兇超不講道理的大人!

小朋友趕緊搖頭:“不用了不用了!你會被爹娘罵的!而且他們方才還說我喜歡炫耀……炫耀也的确不好。”

秦蘿深吸一口氣,伸手抱住他手中的糕點袋子,努力揚起一個笑臉:“有這個就已經很好啦!謝謝哥哥。”

秦樓沉默須臾,似是想到什麽,輕輕抿了抿薄唇。

但他并未表現出絲毫異樣的神色,看着小孩抱着糕點袋轉了個圈,眸光無聲一沉。

秦樓:“那……再去逛逛?”

也許是為了安慰秦蘿,在之後兩個多時辰裏,秦樓一直對她百依百順,偶爾還會不甚熟練地主動搭話,詢問她想不想吃烤龍蝦烤魚炸串綠豆糕和桂花蜂蜜水。

——他不像夢裏那人一樣溫柔貼心,這輩子沒和小孩有過太多交流,搜索整個空空如也的知識盲區,只知道他們熱衷于街頭小吃。

這種并不正确的帶小孩方式,直接導致秦蘿的肚子很快圓鼓鼓,變成一個圓圓的小球。

……完全走不動路了。

徹底進化成圓團團的小朋友摸摸肚皮,生無可戀打了個嗝。

秦樓也沒聯想到這種場面,終于意識到不能繼續往她嘴裏狂塞,略顯窘迫地撓撓腦袋。

不過從好的方面來想,肚皮撐漲的痛苦已然蓋過了之前那些閑言碎語帶來的難過,他的目的應該達到了……吧?

秦蘿被撐得走不動路,嘗試像小僵屍一樣并攏雙腿一步步往前跳。

然後很快因為肚子裏的烤魚烤龍蝦炸串也随之跳來跳去,僵着身子杵在原地。

他們不久之後,還要去酒樓吃江逢月準備的慶功宴。

秦樓已經想象出娘親到時候的捂臉尖叫,決定及時行樂,轉移話題:“這裏人多,要不我們去別處轉轉?”

秦蘿好奇:“別處?”

百門大比彙聚了不少修士,為不影響平民百姓正常生活,都住在山中的客房大院裏頭。

和期末考試前的臨時抱佛腳一樣,大多修士都在房間裏認真修煉,不會來到山下小鎮裏湊熱鬧;但和他們倆一樣的家夥卻也不少,這一來二去,小鎮中央人來人往。

秦樓對天河鎮也不熟悉,只能領着她一步步往城郊走,等周圍房屋越來越少、視野逐漸開闊,秦蘿忽地聽見一聲叮鈴響。

這是秦樓接收到傳訊符的提示音。

今天哥哥偶爾會收到一兩張傳訊符,然後用靈力寫下回複。她知道不能偷看別人的信件,雖然心中好奇,一直乖乖沒擡頭打量,等他回複結束,才小心揚起腦袋。

與此同時,耳邊傳來噙了笑的少年音:“不用再往前走了。”

秦蘿微怔:“要回去了嗎?”

算算時間,如今已經到了傍晚,正是娘親打算請客吃飯的時候。

雖然以她的樣子,肯定是沒辦法吃下太多。

秦蘿已經想象出娘親到時候的捂臉尖叫,暗暗嘶了口冷氣。

“回去還早。”

秦樓環顧一番四周,冷不丁問道:“怕高嗎?”

雖然不明白他的用意,秦蘿還是誠實搖頭。

下一瞬,整個身子就猛地一空。

秦樓沒伸手碰她,只用靈力便讓小孩同他一道倏然騰起,不帶分毫停滞,徑直落在一間瓦房的屋頂。

“衛州的煙花很是出名,倘若來了,還是看一看才好。”

春夜胧胧,月光映下一縷又一縷的疏影橫斜。

秦蘿聽他出聲,放眼望去只見到一片蒙蒙夜色。小鎮的夜晚安靜祥和,街邊有幾個孩子拿着小煙花肆意奔跑,踏踏腳步與泠泠笑音一并傳來,融在夜風之中。

更遠一些的地方,城鎮中央燈火通明,一幢幢房屋檐角飛翹如鳥雀,整個天河鎮如同側卧而眠的慵懶少女,天幕沉沉蓋下,伴随着不知何處的歌女輕吟、琴瑟和音。

萬物都是靜谧,秦樓嗓音落下的瞬息,忽有一道白光漫開。

如同猝然生長的藤蔓,一瞬煙火自遙遠的地面騰起,轉眼之際竄上夜空,綻開璀璨奪目的花朵。

這道火光如同一個信號,緊随其後,在相距甚遠的另一處角落,同樣升起緋紅如桃花的火光。

從昏黑沉寂,再到恍如白晝、星落如雨,只需要短短幾個瞬間的功夫。

東南西北、城中與城郊的角落,每片不同的天空盡數綻放出絢爛瑰麗的花朵。

一扇扇窗戶被打開,探出仰面張望的一個個腦袋。修真門派向來講求“清心”,即便是萬衆矚目的百門大比,恐怕也比不上這等喧嘩、這般大費周章轟轟烈烈。

秦蘿置身其中,被漫天煙火晃得發懵:“今天是……什麽節日嗎?”

她的聲音快要被煙火吞沒,堪堪出口,就兀地停住。

繁花織出光影如白晝,在最為醒目的城中,燦然光點逐一勾勒,驟然凝出一條騰飛入空的長龍。

沒有言語,卻勝過千萬言語。

她從未聽過今天是某個特別的日子,而在整個天河鎮裏,能和龍扯上關系的——

“所有人都能看到,這樣就不算炫耀吧。”

她身側的少年懶懶在檐邊坐下,順勢仰頭,眼睛裏落滿不知是月色還是煙火的清光:“他們不知道是誰放的煙火,也許會覺得是百門大比之前的慶祝——”

秦樓笑笑:“但其實是送給你一個人的。你自己知道就好。”

秦蘿愣愣看着他,心口的小鳥叽叽喳喳亂跳。

對于女孩的心情低落,他本可用街邊小吃糊弄過去,然而看見秦蘿暗淡的神采,秦樓莫名記起出關那日的奶油蛋糕。

他想,自己并非刻意想與她親近,只不過承了恩惠,理應還回那一份情。

從那家糕點鋪離開後,他用傳訊符拜托雲衡與駱明庭,問來鎮子裏煙火鋪子的傳訊方式,然後逐一聯系。

以其中一束煙火作為起始的信號,從城南放到城北,自城西燃到城東,對于秦樓來說,精力和錢財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又是一縷火樹銀花,恍惚間分不清天邊的星辰月色。點點煙火勾勒出流瀉而來的浩瀚星河,迢迢蕩蕩,仿佛觸手可及。

這是最隐秘的秘密,也是最為聲勢浩大的贈禮。

一剎之間玉壺光轉,皎皎明光好似繁花上錦。

漫天的星橋火樹淌下潺潺流光,秦樓側過頭來看她,被映亮纖長的琥珀色眼睛,以及咧嘴時白燦燦的牙鋒。

“所以,”春風微涼的夜晚,雙眸晶亮的少年向她輕聲笑笑,“有沒有覺得開心一點?”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