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心火

戰皇宮本身便具有飛行功能, 所以在江南還沒察覺的時候, 她們便已經飛到了目的地了。

紅柳好像心情不怎麽好, 它的柳條都聳拉了下來，不飄了。

它的身邊，是一棵高聳入雲的參天大樹，仿若擎天之柱一般, 威勢迫人。

“陽光都被擋住了。”江南把樹種下之後，仰頭道。

赤帝不置可否。

江南剛走進殿內，就聞到一股血腥味。

走近一看, 江南窒息了。

不知何時，冥帝正割破了手腕，讓安華大帝幫她刮毒。

鮮血流了一地, 倆人還面不改色。

冥帝：“這毒就喜歡貼着骨頭，你刮快點, 刮完趕緊去中域，這次古皇之境，我南域名額決不能少。”

安華刮得專心，聞言嗯了一聲。

江南默默的退了出來。

她覺得她需要再度思考一下，她是不是真要成為大帝了。

這也太狠了吧。

赤帝察覺到什麽，她緩緩走近，清淡的嗓音響起, “你功勞甚多，可有什麽想要的？”

江南認真的想了想，“現在嗎？”

Advertisement

赤帝靜靜的看着她。

“我記得中域有一個十分有名的靈物, 叫做貓盆。這東西對所有貓科妖族，殺傷力巨大。”江南道，“中域反正也不與妖族接壤，讓她們直接交給我們吧。”

赤帝靜靜的看着她，“還有呢？”

“等大戰結束之後，我要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做封地，建的要有多美有多美。”然後悄咪咪的看看，能不能把網絡游戲弄出來。

反正長生者壽命長，就算從基礎開始攀，應該也花不了多少時間，說不定還能用大道魔改，減少時間。

赤帝輕輕“嗯”了一聲，“現在呢？”

江南想了又想，無聊的搖了搖頭。

“現在朝不保夕，什麽東西都沒用。”江南道，“就連帝君的東西，都會在戰場上遺失，我不覺得我能保護好我的東西。”

“我喜歡安穩的生活，我喜歡永遠不會丢失的東西。”江南悵然若失，“但是現在根本做不到。”

赤帝看了她一會兒，不再問這個問題，而是道，“百族與人族大戰已經持續了不知道多少個紀元了，以前如此，以後也會如此。”

赤帝第一次對江南說這麽多話，“你期盼的安穩，根本不會存在。”

江南沉默。

赤帝也未在說話。

大樹擋住了陽光，地面只留下斑駁的光影，倆人安靜的站着，無言。

許久，江南恍若夢呓，“萬一呢？萬一可以呢？”

赤帝轉過身，嘴角第一次勾出明顯的弧度，“如果你能成皇，說不定有機會。”說完，赤帝似乎自己也覺得自己的話有些好笑，于是收斂了表情，再度轉身。

她朝着被大樹擋住陽光以至于頭發亂甩把大西幾纏住的紅柳而去。

江南靜靜的站在原地，看着地面那斑駁的光影，目光無甚焦距。

成皇？

太難了。

人界有史記載共九紀，一紀十萬八千年。

然而同一紀元內，能出現三個人皇，都算是高産似母豬了。

自上一紀末，人族已無皇者數萬年。

天縱之才如五帝，亦不得成皇。

她江南何德何能？

成皇？

她連能不能登帝都是個問題。

人族。天道。百族。

江南站在原地，幽幽的嘆了口氣。

既然無法解除戰争，她也只能苦中作樂了。

比如說，針對各族，打造一個無懈可擊的大帝班子？

江南忍不住擡頭看向自己的大樹，“我是不是太飄了？”

竟然都想到培養大帝了？

……

冥帝的狠勁，使得她的傷勢好的十分之快。

這幾天殿內的血腥氣就沒散去過。

江南懷疑，她這幾天可能已經把全身血液多換過三四遍了。

但是其他大帝都對此習以為常，這讓江南心情複雜的厲害。

她如果以後登帝，是不是也會變得這麽變态？

突然不想當了。

江南最近的想法都很飄，但她偶然能覺得，偶爾察覺不到。

……

赤帝淡淡的站在臺階上，環視諸帝，問她們誰和她一起去。

“我！”安華推開戰帝，讓他往後站，別擋着視線。

晨星微微一嘆，“加上我吧。”

