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十七顆糖 我們還有來日方長……

姜芷特意留在孫珩辦公室調整完心情才回的病房, 進去的時候，姜建國正從果籃裏拿了幾個橙子切開遞給周女士，并且頗有怨言：“姜芷, 你這個果籃是在哪裏買的？”

沒等姜芷回應，周女士先吃了一塊：“很甜啊, 不管在哪裏買的, 媽媽都喜歡。”

“我就不太喜歡第一人民醫院, ”姜建國借着橙子表達自己的不滿，大女兒姜肆的感情問題已經足夠讓人操心了, 現在姜芷又找了孫珩, 雖然不管是品行還是家世方面, 孫珩都算得上出類拔萃，可他還是被這種強烈的失落感打擊到了，然而迎着妻子不滿的眼神，姜建國只能不情不願的又補了一句，“下面的水果店。”

周美麗女士毫不留情瞪了一眼。

姜芷失笑, 從盤子裏撿了一塊姜建國已經剝好的橙子吃了，又走過去按按爸爸肩膀：“爸，那我以後都不結婚了好不好？”

“好什麽好！”姜建國嘴硬心軟, 其實他對孫珩這個小夥子還是很滿意的, 前兩天有個病人看上了孫珩，非要把自己女兒介紹過去的時候, 姜建國就氣的不輕，還好孫珩那小子堅決果斷的拒絕了，還聲稱自己已經有了女朋友，“算了算了，你們年輕人的事情, 我不摻和。”

下午公司沒什麽重要的事情，後來周女士睡覺了，姜芷就跑到外間小客廳裏拿了筆記本辦公，忙忙碌碌之中，時間很快過去了。

孫珩臨下班前，又來檢查了一遍病人情況，姜芷作為病人家屬站在旁邊等着，檢查結束，他一本正經走過來，貌似很不經意的碰了下姜芷胳膊：“來我辦公室一下。”

“好的，”姜芷站直了身子應了，跟在學校時候聽老師說話的表情如出一轍，只是最後叫他名字的時候，還是險些破功，“孫醫生。”

姜建國專心往水杯裏倒水，聞言手上動作頓了頓，但還是堅持着沒轉過頭來，真是一點都不想看到他們兩個人。

孫珩已經到了下班的時間，他帶姜芷到了辦公室以後，就換掉了白大褂，然後拿出一個袋子拎着：“這個以後用來泡腳，我回去教你怎麽弄。”

姜芷以為他昨晚只是說着玩的，可沒想到孫醫生效率這麽高，竟然已經給她配好了藥，她轉身跟上他的步子，開始沒話找話：“我剛才陪爸媽吃過晚飯了，你晚上想吃什麽，我再陪你吃一點吧。”

孫珩嘴邊帶着笑意：“回家做吧，你可以再吃點。”

姜芷：……她記得自己本來也不算個吃貨的，可孫珩廚藝實在太好，她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孫珩今晚做的是川式小火鍋，姜芷吃不了辣，他就只做了番茄鍋，鍋底是自己炒的，番茄濃郁的香味在房間裏四處飄散的時候，姜芷的肚子很給力的給出了反饋，咕咕咕三聲，清澈又響亮。

姜芷都想要遁地逃跑了。

她本來是在廚房幫他打下手，孫珩幾乎把所有的東西準備好了，姜芷也只是在熱水那邊洗了三片小白菜的葉子，肚子一叫，姜芷扔了白菜葉子就要走，被孫珩眼疾手快抓住了手腕：“你還記得那三分鐘嗎？”

姜芷低頭，看到孫珩手腕上那塊她買來的表，她挪開了視線：“小糯米自己在客廳好孤單啊，我去陪陪他吧。”

孫珩失笑，放開了人：“算了，我記得就行。”

雖然之前已經吃了半飽，但這一頓，姜芷還是毫不客氣的吃了不少，反正在吃飯這方面，她已經在孫珩面前暴露的徹徹底底了，幹脆也就不再藏着掖着。孫珩的體貼表現在方方面面，比如他準備的都是姜芷喜歡的菜，比如他時不時就幫她燙好食物夾到小碗裏，再比如，今天的鍋又是他刷的。

