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莫白等着聞昭衍行使他那一個願望的權利。

結果等了幾天，莫白都沒等到聞昭衍許願。

他暗自郁悶，這人不信歸不信，上次他那麽靈，他不覺得很巧嗎？

不想再試試的麽？

想想莫向天，還以為過家家呢，可後來不也為了謹慎起見，還是偷偷找他再嘗試了嗎。

想是這麽想，大腦卻又已經下意識替聞昭衍畫圓——

所以你爸像沙雕，而聞昭衍就是這樣難搞。

于是，他再度神魂出竅去找聞昭衍。

這次神魂出竅是他主動控制的，和完全脫離不一樣，他還可以感知到小孩身體的狀态。

神力恢複加快後，他的能力也在一點一點的恢複。

熟門熟路地到了隔壁莊園。

歐式風格的客廳華麗卻繁瑣。

聞昭衍坐在正對着弧形樓梯的客廳沙發，視線完全捕捉大門方向，古裝少年甩着寬大的袖袍一陣風似地飄進來。

兩人目光對上，但誰也沒說話。

除了聞昭衍，也沒有人看得見莫白。

管家一臉憂心忡忡。

護衛也滿臉凝重，凱特帶着一名醫生在聞昭衍旁邊，給他檢查身體數據和精神識海阈值。

管家孜孜不倦地叮囑：“斯蘭醫生，你一定要仔細給殿下檢查清楚，殿下的病情已經更嚴重了，你想想還有什麽辦法可以挽救。”

莫白一聽，當即蹙起好看的劍眉：“你的精神問題更嚴重了嗎？”

聞昭衍沒有回答，目光只在少年身上停留片刻便移開。

莫白繞着他飄了兩圈，打量完畢，下了結論：“和前幾天差不多，沒有更嚴重。”

但管家怎麽一副‘聞昭衍馬上就快死了的模樣’

聞昭衍握緊手心裏的硬幣，依舊沒說話。

莫白見管家和護衛都一臉凝重的樣子，難道聞昭衍真的發生了什麽大問題，而他沒看出來？

怎麽說都是自家人，還是第一個客戶。

莫白索性坐過去，直接坐到了聞昭衍邊上，伸出手，放在了聞昭衍的額頭，親自檢查起來。

他的袖子又寬又長，擡起手時，露出一截白皙修長的手腕。

聞昭衍不習慣被人觸碰，下意識地往後躲了躲。

莫白的手卻先一步落在他眉間。

觸感是冰涼的，一如他此刻的白色長袍，像冰雪一般。

“別動。”莫白垂眸看他一眼，似在嗔怪。

然後，聞昭衍果然就不動了。

醫生不知屋裏還有一個看不見的少年，見聞昭衍這般，微微松開檢查儀器，問：“殿下有哪裏不适麽？”

聞昭衍開口：“沒有。”

醫生将儀器重新放好，認真記錄每一組數據。

莫白檢查的速度很快，沒一會兒就收回了手，确定道：“沒有惡化。”

而此時，給聞昭衍做檢查的醫生也說：“從檢查結果來看，殿下的精神識海阈值和上次數據一次，沒有變化，殿下保持得很好。”

莫白也點點頭，他也是沒看出問題的，他有些不解：“他們怎麽都說你惡化了？”

聞昭衍依舊沒回應他。

莫白正想細問，就見管家急忙說：“但是殿下好像産生了幻覺是怎麽回事？”

醫生看向聞昭衍。

聞昭衍抿了抿唇：“沒有幻覺。”

管家面向凱特求助。

凱特已經看過監控視頻了，聞昭衍在客廳裏自言自語，甚至給空氣倒茶的行為，怎麽看都不像是正常的樣子。

凱特沉聲說：“殿下，您完全不記得自己當時做過什麽了嗎？”

聞昭衍當然記得。

甚至罪魁禍首就在面前。

他說：“我記得。”

凱特面無表情：“不，您完全不記得了。”