到時候要與諸域交流，她不是很放心赤帝的交流能力。

江南卻是突然想起了前世的一個傳聞。

聽說在諸域大帝、五帝齊聚的時候，百族中幾大皇者聯手出現，聽說發生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有一些比較弱的大帝被偶爾空出手的皇者摁死了。

但是真實性有待考證。

江南看了看安華大帝，又看了看晨星大帝，陷入了沉默。

這倆位腦門上都有着閃閃發光的‘弱帝’這一标簽。

她要不要說呢？

大帝們的靈覺何等敏銳，江南拿倆個眼神，瞬間被她們捕捉到了。

安華磨了磨牙。

晨星也沉下了臉。

安華：“江南，你是不是太飄了最近？”

江南眨了眨眼，想了一會兒，“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點事情。”

沒等其他人開口，赤帝輕飄飄的聲音傳來——

“但說無妨。”

安華倆人只得咽下話語，恨恨的看着江南，看她能說出什麽。

“帝君和青帝閣下黃帝閣下複蘇之後第一次出場，還是這種五域齊聚的大場面。”江南面色誠懇，“百族應該會有反應的吧？”

這一點沒在衆帝意料之外，安華道，“就這個？”

江南道，“我只是自己換位思考了一下，既然肯定要有所反應，那麽去搞砸這次人族聚會應該是正常的反應吧？”

衆帝看着她，眼神依舊不睦。

“那麽人族這麽多大帝在此，又有帝君們坐鎮，普通的妖帝什麽的，來了也沒用對不對？”

江南的一個個問句，聽的安華心煩意燥，“你有話快點說！”

江南不以為意，她看着赤帝，誠懇的道，“帝君覺得諸天皇者們互通有無，聯袂做客的可能性有多大？”

衆帝一怔，目光閃爍起來。

也不再盯着江南了，晨星想了一會兒，“可能性并非沒有。”

“而且很大，不知道黃帝閣下是否有所準備？”

赤帝：“……”

見赤帝平靜而寡淡的表情，晨星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又說錯話了，于是連忙補救道，“帝君覺得，我們現在應該怎麽辦？”

赤帝瞥了她一眼，好一會兒才開口道，“冥和空跟我去吧，你們留下。”

晨星：“……”

安華：“……”

雖說是應有之意，但是……

兩位大帝瞬間覺得自己的心被紮透了。

剛刮完毒的冥帝，早已生龍活虎，見此她冷肅的點了點頭，“應有之意。”

安華晨星齊刷刷的看向她。

冥帝不為所動。

倆位‘弱帝’除了甩眼神，也沒有別的辦法。

她們倆個加一塊，可能都不夠冥帝一個人打的。

死亡大道是至道之一，絕對的強勢。

當初剛出道的赤帝，都差點被死亡大道按在地上摩擦，更何況是她倆。

見大家都無異議，赤帝宣布道，“那就這麽說定了，讓他們收拾一下，收拾完我們就走。”

說完，赤帝向空帝點了點頭。

空帝依舊不為所動，臉上常年存在的霧氣也依舊缥缈，古井無波，充滿了身為千年南域公交車的見多識廣。

……

中域是人界腹心，這裏與南域的風土人情自然也是迥異。

人界過于廣袤，別說中域與南域這種大域了。

即使只是兩個王域，之間也有十萬裏之遙，若非長生者是真的能跑，恐怕人界到現在都還處于蒙昧狀态。

南域的王域，多為組織，或者松散的城池結構。

但是中域不一樣。

中域的王域，多為國家結構。

有軍隊，有朝堂，還有凡人作為官員，去管理地方。

顯而易見的，中域的繁華和文明程度，與南域不可同日而語。

中域一域的人口，便能趕上四域的總和。

當然，這也是因為他們不與任何外族接壤，境內比較安全的緣故。

不像四域，經常戰鬥，就算是普通人，也經常會與外族的低階修行者鬥智鬥勇。

南域的普通鄉鎮村莊乃至于聚集地，基本上都有對付妖族，骨族，還有血族的經驗，而且代代相傳。

要是換成中域，有些比較無知的域，可能凡人活一輩子都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異族的存在。

