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最後龐家和開封府商量的結果就是,為了維護官家的聲譽和威信,為了陳州受苦受難的百姓着想,為了讓開封府和龐家都不在此事上互相找茬,去陳州赈災的欽差果斷的還是龐昱,而柳長興也果斷的被抛棄。

“我真的要去麽?”柳長興趴在被和裏不想接受這一現實。“受旱災的地方肯定很苦的,我覺得自己應付不來!”他苦着臉,不甘心和站在自己旁邊的展昭說着。

“必須要去!這是包大人和龐太師好不容易談好的。”瞧着柳長興痛苦的小模樣,展昭也不忍心,只能彎下腰,在柳長興的腦袋上揉了揉,聊作安慰。

“可是,他們談好了!我沒同意啊!之前你們不是都說了,陳州受災這事兒蹊跷,你覺得就我和龐昱兩個人能行麽?”不接受展昭的安慰,柳長興在床上翻了個身,騰地一下子坐了起來。

“長興,這不是你說不去就不去的,而且你也不忍心拒絕龐昱那小子吧!”嘆了一口氣,展昭也有些無奈。要是說誰最不願意讓柳長興去陳州,那絕對是他排第一。不是因為別的,就是因為那裏太苦了,怕柳長興出了什麽事兒。

在災荒的時候,雖然百姓是最可憐的,但也是最可怕的!一個不順心,他們就會奮起反抗,而這時候,去赈災的官差盡管是有安撫之心,但面對着一群餓了不知多久的災民,根本無話可講。如果他們把糧食都搶走了,那絕對是官差的錯!如果他們暴動了,那還是官差的錯!而且,陳州的水是看不清楚的湖,誰都不知道有多深。皇帝派龐昱這個不知深淺的去,未免沒有打草驚蛇的意思。而這個家夥,從聽到龐昱去赈災就開始擔心這、擔心那,以他的兄弟義氣,真的放龐昱一個人在那邊,那才叫奇怪!

“好吧,你說得對,我是沒辦法拒絕他。”想着前天他和自己提起這事兒的時候,自己心裏就算嚎叫的再厲害,也沒敢說一個不字。對着他那雙好像會說話的眼睛,自己怎麽也狠不下心拒絕。(這是被美色誘惑的長興同學自我感覺)

“事已至此,你還不如多多準備一些,把要用的都帶上。要随時注意各種情況,包大人和公孫先生吩咐了,一旦陳州有什麽異變,立刻八百裏加急把情況報回來。還有,這一次的龐昱是欽差,你雖然沒有官職,但也是一直跟着他的,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在陳州,可不像是在開封,讓你這麽随心所欲。”瞧着柳長興已經有認命的架勢了,展昭不自覺的松了口氣,但心裏還是隐隐的有一點不舒服。這柳長興對龐昱可真夠好的,等到自己出公差時,會不會也為自己擔心呢?

“我知道了,你不要和蘇大娘一樣!”聽着展昭唠唠叨叨個沒完,柳長興受不了的擺了擺手。這展昭和自己第一次見面時的感覺差距太大,越來越往自己爺爺那輩的特點發展了。

“那我不多說了,你自己準備。明天上午赈災隊伍會巳時在宣德門集合,從仁和門出發,你在仁和門等着就行,把要帶的東西拿好,不要丢三落四。”看着柳長興有些不耐煩,展昭沒有辦法,只能再囑咐兩句就離開,可是無論怎麽囑咐,他都覺得好像有些不夠。萬一長興在外面受傷了怎麽辦?萬一長興在外面餓着了怎麽辦?他從來沒想過,自己出去辦公務的時候,都沒有過這麽多操心,更沒有想過,此時的他已經不像未遇見柳長興時,那個外表正經、其實內心也很正經的展昭了。

“我知道了,你不要太擔心。”還是無法不去介懷自己要跑到陳州那麽那麽遠的地方赈災,柳長興有氣無力的朝着展昭揮了揮手。而他那本就有些不爽的心,在聽到房門被啪噠一下關上之後,就更覺得空唠唠的了。

