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下跪忏悔
錢換不回命,這個道理,揚六是在那年才真正理解的。之後,尚青雲無依無靠,揚六就主動拉着他一起過活。那兩被打的那兩個客人,自知理虧,雖然當時沒有報警,但在之後,卻屢屢找尚青雲和揚六的麻煩。
也因此,打架鬥毆成了兩人的家常便飯。
甚至有段時間,一個禮拜有三天兩人都在東城派出所的拘間裏過。徐士言跟這兩人打交道多了,慢慢也了解了很多。雖說徐隊經常批評教育尚青雲,但在揚六的眼裏能看得出來,那是徐士言特殊的一種關心的方式。如果不是關心,怎麽沒見徐士言往別人家裏鑽就為了批評教育呢?
在揚六眼裏,徐士言就是個蠢蛋,他這樣除了增加尚青雲對他的反感,不會有任何收獲。
可徐士言就是這麽锲而不舍地批評教育了尚青雲很多年,揚六也冷眼旁觀了許多年。
如果可以,揚六絕不想成為周超手裏的一把刀。
說到周超,就不得不提他的父親周叔瓊。周叔瓊和胡慧搞出了私生子,胡慧想嫁人豪門未果,只要來了二十萬的撫養金。她恨周叔瓊,也不滿足只要到了二十萬,就想抓住周家醜聞再敲一筆。
胡慧得知周叔瓊現任妻子張誎苪和袁飛的事之後,就想拿到證據,讓張誎苪身敗名裂,自己母憑子貴最好,如果不能那就再多敲一筆錢。這件事她一個人做不成,就找到了同是北郊孤兒院出身的揚六。她知道揚六也恨周家,比她更恨。她讓揚六幫她搞到張誎苪出軌袁飛的證據,揚六得知她生了周叔瓊的兒子,就提出,要她以子為質。
胡慧一開始不同意,揚六就說:“你眼下沒什麽選擇,你不把孩子交給我,就不怕我轉頭告訴張誎苪,反過來讓她對付你?你覺得憑你現在能接得住那位張太太的手段嗎?”
胡慧在那時候就有些後悔了,但已騎虎難下,只好将手裏最後一張底牌交到了揚六手上。視頻搞到後,揚六把兒子還給了她,而那天胡慧卻瘋了似的逼問揚六:“我兒子呢?我的兒子在哪?!”
揚六推開撲上來的女子,說:“你和那畜生生下的小畜生也配叫人?!這個孩子就算是有人扔在孤兒院門口,也比你生得那玩意兒幹淨!這孩子給你養是給你臉,要是養不好,半途死了,你知道會有什麽後果!”
胡慧沒有辦法,她也是到了這個時候才發現,揚六跟她不一樣,那人簡直就是一匹真正的豺狼。
後來,揚六有意接近了周超。他的本意就是要讓周超知道他不是周叔瓊的親生兒子,挑撥他和周叔瓊的關系,再借周超的手毀了周家。沒想到周超竟然比他還恨周家的一切,這個發現對揚六來說簡直就是驚喜。
兩人幾乎一拍即合,事情最終就發展成了今天這個樣子!
胡慧被胡青殺了,胡青也被揚六殺了。
周家的一切都毀了,所有涉案人員全部落網,沒有一人能夠逃脫法律的制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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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訊室裏的燈光打在揚六狼狽不堪的臉上,令他的瞳仁在某一刻好似閃着幽綠的芒,就像一只從地獄裏剛爬出來的惡鬼,即使他什麽也沒做,只是平靜地敘述,普通人看了也會不寒而栗。
揚六說完後,通紅着眼眶,無聲地笑了笑,又微微甩了甩頭,閉上了嘴。
小李低頭錄入供詞,噼噼啪啪的敲擊鍵盤的聲音在審訊室裏回響。
顧衛軍湊頭到徐士言耳邊,低語幾聲。
徐士言點了下頭,問:“十月九號那天看着貨車在東郊大橋上把一輛私家車撞下高架橋的人是不是你?”