“真的好多人啊。”江南看着鱗次栉比的城池，繁華的人煙和道路，發出了感嘆的聲音。這種人來人往的稠密，她也只在午夜夢回時，才能勉強回憶到了。

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感嘆。

此時，她們這些被遴選出來的即将進入古皇之境的幸運兒們，有幸乘坐空帝閣下的大妖樹，正半坐在其中一個樹杈上，看着四周飛馳而過的景色。

而大帝們，則在樹頂。

大妖樹是空間系的樹，別看它是植物，但是兩只腳蹬蹬蹬起來，那速度叫一個快。

就像南域的中心叫做赤域一樣，中域的中心，叫做黃域。

如果說之前的人煙叫做繁華，那麽這裏的人煙就只能稱之為鼎盛了。

從大妖樹上往下看，星羅棋布的道路上，都是奔波的行人、車輛。來自西域的煉金車具，來自東域的獸車隊。

偶爾還能看見西域的強者架着自己的尖尖的城堡招搖過市。

東域騎着亞鳳亞龍的強者寸步不讓。

相比而言，南域騎着一棵樹……

雖然這是一棵敗絮其外，金玉其中的大妖樹。

雖然這棵大妖樹跑的很快，而且時不時還能淩度一趟虛空。

但是……

那終究是棵樹。

大妖樹旁邊，突然多出了許多新手司機，他們指指點點，還試圖剮蹭。

直到惹怒了樹頂的人。

一道山岳般的氣勢一瀉而下，大妖樹方圓千裏都被籠罩了進去。

那些試圖剮蹭大妖樹的司機們，如同下餃子一般，“砰砰砰”的往下掉。

瞬間這一片區域便被清空了。

鳳長歌笑容輕蔑，“活該。”

楊儀靜靜的看着這一場面，目光閃爍。

突然一個青色鳳鳥，出現在大妖樹的身邊，它仿佛是瞬間出現的一般，無聲無息，等江南等人發現的時候，它已經與大妖樹并肩而行了。

一個青衣的身影，缥缈若仙，淩空虛踏，徑直走向樹冠處。

衆人：“……”

安靜如雞。

好一會兒，就聽由于年紀過大而顯得無知的老牌人侯甲道，“這是哪位大帝？”

他用仰慕的眼神看着樹冠處。

衆人正要開口猜測，就聽一道雲淡風輕的聲音響起，“青帝。”

衆人呆愣了。

他們真沒敢往五帝身上想。

嘴裏即将出口的猜測，也只是其他域較為有名的大帝而已。

他們看向說話的人。

那是一個衣着醒目的年輕女子，女子黑衣白腰帶，面容淡定，看起來十分從容。

鳳長歌看着江南的表情，十分窒息。

這家夥說‘青帝’的語氣，怎麽就跟說隔壁黑澤城‘綠豆糕’一樣随便。

這個比裝的使衆人根本無法再接下去了，于是他們繼續安靜如雞。

大帝的耳目何等靈光，青帝她們即使在樹冠處，下方的聲音也依舊一清二楚。

冥帝：“……她向來如此，望青帝閣下海涵。”

江南膽子是真不小，竟然連閣下都不加一個，直接喊青帝。

她以為她是誰，是赤帝嗎？

冥帝僵着臉，替江南請罪。

青帝是一個看起來溫潤柔和的女子，她有一雙晨星般溫柔的眼眸，聞言請輕一笑，“無妨，說起來，本座倒也與她有過一面之緣呢。”

冥帝：“？”

江南怎麽回事？

怎麽感覺哪哪都有她？

青帝側耳傾聽了一下，笑了，“請她上來一敘吧。”

赤帝至始至終面色淡然，毫無反應。

江南剛裝完逼，自覺身心舒爽，結果再一擡眼，發現了一只面色不善的冥帝閣下。

江南揚起尴尬的笑容，“…嗨…嗨？”

什麽最尴尬？

剛裝完逼就被人架出來最尴尬！

冥帝冷笑了兩聲，自從遇到江南之後，她這段時間做出的表情，比她前十年的總和還要多了。

江南：“……”

“你叫江南？”一道溫潤的聲音在江南身後響起。

江南刷的轉過頭——

只見一個仙氣十足的青衣美女，正朝着自己善意微笑。

江南愣了不足一秒，立馬乖乖轉身拜道，“見過青帝閣下。”

青帝微微擡手，“免禮。”

她清潤的聲音道，“聽說，吾上次能輕易脫困，多虧了你的那個主意。”

“我只是靈機一動，出力的其實還是衆位帝君，江南不敢居功。”

青帝笑容愈發溫和了，“好，有能力又謙遜，是個好苗子。”說着，她伸手輕輕一點。

江南只覺得眉心一陣清涼，她下意識的摸了上去。

“這是吾的一些饋贈，在你登帝之前，它能最大程度的保你識海不會潰散。”青帝笑容溫和，就像一個剛剛送完禮物的聖誕老人，充滿了身為聖誕老人的和藹可親溫柔善良體貼入微善解人意。