“我這是怎麽了?真的被一個赈災給吓到了?”躺了好一會兒,柳長興翻過身看着已經變成了黑棕色的房梁,伸出了手往上探。“為什麽一想到要離開這裏,就覺得很不得勁兒呢?”仔細的打量自己怎麽曬也不見黑的手背,柳長興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也許是為了照顧到龐太師的面子吧,也許是這一次的赈災真的很重要,在宣德門,皇帝不僅當場封了龐昱做欽差,還賜了他一把尚方寶劍。帶着從戶部調來的幾十車糧食,身後還跟着大概五百多步兵、一百騎兵,龐昱這一行人全程都打着欽差的大旗和鑼鼓,威風完全不輸給真正的一品大員。

“怎麽才來?我還以為你不來了!”走到仁和門,眼尖的龐昱才在附近找到了騎馬的柳長興,他穿着一身藍色的袍子,雖然依舊纖瘦,但看起來卻英武了許多。瞧着陪自己去赈災的正主終于到了,龐昱駕着馬跑到前面,而赈災隊伍也因為欽差出列,停了下來。

“怎麽敢不來?如果不來的話,不說你不放過我,就連我們開封府的包大人他們也不會放過我的!”昨天晚上,柳長興又被展昭叫到立開封府後堂,再次被迫聽了一遍陳州之行有多麽的重要。如果不是因為今天要出發,估計包大人和公孫先生能囑咐自己囑咐到月上中天。回去之後,還和同屋的趙金牛聊了好久,在深夜才睡下。果不其然,今天起晚了,要不是展昭剛到辰時就去叫自己,那沒準自己真的要打馬才能追上了。

“說的太嚴重了!我還能把你怎麽樣?”拍了拍柳長興的肩,龐昱對自己的好兄弟能這麽講義氣高興不已。當時,就拉着柳長興進了赈災的隊伍,走在自己的身邊,而他背的行李,也早就被一直跟随着的聽竹拿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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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我們到了陳州,首先就……”這一路上,龐昱一直拿着陳州的線報分析他們那兒的受災情況,打算真的在那裏做出一些成績給龐太師和龐統看看。可這讨論還沒說多久,隊伍就停了,前面還有人駕着馬過來報告。

“大人,前方有兩個少年把隊伍給攔住了,說要面見大人!”那小兵略微一拱手,将隊伍前面的情況報告給了龐昱。

“誰那麽大膽,敢攔赈災的隊伍?”頭一天走馬上任當欽差的龐昱覺得自己的威嚴被挑釁了,當場臉色就變得難看起來,連目光都帶着幾分犀利。

“回大人,領頭的少年說只要大人過去,一看便知。還說,如果大人不去,絕對會後悔的!”小兵聽着龐昱冰冷的聲音,感受着他外放的氣勢,手禁不住抖了一下。誰說這未及弱冠的欽差就不用怕了?瞧着架勢,也沒比飛星将軍差上多少啊!都是龐家兄弟,果然有幾分相似!

“會後悔?”聽到小兵的回話,龐昱冷笑立一聲。在大宋,除了皇帝姐夫,還有誰能讓自己後悔?龐昱不信那個邪,繼續下令往前走,不管那兩個不知道打哪兒冒出來的少年。可是這命令還沒有下達,前面的一陣喧嘩,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龐昱,你趕快給老子過來!你在不過來,老子就把你這輩子最丢人的糗事說出去!”清脆如黃鹂一般的聲音帶着想象不到的穿透力,那驕傲的模樣即使只聽到聲音就可以想象出來。

“壞了,她怎麽來了!”剛聽到第一句,龐昱的心裏就打了個突突。應該不是她吧,她應該沒有這麽大的膽子逃家吧!可是當他聽了第二句的時候,那心裏的僥幸一下子就幻滅了。除了她,哪還有人用這麽幼稚的方法威脅自己?而且每次都用同一招!

