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相認

鄭南這才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出了牢房之後，旁邊守着的獄卒又重新把牢門關上，甚至連鎖都沒有放，彎身退到了一邊。

鄭南快走兩步到了拐角，才釋放出壓抑許久的情緒。

那些情緒在他的心中上下翻滾，突然沖破喉嚨，使他張口噴出一口鮮血。

眼前一黑，他迅速的倒了下去。幸好身後靠着牆壁，鄭南才沒有倒在地上。他閉眼喘息片刻，再睜眼時，整個人已經一片溫和淡雅。

和他之前的氣質，判若兩人。

“大人！”

耳邊傳來一聲驚呼，鄭南看到童利緊張地跑過來，“大人怎麽樣？”

鄭南擺手，“沒事，走吧。”

“走？去哪？”童利問道，現在鄭副指揮還在審問齊氏，審訊室可是在裏面。

鄭南看看周圍糟雜的環境，皺眉道，“先出去吧。”

“是。”童利點頭道。

還未走兩步，鄭南就看到童利忽然轉了身，一臉嚴肅的看着自己，“等等，你是誰？”

鄭南道，“我還能是誰？”

“不對！你不是大人！你是住在他體內的那個人！”

看他信誓旦旦的模樣，鄭南點頭，“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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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終于來了！”童利驚呼，說完又覺得自己不能這樣說，連忙拿出之前大人寫的信，遞給鄭南，“這是大人給你寫的信，你先看吧！對了，你識字吧？”

鄭南接過那封信，打開看了一遍。似乎是考慮到認字的因素，信的內容寫得通俗易懂，無外乎是他的身份和可以信任的人。

面前的童利，是值得信任的人之一。

鄭南把信折好放進去，又遞給童利，“那好，現在我需要做什麽？”

“副指揮正在審問犯人，按理你應該過去。但是副指揮還不知道你的事情，我覺得要不現在你抱病回府吧？”童利道。

鄭南拒絕，“我也不知道能在這多長時間，總不能一直躲在府裏吧？你先告訴我平時的‘我’是什麽樣子的。”

“冷漠無情，心狠手辣，朝廷走狗，奸佞小人。”

“...這麽慘的嗎？”

這不就是惡毒反派嘛，岳父怎麽給他立這樣的人設？

看他表情，童利連忙道，“當然，這些都是外界傳說。實際上你對上忠心耿耿，對兄弟有情有義，對女人柔腸百轉，對朋友兩肋插刀。”

“這還好，我明白了。走，帶我去副指揮的審問室。”鄭南道。

兩人到達的時候，正巧看到鄭秋秋正讓人解犯人手上的夾子。那犯人是個大概四五十歲的婦女，披頭散發，腫起的嘴角還在流着血。

只是渾濁的雙目像利劍一樣，盯在鄭秋秋的身上。

看到他們進來，鄭秋秋把記錄的證詞交給鄭南，對童利挑眉道，“秋秋哥出馬，一個頂倆，搞定！”

他的臉上還帶着未幹的血，配合他得意的表情，和周圍陰森森冰冷的環境，看起來極為滲人。

鄭南一目十行地看完供詞，心中對這件事有了了解。

“大人，如梅那邊怎麽辦，找到她的家人還需要一天時間，開始皇上那邊估計等不了。”鄭秋秋道。

供詞裏提了如梅的事情，鄭南道，“帶路，我來。”

這麽自信？

鄭秋秋有些意外，此時童利已經帶着鄭南向前走，他也沒有機會問，只得讓屬下把這裏和齊氏看好，才急匆匆的跟上去。

兩人關押的地方不遠，只隔了兩道牆。為了防止如梅自盡，此時她嘴裏被塞了厚重的布團，被五花大綁在了十字木架之上。

她身上也帶着血跡，不過已經幹了，應該是之前受過刑。

看他目露不忍，童利暗中‘吭’了一聲，示意他不要露出馬腳。

鄭秋秋很快發現了兩人之間的貓膩，他走到童利身邊，用眼神示意兩人。

“等會再說。”童利道。

鄭南停在如梅面前，伸手摘掉了她口中的布團，聽到童利開口阻止，他解釋道，“她下巴都被你們卸掉了，咬不了舌。”

聽他的話好似埋怨，鄭秋秋小聲道，“明明是大人自己卸的，怎麽現在還怪咱們了呢。”

童利道，“閉嘴吧你。”

兩人正小聲地拌着嘴，就見鄭南自己搬了椅子坐到如梅的面前，盯着她的眼睛道，“你的家人已經出了京城了？是？不是？是。他們是往哪個方向走的？東？南？西？好，西邊。童利，把西邊的地圖給我。”

看他神神叨叨的就要地圖，童利讓人找了詳細的城西地圖過來。

鄭南接過地圖，又開始盯着如梅的眼睛問問題，“西邊的話，他們會在哪裏轉路線，陽上鎮？不是，永豐鎮？不是，何樟鎮？望北鎮？好，那就是望北鎮。童利，安排人跟過去，在望北鎮準備守株待兔。”