“多謝青帝！”江南兩眼雪亮。

她內視中，看見了自己的識海上方，憑空多出了一些青綠色的紋路，紋路自然而協調，充滿了生命的氣息。

這麽想着，她下意識看向一邊的赤帝。

她上次就搭了把手，青帝就這麽大方，她記得赤帝也有小火苗的……

赤帝十分巧合的轉過頭，正巧對上了她的眼神。

江南福至心靈，強烈的求生欲直沖腦門，“多謝帝君，若非帝君辛苦，江南也遠遠無法靠近青帝閣下。”

青帝失笑，“她的事我自然會好好感謝，給你的你就收着。”

察覺到赤帝再次不以為意的轉過頭，江南暗暗松了口氣。“謹遵閣下令。”

見江南謙遜而有禮的模樣，青帝笑容愈發溫和了，她點了點頭道，“南域俊傑輩出，長安，你運氣很好啊。”

李長安一點想說話的意思都沒有，她眉眼寡淡的斜靠在樹幹上，一副困乏的模樣。

青帝對她的脾氣早已習慣，完全不以為意，“你跟洵是什麽時候爬出來的？”

冥帝站在一邊，不發一言，眼睛卻時不時瞅一言‘謙遜有禮南域俊傑’江南，等江南看過去，她就朝江南露出一個冷笑，然後轉過頭。

江南：“……”

南域的大帝性格都有點貓餅，看看人家青帝多正常？

說了沒幾句，青帝就被赤帝把話題聊死了。

她笑容散下，無語的看着李長安。

李長安瞥了她一眼，“去洵那裏，別煩我。”

青帝：“……”

整個人界，大概也就只有李長安會這麽不給面子的嫌她煩，而且還敢趕她走了。

江南見青帝笑容消失，頗有些同情的看着她。

赤語艱難，不是誰都能理解的。

就連同為五帝的青帝，都完全無法理解赤語。

青帝沒有注意到江南的眼神，但是不知怎的，江南突然覺得後背發涼。

再一看，原來不知何時，赤帝那平淡的眼神竟飄到了自己的身上。

青帝還是離開了。

江南卻有點整個人都不好了。

赤語四級的她，竟然無法領悟剛剛那個眼神。

苦思冥想中，突然江南心口一熱。

內視之下，一朵白燦燦的小火苗，不知何時在她的心口燃燒了起來。

火苗又細又小，微弱的很，仿佛一陣風就能吹滅一樣。

跟青帝那遮蓋識海的綠紋相比，看起來十分的幼小。

江南睜開眼，連忙感謝道，“多謝帝君垂愛！”

赤帝眼神平淡，就那樣靜靜的看着她。

江南可悲的發現，她可憐的赤語四級，在此時已經完全跟不上赤帝的節奏了。

她突然有些明悟，也許，她該想法考赤語六級了。

冥帝看着江南突兀的感謝，突然心中一動。

她左眸突然變成了深邃的純黑色，一眨不眨的看着江南。

一朵乳白色的小火苗，突兀的出現在她眼中。

冥帝：“……”

“帝君，你心火煉成了？”冥帝一臉震驚。“火之大道竟然真的能和心靈大道以及生命大道融合？”

赤帝輕飄飄的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之随意，讓冥帝呆立當場。

她怎麽突然覺得，除了實力天差地別之外，赤帝膨脹的樣子，其實和江南膨脹的樣子，一樣令人不爽呢？

這麽一想，冥帝也不說話了。

被埋在地裏千年，赤帝竟然還能修煉？還能把大道融合這種驚世難題給解決了。

冥帝如同一個失去了夢想的鹹魚，安靜的盯着地面，不發一言。

江南眨了眨眼，“帝君，江南告退。”

冥帝的聲音，江南也聽見了。心火？生命大道？噫，聽起來就很厲害的樣子。大道竟然還能融合？

這麽說，其實她錯怪赤帝了。其實赤帝不扣？

這麽想着，江南見沒人說話，就轉身準備離開。

不知怎的，她發現自己剛轉身，就發現赤帝又瞥了自己一眼。

今天的赤帝好難懂。

江南心中升起了緊迫感。

赤語四級，真的，不夠了！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有一章？ or 沒有一章？我也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