姜芷坐在客廳裏，用孫珩準備好的藥草一邊泡着腳，一邊抱着他的貓。

這麽看來，跟孫珩談戀愛，好像真的是件很不錯的事情。

泡腳桶是恒溫的，孫珩過來的時候，姜芷正在踩水玩，藥草的功效似乎已經發揮了，腳底熱熱的很舒服，她看他一眼：“謝謝你，這個好舒服的。”

“我多買了一個，等會兒送到你家，以後每天都能用。”孫珩順手挽起了袖口。

這動作看的姜芷眼皮一跳，她也不敢繼續踩水玩了，老老實實坐端正：“不用不用，我自己來。”

孫珩直接笑起來，清潤俊朗，卻一點都沒有在揶揄她的意思：“剛才刷碗弄濕了一點袖口，我只是挽起來一下，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也可以幫你洗腳。”

姜芷覺得自己好棒棒哦，又在他面前丢人了，她撓了撓糯米，偏過頭去不敢看再他。

周美麗女士的出院安排在8月中旬，出院那天，孫珩正好可以調休，他親自将人送到了姜家老宅，同行的還有孫珩的爸媽。

孫媽媽給未來親家母準備了一束漂亮的滿天星，兩個媽媽手拉着手走在最前面，然後就是兩個爸爸并排背手走路，不知道在聊些什麽，姜芷和孫珩拿着東西跟在最後面。

家裏準備了不少吃食，大家都落座以後，恢複了精氣神的周美麗女士再次開口：“今天請親家們過來，也是要商量商量兩個孩子的婚事。”

姜芷和孫珩楞在當場。

姜芷是沒想到這麽快，她和孫珩也不過是今年五月份才初相識，到現在三個多月的時間，相處雖然和諧融洽，但時間畢竟很短，對彼此的很多認知都停留在比較表層的程度，她覺得他們遠遠還不到能夠談婚論嫁的程度。

孫珩是沒想到這事居然會是未來岳母助攻的。本來，孫爸爸和孫媽媽也都着急兒子婚事，姜芷又方方面面都合适，老兩口合計之後也跟孫珩說過要不要早點去女方家上門談談婚事的，但孫珩拒絕了。他明白這事不能操之過急，反正他已經認準了姜芷，現在還是刷好感度的時候，姜芷未必就能馬上願意嫁給他。

所以今天過來，孫家一家人都是真誠來慶祝周女士康複的，帶的禮物也都是保健品這些，壓根就沒準備提親的東西。周女士這句話，無疑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姜建國估計已經被警告過了，就安安靜靜坐在旁邊，充當工具人角色。

“我覺得呢，孩子們也相處了一段時間了，”周女士目光柔和的看着孫珩，“加上這次我身體出了問題，孫珩幾乎事必躬親，照顧的比我女兒還到位，這個女婿呢，我是覺得不錯，不知道孫珩爸爸媽媽怎麽想啊？”

孫家老兩口還能不知道兒子的心思嗎，孫媽媽馬上跟着開始誇姜芷，表達他們家對這個未來兒媳婦的欣賞和喜悅之情，說到最後，孫媽媽表示，定親的禮物都準備好了，但是今天時間倉促、司機又毛手毛腳忘記了剛才沒帶過來，現在已經派人回去取了，等會兒就來了。

周女士滿意的點點頭，看向孫珩的目光裏更多幾分柔和。

孫珩去看姜芷，她應該也是沒料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之前周女士只跟她說去相親，可沒告訴她相親這麽短時間就要結婚的，他正想着該怎麽開口既能讓這件事緩緩，又能讓姜芷不覺得被唐突了，姜芷已經先說話了：“伯父伯母，爸媽，那你們先聊，我帶孫珩去外面轉轉。”

周女士頻頻點頭：“好呀好呀，去小花園裏坐坐，喝點咖啡什麽的。”

小兩口走了，兩家大人說起婚事，更加肆無忌憚。

而小花園裏，孫珩稍稍落後半步，走在姜芷身邊：“姜姜，這件事你怎麽看？我尊重你的意見。”