“是我。”揚六知道自己這次翻不了身,索性就都認了。
“據我們調查,當時在車上還有一個人,那人是誰?”
揚六驚訝地瞪大眼,但很快就搖了搖頭,說:“沒有,你們看錯了吧。”
徐士言又問:“那輛貨車的車主王得來,現在人在哪兒?那輛車你是怎麽弄來的?”
“他有精神病,雙面人格你們聽說過嗎?”說起王得來,揚六嗤之以鼻,“他犯起病來,連自己老婆兒子都砍,這樣的人活着本身就是□□。幾年前,我跟他一起出車,他突然犯病要殺我,我跑了,他把自己殺了,就這樣。他墳頭還是我給他挖坑埋的,收他一輛車,怎麽了?”
“你把他埋哪兒了?”
“就北郊那片墳坑兒,都幾年了,你們就算挖開他的墳也查不出什麽。”揚六有恃無恐地說。
徐士言又換了個問題:“為什麽要給尚言轉錢?”
揚六不知又想到了什麽,眼眶通紅雙眼充血,咬着牙腮幫子還在抖,說:“就像讓他好好孝順他爸。”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眼裏有淚花打轉,這個答案看似合情合理,可是對面三位警官都覺得揚六應該還隐瞞了什麽。顧衛軍又小聲和徐士言說了幾句,這次徐士言皺了下眉,沒立馬點頭。顧衛軍見此,只好再接再厲,他說了好幾次,徐士言才站起身,走了出去。
顧衛軍讓小李整理好口供,也跟了出去。
審訊室的門打開,兩名警察進來,将揚六壓了下去。他被關進了一間單人牢房。
同時,特別調查組辦公室內,徐士言艱難地開口:“揚六的審問完成了,但有些情況,我們判斷他沒有說實話,我們決定派你單獨對他做一次審問。”
尚青雲本來是坐着的,聽了徐士言這話,幾乎立刻站了起來,“我現在過去嗎?”
徐士言看着他,遞給他一疊打印紙,“你先把這份口供看完。”
這份口供就是揚六剛才所說的一切,包括他那句‘我他嗎喜歡他’。
徐士言本來以為尚青雲看到這些話情緒上至少會有一些起伏,但是,沒有。尚青雲很平靜,平靜得好似在看的是與己毫不相關的事情。
事實上,也确實如此。因為,只有尚青雲自己知道,他這個身體的主人已經不在了。
尚青雲看完整篇口供後,立刻抓住了幾個畢竟模糊的點,心裏對于一會兒要跟揚六單聊的內容已經有數。這時,房門被人推開,是顧衛軍走了進來,他見尚青雲的神情,稍稍放下了心,走過去拍了下尚青雲的肩膀,說:“靠你了,老尚。”
“嗯,揚六人在哪兒,我現在就過去吧。”
“我送你過去。”
顧衛軍說着,扭頭看了徐士言一眼,見徐士言确實沒有要動的意思,內心輕嘆了一聲。
顧衛軍一直把尚青雲送到揚六的牢房門口,又調集了數名警員在牢房外随時待命,将牢房裏的攝像頭轉動門口的一臺電腦上,這才打開牢房的門讓尚青雲進去。顧衛軍坐到那臺裝轉了攝像頭的電腦前,這會能從屏幕上清晰地看到,尚青雲一進牢房,本頹縮在角落裏的揚六突然站了起來。
揚六雙眼發直地盯着尚青雲,雙眼慢慢充血,直到尚青雲在牢房唯一的一把椅子裏坐下來,雙腿交疊,說出第一句話,揚六才如被雷擊般一個激靈回過神兒來。
尚青雲說:“怎麽?見到我很吃驚?”
揚六嘴唇開始抖,他往前走了兩步,又退了回來。而後,他對着尚青雲做了一個誰都沒有想到的動作——
他雙膝一軟,跪在了尚青雲面前!
尚青雲:……
他沉默地審視着揚六,企圖從對方這個明顯忏悔的動作中,挖掘出更多的信息。
而揚六并沒有讓他過于費心,跪下就淚涕橫流地說:“小雲,我對不起你,你沒死,真好!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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