“長興,咱們過去看看吧!估計是飛燕那個小霸王過來了!”揉了揉自己一聽到那個名字就忍不住發痛的頭,龐昱和柳長興駕着馬跑到隊伍的前面。等馬蹄停住那麽一看,果然是上次柳長興見過的龐飛燕和她身後的小書童。

“怎麽?終于舍得出來了?”瞧着隊伍中的欽差終于出來見自己,龐飛燕的嘴角忍不住揚起一抹得意的笑,好像有一種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感覺。

“你怎麽來了?大哥呢,就這麽讓你放肆!”确定了真的是龐飛燕以後,龐昱不敢想像她是用什麽方法逃家的。這只在開封鬧鬧也就算了,為什麽在外面也不放過他?難道真要讓這個家夥跟自己到陳州麽?那自己這一路豈不是沒好了!

“什麽叫放肆啊!龐昱,你不會說話就別說話,我這叫聰明機智,你以為誰都笨的像你,到了十八歲才跑出去第一次!”送了個白眼兒給龐昱,龐飛燕對他的用詞十分不滿。

“那你是怎麽出來的!趁着這裏離開封不遠,趕緊回去!”龐昱不想跟龐飛燕糾結這些有的沒的,直奔主題,她來這一次不就是想要和自己去陳州麽?早早的被拒絕,早早的滾蛋比較好!

“你憑什麽讓我回去!自己出不來還怪別人聰明!”聽到龐昱帶着訓斥的語氣,龐飛燕不高興了。自己辛辛苦苦的瞞着爹爹、瞞着大哥和娘跑出來,就是為了跟龐昱一起去陳州。為此,自己甚至還演了一出瞞天過海,買通了丫鬟和門房才出來,而且在天不亮的時候就開始趕路了。如果現在自己放棄,那豈不是之前的努力都白做了麽?龐飛燕可不是那種不會算賬的主兒,一想起自己的付出和努力,她說什麽也不能回去!

“飛燕啊,我去陳州不是出去玩兒,那也不是什麽好玩的地方。史書你看的不少,也知道歷朝歷代赈災出現的問題很多,流民作亂啊,糧草被劫啊,這些都是有可能發生的,你讓我怎麽放心把你帶過去?再說,就算是我放心了,你真的行麽?那裏缺糧少水,住的不是咱們龐府那樣舒适的房間,穿的也不是绫羅綢緞,吃的更不是山珍海味,甚至連普通的大米、白面都沒有。這樣的生活你受得了麽?”龐昱看龐飛燕這一臉倔強都不知道怎麽辦好了,不能打、不能罵、剩下的只有勸說。

“你能行我為什麽不行?”龐飛燕還是堅持着要跟去陳州。她知道赈災不好玩兒,也知道赈災不安全,可是再怎麽樣一定會比每天無聊的待在龐府要好吧!而且最近不知道為什麽,娘總是要和她談一些勳貴少爺什麽的話題。雖然不明顯,但她知道這是要聯姻的開始。自己長這麽大,連開封都沒出去過,怎麽甘心就這麽成為另外一家人的媳婦!

“飛燕……”龐昱真的不是什麽會勸說的人,他只會用那可憐的小眼神來打動對方。可惜啊,龐飛燕不是柳長興,天天見的哥哥,無論是什麽樣子,早就免疫了,怎麽可能吃這套?

“阿昱,要不咱就讓她跟着一起吧!”看了看天色,已經快到午時了,正是太陽火熱的時候。這麽一大堆人馬僵在這裏也不是個事兒,還需要到下一個鄉鎮避避暑、納納涼。而龐飛燕這個妹妹看起來也是主意堅定的人,就算此時不讓她跟着,之後肯定也會追上來。龐昱總不能控制住人家的兩條腿吧?更何況,人家現在騎的是四條腿,一跑可就沒影兒了。

“這位大哥說的可真對,不愧是在開封府當差的!”龐飛燕也聽說自家二哥交了個開封府的朋友,甚至還和他一起去赈災。此刻柳長興站在龐昱身邊,自然不做第二人想。

“呵,你這妹妹消息還挺靈通!在下姓柳名長興,你叫我柳大哥或者長興哥都行。阿昱這麽說你,也是為了你好。陳州不是什麽安全的地兒,既然跟我們一起,就要做好準備!”替龐昱辯白了一番,柳長興就答應了兩個人留下來。而這時候雖然龐昱心裏還有些不樂意,但也沒有別的好辦法。只是暗暗的在柳長興的腰上掐了一下,然後給了龐飛燕一個怒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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