姜芷心裏很亂，她知道自己不是不喜歡孫珩，嫁給他這件事，她竟然都不怎麽抗拒，可是又覺得惶惑，單身了二十多年，難道這就要結婚了？

以前覺得結婚是遙不可及的事情，可現在，這件事已經被明晃晃擺明了放在眼前，甚至她的結婚對象就在身邊，她還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相親的流程就是這樣嗎？兩家大人相熟，又知根知底，只要他們不抗拒，這件事馬上就能水到渠成。

“姜姜，”孫珩隔着衣服拉住姜芷手腕，從他的視角，能看出姜芷此刻并不像以往在職場中那樣殺伐果斷，她還在猶豫，所以他主動說，“我們還有來日方長，這些都不着急。”

姜芷心裏松了一口氣：“那……”

“兩家大人那邊，我來跟他們說。”他對她向來有充分的耐心和包容心，此刻也是一樣的，“你不要覺得有壓力。”

說完這些，在小花園又轉了會兒，兩個人一起回去。

到了門口，姜芷拉住孫珩胳膊，她仰頭看他：“孫珩，不是你不好。”

我不是不願意嫁給你，只是還沒準備好走入婚姻。

孫珩回頭，觸及到她柔軟的眼神，在此刻格外閃亮，讓他想要永遠抓住這份美好，他回身抱了她一下：“姜姜，我會讓自己更好，然後站在你身邊。”

婚事暫緩，姜芷也不知道孫珩是怎麽說的，孫家爸媽離開時，眼裏都是笑盈盈的，就連一貫暴躁到覺得女兒已經踏入晚婚行列的周美麗女士也難得的和和氣氣沒有發脾氣，姜建國更是開開心心，端着魚食小盆盆去伺候魚缸裏的那些寶貝了。

留下姜芷在原地納悶，她又看了一眼爸媽笑着聊天的背影，狐疑着回了自己房間。姜芷平時在這邊住的不算多，今晚躺在床上，竟然有點失眠，她工作忙碌出差又多，按理來說早就習慣了這種生活，可竟然莫名有些認床，明明偶爾在孫珩房子裏住的時候，都可以很快入住的。

姜芷覺得那一定是小糯米的功勞，至于糯米爸爸……

姜芷心虛，沒敢再去聯系他。

昨晚睡得太晚，早上就有點醒不來，姜芷打着哈欠将被子扯到頭頂，正要再睡個回籠覺，忽然覺得眼前一陣恍惚，應該不是生理性原因，姜芷定了定心神，那股恍惚的感覺已經過去了，她拿過手機，一眼就看到了幾秒鐘前推送的一條新聞。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媒體雖然快速反應，但目前還沒有系統的報道，姜芷唯一知道的是，A市下屬的成縣發生了特大煙花爆竹爆.炸事件。

她正在浏覽刷新新聞，想要知道更多資訊，成鈞揚的號碼已經在屏幕上跳躍閃爍起來，姜芷接通，那邊立刻劈頭蓋臉一句：“姜芷，你人在哪裏？”

“老大，我在家。”姜芷以為成鈞揚是要說工作，或者是他在馬德裏那邊有什麽事情需要她協助，所以第一時間調整到了工作狀态，“怎麽了？”

說完，才意識到此刻那邊是深夜。

成鈞揚疲憊的揉了揉眉心，胡亂找個借口：“有份資料你3小時以內郵箱傳給我，具體名稱我稍後發給你。”

姜芷應下來。雖然她現在已經做到了VP，但給成老大做這種助理工作，還是不會有任何怨言，在職場上，成鈞揚不僅是帶着姜芷入行的領路人，他更像她的信仰，她對投行、對職場的一切，都是成鈞揚教的。

挂斷電話再去看，關于爆炸的新聞又具體詳細了一點，姜芷一邊關注着成縣的情況，一邊起床，飛速收拾好自己，準備去炆銀集團。

集團周末加班的人不少，但今天劉小東罕見的不在，姜芷把成鈞揚要的郵件email過去，手機微信上跳出來一條推送，A市第一人民醫院在災情發生後第一時間組織救援隊奔赴現場實施救助，短短一句話，信息量巨大。

這個公衆號還是周美麗女士入院的時候，姜芷順手關注的，但現在看着這條消息，她卻立刻想到了另一個人。

撥打孫珩的電話，一直是無人接聽的狀态，姜芷心裏有些沒底，再次去看，第一人民醫院的公衆號又更新了一條，這次細化了本次醫療救助隊的名單，孫珩的名字赫然列在最上面，他是帶隊隊長。