童利呆呆地點頭，這是哪裏的審法，分明就是大人在自說自話嘛。

不過看如梅變了的神色，以及大怒着要掙脫的架勢，估計大人全都猜對了。

只盯着犯人的臉就能猜出他心中所想，這種審法他之前聞所未聞，難道是大人新發明的？

這會兒又見鄭南繼續問道，“那麽接下來，你背後的人是誰，唔讓我看看，是齊氏？不是。是趙子軒？也不是，是孟飛？哦是孟飛。你們是什麽關系？朋友？親人？恩人？戀人？哦是戀人呀。那你現在着急安頓好家人，是孟飛暗中幫忙的嗎？不是？是的？是的。”

看他每句話都能找出答案，如梅也明白了他是靠自己的反應才得出的結果的。于是她幹脆閉上了眼睛。

沒想到鄭南完全不受影響，盯着她的臉，語氣開始加速，幾乎呈逼迫的姿态，繼續道，“他現在跟着趙子軒去了邊關，那他是答應你回來之後娶你嗎？是的？是的。所以你是為了他，才決定給皇上下毒的？是的。毒藥是齊氏交給你的？你反抗過之後答應了？是的。那如...”

他突然停頓了下來，指着證詞上的名字問童利，“她是？”

童利知道他接下來的問話肯定是圍繞着如梅和如意在茶水房的那場惡戰，立刻走過去把他拉過一邊，小聲道，“陳如意，禦前奉茶宮女，‘您’的...‘老相好’，我們未來的大嫂！”

！！！

突如其來的消息像一朵煙花一樣，在鄭南的腦中，眼中，心中同時爆炸開來。

酥酥麻麻的，讓他突然心生歡悅。

他終于找到如意了！

陳如意，他的老婆，妻子，太太！

鄭南匆忙道，“她在哪裏，帶我去見她。”

看他神色不對，童利意識到面前這個‘鄭南’和如意肯定有特殊的關系。他道，“如意是我們大人定下的，你..兄弟妻不可欺，你們畢竟不是同一個人，所以你不能肖想她。”

“胡說什麽！快帶我去見她！”鄭南厲聲道。

童利被吓了一跳，透過他的臉色仿佛又看到了當初那個在訓練營殺伐果斷的鄭南！

“你還在審問呢。”童利小聲道，雖然他看不懂這人的審問方法，但莫名的覺得還挺靠譜。

鄭南緩過神來，道，“剛才你們也聽到我的話了，夠了吧？先去查吧，等沒了我再過來問。”

他随手把審問記錄放到已經懵掉的鄭秋秋手上，拉着童利向外走，“快點！”

童利拒絕不得，只得帶着鄭南來到了如意的牢房外。

越往裏走，鄭南的臉色越黑。

直到看到正坐在床上，倚着牆壁閉目休息的人，他積壓多時的情緒才爆發出來，形成眼淚，從他的臉上流下。

童利揮手讓旁邊的獄卒們都離開，又讓侍衛站在外面守着，才出去和鄭秋秋安排事情。

***

還未睜眼，如意就察覺有兩道目光正盯着自己。

刑獄內都是錦衣衛的人，再說她也沒有牽扯到非要自己性命的事件中，所以并不擔憂。

來人并沒有說話，如意慢慢的睜開眼睛，看到鄭南趴在柱子上，頭頂的小腦袋透過柱子幾乎要鑽進來。他臉上還帶着一雙通紅的眼睛，裏面裝着激動和欣慰，好似兩人多日未見，猛然見面一樣。

她疑惑地挑眉，好笑道，“你搞什麽呀鄭南，哭了啊？”

鄭南輕輕眨了下眼睛，深呼口氣才控制住自己激烈跳動的心髒。他忍住情緒，努力笑道，“沒事，只是覺得...再次見面，很...很開心。”

“有什麽可開心的，你走了有一個時辰嗎？真是，還給我在這演深情？說，是不是碰到什麽事了？如梅招供了？她說了什麽讓你感觸這麽深？”

鄭南搖頭，他已經恢複平常，慢慢地走進牢房內坐到她面前，“只是單純的有些感動罷了。你呢，最近還好嗎？”

“啧，”如意嫌棄道，“挺好的，不過被人刺了一刀，捅了一針罷了。”

鄭南聽出她話裏的嘲弄，知道她是真的受傷了，急忙站起身走向她，“受傷了？哪裏？我看看。醫生呢，護士，大夫！”

他有些着急，等吼完才想起此地是在虛幻世界的牢房內，不是在外界的現代醫院裏。

如意自然聽到了他的話，伸出食指指着他，“停！別動！就站在那！”

鄭南在她伸出食指指着自己的時候，便直接停了下來，那動作配合的好像兩人已經演練過無數次一樣。

如意看着他，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她确實沒看錯，鄭南眼中含着的确實是寵溺！

寵個頭！

如意再次肯定地道，“3.1415...”

“9267。”

“奇變偶不變？”

“符號看象限。”

“老鄉啊？”

“老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