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都是演戲,怎麽可以先動心呢……

次日, 一輛連號的邁巴赫停在高聳的公司大樓下。

溫時修今天休息,特地來接施欲下班。

車裏開着充足的暖氣,後座的總裁唇色蒼白, 肩上披着厚重的大衣, 微垂眼睑,臉容有些病态的憔悴。

近幾個月, 他對施欲懈怠不少, 受锢于系統的懲罰機制, 溫時修的身體愈來愈弱, 外表看上去像生了場大病。

他不得不在百忙之中請了一天病假, 親自來公司找她。

溫時修的座駕并不低調, 媒體争相報導過這輛市價上千萬的邁巴赫62S,車身約6米, 挂着連號的黃牌,幾乎人人認識。

臨近下班, 公司員工偷偷摸魚聊八卦。

“實習生剛剛下去買咖啡,看見宏時科技的老總在樓下呢!”

“溫時修?不會吧, 我老公哎!”

“別做夢了, 他肯定是來見施總的。”

“不是談生意, 就是談戀愛。”

“同感。”

“+1……”

從辦公室裏走出來,施欲迎着四位秘書恭敬的目光,穿着淺粉色的鉛筆裙職場小西裝,表情冷淡地進了專用電梯。

司機為她拉開邁巴赫後座的車門,施欲面上綻放柔和的笑意:“時修,你今天怎麽有空來接我?”

她優雅地坐了進去,修長小腿斜斜并在一起,撩了把頭發, 神态恬淡安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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擋板放了下來,将前後艙阻隔開。

溫時修輕輕咳了一聲,臉色蒼白:“我要再不見你,你是不是就跟裴池玉在一起了?”

……這是在吃醋?

施欲饒有興趣地揚了揚眉,避開他話裏的深意:“我可以理解為,你想我了嗎?”

溫時修攏了攏黑色大衣,冷白的皮膚仿佛剛從冰箱裏凍過。

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按下中控臺無線電話,與前排司機通訊:“去我家。”

施欲偏頭看他:“不是送我回家嗎?”

溫時修垂睫,望着她玉潤柔軟的手,輕輕握住,眼底的憂郁散了些:“我近期吃什麽都沒胃口,有些不舒服。”

他轉臉,溫和地望着她:“我想嘗嘗你的手藝,可以嗎?”

施欲笑意清淺地回望着他。

自從在裴池玉生日那天見過面,溫時修就再也沒有聯系過她,微信上沒有早晚安,也沒有請她共進晚餐,或是看電影。

施欲一度以為,這個男人放棄了攻略她。

她眼露關心,答應下來:“你想吃什麽?”

從小給養父母一家做飯,她基本的家常菜都會做,跟着寒叔也學了幾道外國菜系,不過……她并不想為溫時修耗費精力。

“西紅柿雞蛋面怎麽樣?我比較拿手。”她挑了個最簡單的。

溫時修并不在意她做的是滿漢全席還是清湯寡水。

他心裏有一股執念,一定要施欲為他做點什麽,來證明自己在她心裏的分量。

“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歡。”溫時修揉捏着她滑嫩的手指,裝作不經意問,“你給裴池玉下過廚麽?”

“沒有,你是第一個。”施欲笑了笑。

溫時修蒼白的唇終于有了一絲血色,他輕勾嘴角,自言自語:“是麽。”

一路上,他都沒有松開她的手,恹恹的神情逐漸變得平靜、歡愉。

溫時修恐女症的毛病略有好轉,但也緊緊局限于拉手,攬肩膀。

輕微的肢體觸碰,就能讓他産生奇異的滿足感,貪戀地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只是為了證明……他是個正常的男人。

司機将兩人送到溫時修的家,默默離開了。

望着那棟外觀簡約的豪宅,施欲想起上輩子的片段。

溫時修經常帶她回家,為她烹饪、教她茶道,探讨如何管理公司,甚至建議她讀孫子兵法,方便與商業敵手打交道。

這位亦師亦友的男人,從不會有逾矩的舉動,

從大山裏走出來的施欲,內心敏感自卑,偷偷暗戀過溫時修一段時光。

這麽一個溫暖的、仿佛太陽一樣的男人,将她冰冷陰暗的世界點亮。

那時缺愛的她,其實存着少女般的小心思,盼望溫時修向她真情流露的那一天。

如果溫時修沒有恐女症,如果這個男人向她虛情假意告白,她一定會毫不猶豫點頭。

不過,上輩子的她一直沒有等到那三個字,現在的她,已經不需要了。

“時修,你的家怎麽一點煙火氣也沒有?”

站在冷清的客廳裏,施欲慢慢踱步,打量室內的環境。

冷色調的裝修,灰白黑三色,牆上、沙發上、桌上沒有多餘的物件,高科技衣櫥線條簡約,地面光亮幹淨,偌大的豪宅簡單得像樣板房。

和上輩子的記憶一模一樣。

室內恒溫,溫時修脫下大衣,解開下面兩顆西服紐扣,拉着她往廚房走:“我喜歡極簡生活。”

他手藝精湛,自己在家卻很少下廚,冰箱裏沒有現成的食物,廚房也幾乎沒使用過。

施欲關上空蕩蕩的冰箱,看了下手表,擡腳往外走:“附近有商場嗎?我去買點食材。”

出乎意料,溫時修手臂一擡,攔在了她面前。

他擡手撐住門框,擋住她的去路,低頭看她:“你先在家坐一會,我讓助理送過來。”

“……幾個西紅柿和雞蛋而已,不必特意讓助理跑一趟吧?”施欲覺得今天的溫時修不太對勁。

“我想和你多待會兒。”溫時修淡淡笑了下,拿起手機,撥通了助理的電話,走到窗前,低聲吩咐了幾句。

下班時間還得給上司跑腿,想必助理內心也是哔了狗。

施欲對溫時修的助理深表同情,在整潔的沙發上坐下來,看着落地窗前身形俊逸、黑發抓到腦後的英俊男人,出聲喊他:“時修。”

溫時修邊打電話邊回頭,對上施欲溫柔的目光,內心有什麽東西浮了上來。

挂了電話,他邁着長腿走過來:“怎麽了?”