與此同時，孫珩的電話回了過來：“姜姜，我去趟成縣，你照顧好自己跟糯米，周阿姨的病情如果有任何問題，你直接聯系院長，姜叔叔有院長的聯系方式。”

“孫珩，”姜芷坐在空曠的辦公室裏，明明這裏是她的戰場，可她卻頭一次在這個地方感覺到了不安，“那你也要注意安全。”

“好。”他應該是笑了下，然後還想再說什麽，可是那邊一道焦急的“孫醫生”打斷了二人的通話，孫珩匆匆說了句“不要擔心”就挂了電話。

姜芷握着手機，開始更加頻繁的刷新成縣的新聞。

從這天下午開始，A市突降暴雨，成縣也沒能例外，姜芷只在孫珩剛到的時候，收到他一條短信，說已平安到達，開始救援任務。

可是夜色漸暗，成縣卻又爆發了嚴重的泥石流，已經有部隊開始趕赴山區執行救援任務了，姜芷從新聞上了解到，暴雨和泥石流中斷了成縣與外界的聯系，孫珩所帶領的團隊作為那裏現存的最專業的的救援隊伍，承擔了最高負荷的救治任務，但他們被困在那個小縣城裏，醫療物資非常匮乏，成縣一整個縣城的居民幾乎都是靠着做煙花爆竹維持生計的，這場爆炸，幾乎将整個縣城夷為平地，到處都是受傷的患者，醫療資源嚴重不足。

加上泥石流的影響，外面的醫療隊進不去，裏面的人得不到及時供給，對于極其嚴重的患者，手術環境都非常惡劣。

姜芷在一線記者的新聞配圖中，看到一張孫珩抱着個被炸掉了兩條腿的病人做緊急處理的圖片，他渾身是血，狼狽不堪，但眉宇間不見慌亂，高效指揮着現場醫療團隊的運轉。

這場暴雨持續了整整三天，為這場災難添加了更多的不确定性，舉國上下都在關注災情，一車又一車的戰士們、醫療工作人員奔赴一線，泥石流沖垮了成縣與外界的物理溝通，卻讓大家的心更加靠近。幸好現在風雨驟停，很多物資可以空投到災區。

然而災區的一分一秒，都是緊張的，多一秒種，說不定就能從死神手中，再搶救回一條性命。

從孫珩的那條短信之後，姜芷就徹底失去了跟他的聯系，如今只能靠着實時更新的新聞來了解情況。劉小東看到姜芷這模樣，默不吭聲泡了杯安神茶放在旁邊。

“姜總，”雖然很不想打斷，但劉小東也确實沒辦法，“成老大那邊的案子需要協助，他要的那些資料……”

不是他一個小新人能搞定的，他能做的就是盡最大可能，把姜芷需要的基礎材料整理好。

姜芷把新聞頁面最小化：“發給我。”

成鈞揚手裏的工作很複雜，需要的材料當然又多又雜，要從這裏面整理出有效文件，需要的時間和功力都很多很多，姜芷幾乎不眠不休做了兩天一夜才結束，這中間她只有吃飯的時候，才能借着這時間看幾眼新聞，了解最新的動态。

孫姜兩家都第一時間捐了不少東西過去，姜芷也給姜建國轉了一大筆錢，讓他一起處理。她忙到腳不沾地，終于能回到月光小區的時候，還是先去了孫珩家裏，小糯米是一只很乖巧聽話的貓咪，他只靠着吃姜芷提前分發放好的食物，自己度過了這兩天一夜，可現在看姜芷來了，小糯米又委委屈屈湊了過去，埋頭在她懷裏，喵嗚喵嗚叫着，不知道是不是想爸爸了。

姜芷也近乎累癱，她靠着牆坐在地上，抱着委屈的小糯米，試着撥出了孫珩的電話，依舊無人接聽。

她沒力氣再回自己家了，幹脆在孫珩這裏洗澡換衣服，從衣櫃裏拿出幹淨整潔的睡衣時，又不可避免的想到，平常幫她洗衣服的人，此刻還在災區。收起這些思緒，姜芷又幫糯米洗個澡：“你今天好乖好乖啊，洗澡都不鬧了。”