他打開監控視頻，指出聞昭衍一連古怪的動作，說：“您看見了什麽，還同他說話，請他喝茶，但您完全不記得了。”

聞昭衍：“……”

莫白湊過去看了看。

“嗯？”這一幕似乎有些眼熟。

莫白擡起頭，又對上了聞昭衍的視線。

聞昭衍沉默地和他對視。

醫生已經開始和凱特等人分析起聞昭衍的行為來了。

從幻覺到精神分裂的可能一一羅列出來。

莫白難得多了一抹心虛。

難怪聞昭衍一直不跟他說話……

但是當醫生宣布，還要再觀察一段時間，才能确定聞昭衍是不是真的精神分裂的時候，他又忍不住‘噗’地笑出聲來。

“精神分裂，哈哈哈。”

聞昭衍：“……”

然而這肆無忌憚地笑聲只有他才能聽見。

并且少年越笑越歡樂，樂得直不起腰。

聞昭衍眼裏終于多了一抹無奈，忍不住道：“別笑了。”

話一出口，管家、護衛、醫生、凱特等，全都齊刷刷地看向聞昭衍。

聞昭衍：“……”

衆人又看了看聞昭衍視線所看的方向。

什麽都沒有。

醫生的聲音沉重而驚恐：“誰、誰笑了？”

聞昭衍：“。”

聞昭衍收回視線：“沒有誰。”

醫生終于确定。

大皇子殿下的病情真的進一步惡化了。

這之後莊園上下的氣氛就一直很沉重，可是又沒有一只人魚願意親近大皇子殿下，為他治療的。

凱特不想等了，開始瘋狂尋找‘莫’，也就是‘黎朝辭’的下落。

只是凱特和其他尋找‘莫’的黑客一樣，都只知道他在療養星，并不知道他在哪裏。

或許是這一次凱特着急了，找起來沒有收拾好後手。

大皇子病情加重的消息也就這麽傳出去了。

還留在療養星上的三皇子殿下得知消息之後，心裏很高興，連帶着當初被莫家那個小傻子擺了一道的怒氣都沒那麽大了。

“大皇子殿下病情加重，急需人魚治療，我這個做皇弟的，自然也應該關心一下。”三皇子殿下假模假樣地給人魚協會打電話，讓他們送幾只人魚過來。

人魚協會說：“三皇子殿下，異能強一點的人魚，全都見過大皇子殿下了，剩餘的都是安撫異能一般般的。”

言下之意，異能強的都不接受聞昭衍，何況是異能等級低的？

三皇子殿下佯怒說：“萬一就是有用呢，快送過來給我皇兄試試。”

不這樣怎麽能讓那個人體會到，希望徹底破碎的痛苦呢。

三皇子特地挑了兩只異能等級最差的，甚至還有一些殘缺的人魚，叫人魚協會往聞昭衍那送。

兩只殘缺小人魚很快就送到莊園。

對于三皇子送來殘缺人魚侮辱的行為，管家氣得臉色鐵青，當即就要叫人把人魚退回去。

“不用退。”聞昭衍開口阻止。

管家不解：“殿下？”

聞昭衍淡淡道：“隔壁小崽子不是一直想養人魚麽，給他送去。”

管家說：“您是說小莫白嗎？小莫白還小，又沒測精神力，可能辦不了領養手續，而且，也得人魚自己同意被莫白領養才行……”

聞昭衍：“領養手續應該已經有了。”

三皇子為了惡心他，肯定早就弄好了。

至于人魚自己願意不願意……

聞昭衍：“讓凱特和熙熙說，跟他們溝通。”