“那個……其實可以叫外賣送過來。”施欲委婉提醒他,“會用外賣APP嗎?比助理方便。”

眼前的男人有老幹部一樣的作風,至今保持着紙質閱讀的習慣,休息時間從不上網,喜歡清淨,不懂年輕人的新潮詞彙。

溫時修思索一陣,點頭:“下次試試。怎麽用?”

“你過來,我教你啊,很簡單的。”施欲拍拍身邊的沙發。

等溫時修坐到近前,她點開手機裏的外賣軟件,一步一步教他尋找商家,将産品加入購物車,然後輸入地址付款。

施欲擡起素白的臉蛋,眼睫眨動:“會了嗎?下次別麻煩助理了,996多累啊,人家下班也要回去陪老婆孩子的。”

默默盯着手機頁面,溫時修漆黑的眼眸流動着新奇的情緒,嗯了一聲。

安靜一會兒,他擡起眼睫,突然問:“施欲,你心裏,到底有沒有我?”

“有啊,我當然……”施欲沒有片刻猶豫,眼眸晶亮,“喜歡你。”

但溫時修并沒有高興,他甚至很憤怒。

系統的數據不會騙他,心動值那一欄宛如死寂的古井,毫無波動。

盡管知道她在撒謊,他還是盯着她的眼睛,執意問:“你沒有騙我?”

施欲點了點頭,面上浮現一抹紅暈:“時修,我當然不會騙你。”

“那你為什麽和裴池玉去拜佛,挂姻緣鎖,還叫他……”溫時修內心醋海翻騰,眼睛在病态的狀況下泛着紅血絲。

終究是沒有念出那個令他妒忌的稱呼,溫時修換了問題:“你最愛的人是誰?”

門鈴響了起來,施欲避開他的問題,站了起來:“助理動作這麽快嗎?”

她走過去開門,發現門口站着外賣小哥,手裏捧着她需要的食材。

果然,上司再怎麽喪心病狂,助理也得保持清醒,叫外賣多省事。

廚房雖然不常用,但挺整潔的,大概是有家政阿姨每天打掃。

雞蛋在碗沿上磕了一下,單手打到透明器皿裏,施欲拿起攪蛋器,吩咐溫時修:“幫我切西紅柿。”

溫時修挽起襯衫袖子,把西紅柿洗幹淨,拿起長而窄利的菜刀,慢慢切了起來。

垂下眼睫,望着自己的手,他輕聲說:“你的答案,還沒告訴我。”

施欲攪和着雞蛋,心不在焉:“什麽答案?”

切完西紅柿,溫時修順手把刀沖幹淨,甩了甩上面的水珠:“……你愛我嗎?”

施欲語氣溫柔,哄小朋友似的:“愛。”

溫時修的情緒頃刻間爆發,發絲顫抖:“你撒謊!”

他比誰都清楚,施欲對她根本一點感覺都沒有。

從頭到尾,她一直在欺騙他!

所有的害羞,歡喜,甜言蜜語,全部都是裝出來的!

将攪拌好的雞蛋放在流理臺上,施欲轉過身,擡眸,看着情緒不穩的溫時修:“你生病了,時修。我說愛你就愛你,沒必要撒謊。”

“你還在騙我。”溫時修眼眸發燙,蒼白的臉龐泛着不正常的暈紅。

他嗓子幹啞,聲音輕而破碎,“你說你愛我,好啊。你現在過來,到我身邊。”

施欲平靜地看着他,紋絲不動。

“過來,證明給我看。”溫時修站在洗手池前,語氣冷硬,卻隐隐藏着卑微的祈求,“抱我一下,我就相信你沒撒謊。”

施欲看一眼他手裏的刀,表情冷靜:“時修,把刀放下,小心傷到自己。”

溫時修渾身虛弱地站在那裏,望着她的眼睛,腦袋陣陣嗡鳴。

他本可以和以前一樣,把一切都當做是演戲。

可不知什麽時候開始,他很想躲着她,卻又控制不住見她的渴望。

聽到她和裴池玉在一起,約會,浪漫,做情侶之間做的事,他嫉妒得快要瘋掉了。

“我有恐女症,你早就知道了吧。”溫時修動了動發幹的唇,反握刀柄,刀尖對準她的方向,“但你是唯一能讓我靠近的女人,施欲,你知道我有多開心嗎?”

施欲看着遙遙對準自己的刀尖,面色沉靜,踩着八公分的高跟鞋,一步一步,朝他走過去。

刀尖距離她白皙的脖頸不到一寸。

她腳步不停,直視溫時修,眼底含着戲谑的光。

顫抖的尖端抵上她脖子前一秒,溫時修渾身一震,垂下手,表情是與她截然相反的難過與澀然。

系統的警告聲在腦海中持續響起。

一聲叮當脆響,鋒利的窄刀掉在了腳邊。

人設崩塌,髒腑像是被碾碎一遍,溫時修虛弱地站在她面前,血跡順着嘴角流下來。

他伸手摸了一下嘴角,垂眼一看,茫然地看了好久。

施欲走了過去,溫柔地抱了抱他,附耳低語。

“溫總,都是演戲,你怎麽可以先動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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