小糯米閉着眼睛等吹毛，一副任人宰割的小模樣，聽到姜芷這話，也不知道究竟明白了沒有，只是又讨好似的乖乖往前趴了一下。

一人一貓收拾好躺在被窩裏，姜芷繼續刷新新聞，報道上的配圖非常多，可是她再也沒看到孫珩的身影，也不知道他還好不好？

對災區的救援是在八月底結束的，新聞還沒報道。這晚孫珩夜歸，渾身臭烘烘打開家門時，看到鞋櫃上又多了幾雙姜芷的鞋子，他擡頭，就看到她的包還在那裏挂着。

他心口頓時暖了起來，輕手輕腳進了門，打量一眼自己渾身上下的落魄，現在只想趕快去泡個澡，這小半個月的時間，他都在跟死神搶命，如今終于有了片刻休閑，才意識到自己有多狼狽。

本來怕吵醒姜芷，孫珩是想要去二層洗漱的，但是他剛走了兩步，糯米就驚醒了，這貓最近估計認了新的主人，第一反應竟然不是來找爸爸求撫摸，而是從姜芷門縫裏蹿了進去，跳到她身上一邊瘋狂的喵嗚喵嗚號叫，一邊蹦蹦跳跳。

這段時間，姜芷睡眠一直都不安穩，被糯米這麽一鬧，很快就醒了，她迷迷蒙蒙看一眼門口，先被吓了一跳，而後很快認出那道身影是誰。

姜芷爬起來，她的拖鞋被糯米藏起來了，只好赤足走過去，等到站在他面前了，又平添幾分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局促：“你回來了？”

“嗯。”孫珩喉頭微動，想抱抱她，又不敢直接上手，他胡子冒出了一截，下巴上亂糟糟的，一頭短發也不似以往幹淨利落。

可是這樣糟糕的形象，落在姜芷眼裏卻又像閃着光，她光着腳，身高差他就更多：“孫珩，你還記得那三分鐘嗎？”

兩個人目光在幽微的燈光中觸碰，姜芷終于後知後覺意識到她穿着身上這件吊帶睡裙跟他說這話有多不妥。孫珩為她準備的睡衣和家居服都是偏保守的款式，姜芷這件還是周女士今天特地跑去公司送的，只說當媽的送女兒一件衣服天經地義。

天氣炎熱，姜芷洗完澡換衣服的時候，首選自然是這件偏清涼的。

孫珩靠在門邊，嗓音裏含着幾分喑啞笑意：“所以，現在能抱你嗎？”

他還是習慣先問問她願不願意，雖然按照他的理解，這種她“欠”他的擁抱，他是可以主動索取的。

姜芷笑了下，還沒回應，就被人擁到了懷裏，一個真實的、臭烘烘的懷抱。

他将她抱離地面，然後在她耳畔低語：“等不及了。”

救援隊回到A市，并不意味着救援工作的結束，成縣這次遭遇天災人禍的打擊，傷者數量非常大，很多症狀較輕的患者就都安置在就近的醫院裏，而那些重症患者，則分批次送到A市及鄰近幾個城市的大醫院裏。

A市第一人民醫院接收的患者不少，孫珩只休息了一個晚上就重新回到了工作崗位，後面這段時間，他的日程排的滿滿當當。

盡管如此，他還是在中午休息的時候，抽出了一小時時間去姜家檢查周美麗女士的恢複情況。彼時姜芷又被召喚到了炆銀集團處理工作事宜，家裏只有未來的岳父岳母老兩口。

看完周女士，孫珩來不及吃飯，還得早早趕回醫院準備下午的手術，他打了招呼離開，剛走到門口打開車門，就看到姜建國扭着肥碩的身子小跑步出來了。

“哎，你等等——”

姜建國這段時間對孫珩的感情極度複雜，手裏這份打包好的便當，雖然是周女士安排廚房去做的，但也是他忙忙叨叨悄悄跑過去催了好幾次，才能趕在這時候做好的。

“這個你拿着。”姜建國別別扭扭把東西塞到孫珩懷裏，眼看着這小子跑了趟災區清減了不少，又覺得擔憂，他家小女兒以後有很大的概率就要嫁給他了，他可不希望孫珩身體出什麽問題，“去醫院熱一下再吃。”

