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妥協心虛

修道一步一艱險,更何況明修詣體內還有易生心魔的寒冰靈種,五年之內突破到化神期簡直算得上是異想天開。

被宮梧桐拐彎抹角地潑了一盆冷水,明修詣一直回到九方宗,都有些悶悶不樂的。

宮梧桐雖然心大,但明修詣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太過明顯,讓他不得不關注。

“胡思亂想什麽呢小崽子?”宮梧桐心想,“我從來都只會罵人,可沒學過哄人這種難如登天的東西。”

讓宮梧桐哄人開心,比明修詣五年之內入化神期還要癡心妄想。

兩人一路溜達着回了九方宗紅塵苑,明修詣還是垂着眸,一副被水淋濕的可憐小狗崽模樣。

宮梧桐見不得他這番模樣,但又不會哄,心說:“長這麽大了還要人哄啊?我慣着你的臭毛病。”

他将人帶到了紅塵苑,回去拿了酒,沒心沒肺地就要出門玩。

兩人在路上耽誤了半天,此時已是午時,明修詣回去後便抱着一沓書,低着頭往外走。

宮梧桐一眼掃過,不知怎麽有些微愣,口中的酒怎麽咂摸怎麽不是滋味了。

其實他知道一直循規蹈矩的明修詣為何會突然冒出來五年內入化神期這個豪情壯志,也清楚他肯定是聽到了溫春雨的話想要提升修為救自己,但宮梧桐自小到大獨立慣了,連宮确都插手不了他的事,更何況是低他一個輩分的徒弟了。

他見明修詣心不在焉地往紅塵苑外走,猶豫一會,還是沒忍住,道:“修詣。”

明修詣腳步一頓,迷茫地回頭看他。

宮梧桐對上他這個表情,當即一噎,口中準備好的“修行艱難,切記不可冒進”的教導不知怎麽突然就說不出來了。

明修詣微微歪歪頭,臉上一片茫然,似乎在等待師尊吩咐。

宮梧桐愣了好一會,突然心中浮現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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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

這兩個字好似直直撞破了宮梧桐這些年對外豎起的高牆,他招架不住明修詣這種純粹的、不需回報的情感,生平第一次對人妥協。

宮梧桐悄無聲息地吸了一口氣,保持着平日裏大尾巴狼似的矜持,淡淡道:“五年之內入化神期雖說有些癡人做夢,但若是你肯用功些,也不、不是不可以。”

明修詣一直黯淡的眼神倏地一亮:“師尊,真的嗎?”

“真的個鬼。”宮梧桐心想,“唬你呢。”

但這種不是人的鬼話作為師尊肯定不能直接說出來,宮梧桐幽幽道:“你一步一步來就好了,若有什麽不會的,便來尋我。”

末了,他又補了一句:“白天晚上都可以。”

明修詣根本沒懂師尊的話中之意,忙點點頭:“是!”

說罷,少年意氣風發,當即就要去學府認真修行。

就在這時,宮梧桐突然想起來一個問題。

“等等,修詣。”

明修詣:“師尊有何吩咐?”

宮梧桐看到他認真的神色,方才他是第一次對人妥協,現在卻是第一次這麽尴尬又心虛。

明修詣不明所以:“師尊?”

宮梧桐故作鎮定:“哦,沒事,去吧。”

明修詣也沒有多問,抱着一沓書,開心地去學府了。

千仞學府現在正是休息時間,明修詣目不斜視地到了玄齋,一開門,原本還鬧哄哄的學堂陡然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視線都看向明修詣,臉上浮現的全是不可置信和……莫名的敬畏。

明修詣有些疑惑,但也沒有多想,踩着一地的死寂到了自己的位置,發現桌案上已經放置着一把琴和一冊曲譜,心想下節課應該是音律課。

音律課并非陶冶情操,而是學習怎麽将靈力注入樂器中,利用音律傷人。

這是個極其精細的活兒,稍有不慎,魔音灌耳是小,靈力反噬才是最要命的,哪怕是千仞學府,每月音律課也堪堪只有一節罷了。

還沒上課之前,玄齋的弟子們抱着琴,将那彈棉花似的噪音拿來當兵刃,嘻嘻笑着比誰彈的難聽,比菜市街還要吵鬧。

只是明修詣一來,衆人連琴都不撫了,全都在偷偷摸摸看他,三五成群地小聲竊竊私語。

明修詣本就不怎麽合群,見狀也沒覺得奇怪,只當是他們在讨論自己請假好幾天的事兒。

就在這時,越既望突然從旁邊溜過來,跪坐在宮梧桐的位置上,神色古怪地看着他:“你這幾天幹嘛去了?”

明修詣正在翻琴譜,聞言一愣,疑惑道:“師尊帶我出去了一趟。”

越既望滿臉不信:“不可能,你不想掃山階就直接說,不必找這種借口。”

“什麽借口?”明修詣終于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了,“師尊沒有幫我請假嗎?”

越既望給了他一個眼神,滿臉寫着:“你說呢?”

明修詣:“……”

明修詣手中的玉簡咔噠一聲落在了書桌上,他呆怔半天,終于反應過來宮梧桐方才攔住自己是為了說什麽了,而他臉上那難得一見的心虛又到底為何而來。

千仞學府難進,卻好出得很,無緣無故曠課兩三日,任何一個長老都能将其掃地出門。

明修詣臉都白了。

越既望一看他這個表情,這才意識到明修詣可能真的是被宮梧桐帶出去玩了,只是那不靠譜的師尊大概玩過了頭,竟然沒幫弟子請假。

越既望頗有些同情地看着他,道:“下節課是音律課,據說那長老脾氣可古怪了,你……你自求多福吧。”

說完,他就溜了。

明修詣坐在位置上,呆怔看着書案上的長琴和琴譜,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他上午才立下目标要入化神期,下午難道就要被千仞學府逐出去了嗎?

鐘聲響過後,衆人等着音律課的長老過來。

只是好一會,長老還沒來,倒是一個熟悉的人影握着一把玉簫溜達着過來了。

明修詣隐約察覺到那腳步聲有些熟悉,微微一擡頭,就瞧見宮梧桐已換了身張揚的寬袖紫蝶袍,哼着不成調的小曲踏入學堂,而後施施然走到了長老上課的講案旁。

衆人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就見宮梧桐将玉簫随手一擱,在所有弟子目瞪口呆的注視下,斂袍坐下了。

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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