讓熙熙出面和小人魚溝通，熙熙喜歡小崽子，不會不願意。

管家有些驚訝，驚訝于大皇子殿下對小莫白的關心。

莫家可能還不知道，自打上次小莫白得罪三皇子後，三皇子就一直暗中想報複回來。

但大皇子殿下一直暗中護着小崽子，偷偷解決掉了所有想找小崽子麻煩的人。

否則三皇子的人恐怕早就欺負到小崽子面前來了。

不過驚訝歸驚訝，聞昭衍吩咐的事情，管家從不遲疑，立刻就去辦了。

果然，有熙熙出馬，那兩只殘缺的小人魚都答應了。

莫白一下收獲兩只人魚，心裏驚喜。

凱特不忘說好話：“殿下還記挂着你想養人魚，一有就送來給你，你有機會可要多在你小舅舅面前，為殿下說幾句好話。”

莫白有點感動，聞昭衍對自家小舅舅真是一片癡心：“我會的，如果我見到他的話。”

凱特放心了。

又繼續一邊暗中找人去了。

雖然兩只人魚都有些殘缺，其中一只還特別小，比他養的鲫魚都小。

不過莫白輕輕地摸了摸他們的頭：“這點殘缺，問題不大，很快就會好的。”

兩只小人魚還不會通用語，聽不懂他說什麽。

可這人類小孩的手在碰到他們頭的時候，有一股很舒服很溫暖的力量進入了他們的身體，讓他們慢慢放松起來，忍不住翻了個身，在水裏吐起了泡泡。

莫白心癢癢的。

到底沒忍住，抱着兩只小人魚去了游泳池，噗通一下跳水裏。

游泳池被神力渡養後，已經成了真正的許願池，水裏蘊含着神力。

進了水池，兩只小人魚就覺得到了天堂，潛入水裏，泡泡吐得更多了。

莫白也潛入水裏，跟着他們晃着腳丫子，一起歡快地吐泡泡。

跟莫白的逍遙快樂不同。

莫向天很愁。

他從昨天又開始被老婆嫌棄了。

就很他媽的離譜。

他許願三天不挨罵，真的就三天。

饒是從來不迷信的他，都忍不住相信了。

三天一到，就被老婆嫌棄得不要不要的。

這人啊，一旦享受到了溫柔體貼，就忍不住貪心。

這不，享受到三天的溫柔時光後，莫向天就受不了不能睡床了。

要不，再許願試試？

這次他沒有再叫上莫白，自己偷偷鼓搗香燭，燒香許願。

許完後，他就帶着一絲隐秘的期待，在家等待着。

傍晚時分，黎若回來了。

早上才被老婆嫌棄的莫向天這會兒小心翼翼地喚一句：“……老婆？”

黎若看他，眉頭稍稍一皺。

莫向天立馬脖子一縮。

黎若：“……”

黎若深吸了口氣：“算了，快去洗手，叫白白過來吃飯吧。”

莫向天：“！！！”

這特麽也太靈了！！

這次他許的是一個月！！

唯物主義世界觀徹底被打破了。

但莫向天自我調節得很快，如果老婆能越來越愛他，兒子能健健健康，迷信又怎麽了！

于是，在得知大皇子殿下病情加重的時候，莫向天想到了自己欠的人情。

人情總歸是要還的，而據說大皇子現在的情況很糟糕，還沒有人魚安撫他的精神力，醫生也治不好他。

要不讓大皇子也試試拜一下神？

好像也只能這樣死馬當活馬醫了。

莫向天找來了管家，神神秘秘說了好一會兒。

管家一言難盡，又神情複雜，最後帶着一絲絲‘萬一真的可行呢’的期望，回了莊園。

當天晚上。

受精神識海折磨而不怎麽睡得着的聞昭衍，半夜起床，就見莊園外黑壓壓一群人。

只見管家在最前方，後面站着莊園的護衛，一人手裏拿着三炷香。

在他們最前面，是一個金色的，足有半米多高的大香爐。

管家率領所有護衛認認真真拜了三拜，嘴裏念念有詞，仿佛被洗腦的傀儡一樣。

聞昭衍：“……”

深更半夜，聚衆燒香。

有那麽一瞬，聞昭衍想到了當年他剛參軍不久時，接過一個鏟除‘邪·教’的任務。

這一幕竟該死的相似。

聞昭衍沉默一瞬，問：“你們都在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