孫珩接過來，鄭重的點了點頭：“謝謝姜叔叔。”

姜建國擺擺手，讓他趕緊走。

剛才孫珩明明叫的是“姜叔叔”，他卻感覺恍惚間聽到了“謝謝爸”這樣的稱呼，真是！

回醫院路上，孫珩給姜芷打了電話，先跟她聊了幾句周美麗女士的病情，然後才問：“姜姜，你今天忙嗎？”

姜芷當然忙，她早上五點鐘就爬起來準備資料，後來趕在孫珩前面悄悄出了門，怕他非要送她休息不好，走路都輕手輕腳的，到了集團以後就沒閑着，客戶難纏，聊到剛剛才脫身，現在正吃着劉小東領券買來的低價盒飯，心裏盤算着以後不能讓劉小東繼續這麽下去了，盒飯裏面的肥牛味道不對，顯然是假肉。

“唔。”姜芷含糊應了，目光還盯着電腦屏幕上的股市曲線變化，紅紅綠綠一大片，幸好她買的幾支都賺了，“你回去了嗎？”

“馬上到，”孫珩進了醫院停車場，視線落在眼前安靜空曠的環境中，“姜姜，晚上我可能會通宵，你能幫我去照顧糯米嗎？”

明明知道他這是套路……

但姜芷還是答應了。

白天雖然忙忙碌碌像打仗，好在事情推進很順利，姜芷還是準時下班了的。炆銀內部有個高層今天過生日，臨下班時，才有人過來挨個通知，大家晚上一起聚餐。

一堆人走到電梯口準備出發，有個女同事看一眼手機，歉意的說：“對不起啊大家，今晚我男朋友出差回來，我得去陪他，這樣，大家去吃飯，我來請客表示歉意，蛋糕也已經訂好了，保證讓你們滿意，行不行啊？”

這波道歉的誠意滿滿，就連做好了請客準備的壽星都受寵若驚，寒暄幾句，話題又轉到那個女同事的男朋友身上去。

這個同事進集團比姜芷還要早幾年，如今年紀已經邁入三十大關，以前在公司背地裏都被叫做“女魔頭”的，可是自從前段時間談了戀愛，卻忽然像變了個人似的，對待下屬和客戶溫柔的一塌糊塗。按理來說，她本人這麽優秀，年紀輕輕不靠家裏扶持，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投行裏一步步走到了現在，說是踩着刀尖行路也不為過，那她找的男朋友，也肯定是人中翹楚才對。

結果，女魔頭小姐姐的男朋友就是個胖乎乎的程序員，長相和工作都算中規中矩，反正在衆人看來，是配不上她的，只是聽說人很幽默風趣。

電梯到了樓下，女魔頭踩着高跟鞋跟他們走了反方向，據說男朋友直接來接人了，姜芷收回視線回自己車上，劉小東已經迫不及待拿了車鑰匙跳上駕駛座了，姜芷靠在座椅上，忽然想到了孫珩。

如果女魔頭是因為幽默風趣才看上了那個程序員，那她自己，是因為什麽，覺得孫珩這人還算不錯，就算現在就要嫁給他，也能勉勉強強同意呢？

圖他帥？可她工作環境裏從來不乏各種優質男人。

圖他有錢？可她也有。

圖他溫柔耐心？可具備這項特質的男人，也一抓一大把。

還是圖他的工作？

姜芷想來想去，覺得這才是最優解，他不僅是個忙碌的外科醫生，還是個極度忙碌的外科醫生，加班值夜班出遠差連軸轉簡直家常便飯，曾經沒遇到孫珩的時候，姜芷覺得自己的生活快樂而高質，以後如果嫁給孫珩，她一定可以繼續享受這樣高質量的孤獨感，自己的日子不會打折扣。

就像剛才還有個已婚的同事歉意說去不了，因為得回去照顧老公，但如果是嫁給孫珩的話，姜芷應該不會遇到這些問題。

“姜總？”劉小東咕哝着說完了一通，沒得到回應，大着膽子加大了音量。

“怎麽？”姜芷看他一眼。

劉小東簡直委屈：“你剛才是不是沒聽到？”

“我在想工作，”姜芷笑笑，“聽到了，你在會議上把麻省理工比下去了，給咱們組争光了，我很為你欣慰。”

劉小東：……他明明說的是自己被比下去了，需要安慰排解。不過這事他最怕的就是姜芷知道，既然他的姜總沒發難，那他還是閉嘴，老老實實開車吧。

今天的聚會簡單，吃完飯就在酒店包廂裏鬧着玩了會兒就散了，結束的時候還很早，劉小東拿着車鑰匙跟在姜芷後面，摩拳擦掌準備着，他一晚上撐着沒喝酒，等的可不就是現在嗎？

“先送我到月光小區。”姜芷當着衆人的面帶走了跟班劉小東，然後在他開了兩個路口的時候改變了目的地，“去一院。”

劉小東這段時間已經通過新聞知道了，姜總的相親男友就是一院的外科醫生，長的那叫一個英俊潇灑，配他們英明神武的姜總真是再合适不過了，他樂颠颠把姜芷送到，然後繼續樂颠颠開着車跑了。

姜芷去醫院的時候，孫珩剛從手術室出來不久，今天連着好幾場手術，他精力有些透支，正靠在椅子上假寐休息。

她知道他的辦公室位置，輕車熟路進去，辦公室門沒關緊，正看到個臉生的小護士正揣着盒牛奶站在孫珩椅子旁邊：“孫醫生，我幫你買了盒牛奶，你記得喝完補充體力。”

孫珩為人向來謙遜，并沒有因為對方只是個實習小護士就傲慢無禮，他收拾好疲憊的情緒，滿臉嚴肅：“不用了，謝謝。”

“我，我，”小護士剛來沒多久，對這位傳奇人物芳心暗許再正常不過，但這樣的表白，還是讓她緊張萬分，話都說不清楚，“孫醫生，我，你……”

姜芷抱臂靠在門邊看戲，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孫珩被人告白的場景，他坐在那裏，修改着桌面上的病例，手指纖長，神情專注，但從緊蹙的眉頭那裏還是可以看出，孫珩對小護士的打擾有些不耐，只是教養使得，沒表現出來。

“我喜歡你，孫醫生！”小護士鼓足了勇氣站在孫珩椅子旁邊，說出這句話以後，整個人仿佛一輕，總算有了點如釋重負的情緒。

“我有女朋友了。”孫珩站起來，直截了當拒絕了這份告白以後，才看到門口那道倩影，他唇邊總算多了幾分笑意，但話卻不是對着小護士說的，“姜姜，你要看我笑話到什麽時候？”

姜芷這下沒辦法裝沒看見了，她走進來時帶進一陣柔軟的香風，是孫珩家裏那款安神香薰的味道，路過小護士時，看到對方年歲尚淺，估計是剛來醫院的。

孫珩很自然的，在姜芷腦袋上揉了一把，小護士見到這情形，頓時滿臉委屈，一個字都沒再說，轉頭就跑出去了，還啪的一下帶上了他辦公室的門。

姜芷轉頭看了眼對方背影：“不去看看？”

孫珩搖搖頭，坐回了椅子上，他幾乎站了一天，腿有些乏：“剛來實習的學生，還沒畢業呢，未成年的小朋友，這種情緒，讓她自己去調整吧。”

說着拉住姜芷胳膊，讓她靠在旁邊桌子上坐着。

姜芷啞然，怪不得看起來年齡挺小的樣子，不過原來孫珩平時都是這樣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麽，可每次他在她面前都很溫柔的。

“我本來想直接去陪糯米的，”姜芷笑起來，“但是聚會結束以後，忽然想來慰問一下糯米爸爸。”

小護士剛才送來的牛奶還在桌子上，孫珩視線瞥一眼那盒牛奶，再看一眼姜芷，意思再明顯不過，難道她還不如個未成年的小朋友，居然是空手來的？

姜芷也看懂了孫珩的揶揄，正要胡亂編兩句，就被他拉着手緊緊握了下：“姜姜，對我來說，你就是最好的禮物。”

姜芷：……孫醫生說情話的技能真是越來越熟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