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下雨了。”在一個小樹林裏,柳長興仰靠在馬車邊緣,看着外面小雨淅淅瀝瀝,忍不住伸出手去碰它一下,冰涼的水珠掉落在他的手上,與手中灼熱的溫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他被冰的一哆嗦。
“幸虧你會看天象,要不然這幾十車糧食都得受潮不可!”穿着蓑衣,龐昱和龐飛燕終于給帶着大隊給糧食蓋完了油布,并且安排好了一切擋雨措施回來。瞧着柳長興好像還在發燒,就把他推進了馬車。“不知道自己生病麽?還有心情玩兒雨?”
“唉!這病啊,生着生着就習慣了!實際上也沒啥,就是發個燒而已。”柳長興這個生病的人看着倒是比誰都淡定,挪挪屁股給兩個剛幹完活的人讓了座,就又跑到可以吹風、看雨的地方去了。想着以前自己在爺爺家的時候,爺爺難受的只能躺在床上,自己則是坐在院子裏靜靜的聽着雨滴拍打窗戶,那是愛玩愛鬧的自己可以享受的難得的寧靜。
“你倒是灑脫!可憐我們因為你高燒,一晚上都沒睡着!”馬車最裏面躺着的是百無聊賴的白玉堂,他懶洋洋的睜開眼睛,嫌棄的躲着兩個身上帶着雨水的龐家人,又閉上眼睛縮在角落裏補眠,閑适懶散的模樣,讓另外兩個一大早就出去忙的人恨不得給他一巴掌。
“怎麽能怪我發燒啊?要怪也要怪那些刺客,好死不死的來了一次,還有第二次!第二次滾回去了,又過來第三次!”柳長興也覺得自己很無辜,明明剛開始趕路的時候,自己并沒有發燒,以為能夠躲過原身這個只要一受傷或者受到驚吓就會發燒的規律。可是,這一期盼全都被那些不知疲倦的刺客給毀了。短短的一天行程,他們竟然襲擊了兩次,也不知是從哪兒來的這麽大的毅力,都已經知道自己隊伍裏有一個武功堪比南俠一樣的存在,還拼了命過來送死。
“這算是自己身體弱,卻怪罪別人身體強麽?我看那些還帶着傷過來襲擊的刺客可比你強多了!”就算柳長興是展昭的所謂的徒弟(後來白玉堂知道柳長興并沒有同展昭有真正的師徒情分,只是上下級之間的指導而已),也沒能讓白玉堂高看一眼,還是該損就損,該說就說,只是在動作之間不經意的維護,才能看出他對柳長興有那麽一點點的照顧。
“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壯得跟頭牛一樣!”被諷刺的柳長興忍不住回頭瞪了白玉堂一眼,看那個人閉着眼睛沒有接收到的樣子,又加了一句狠的。“可是再怎麽壯,你看起來還是一副弱雞模樣!”
“嘿,我說,柳長興,你是不是想死啊!”一向以自己武功為傲的白玉堂此刻被人說成弱雞,簡直就不能忍,當下就站起來竄到了柳長興的邊上,也不知道在狹小的馬車內他是怎麽做到的。
“我怎麽了?我說的可都是事實啊!我跟你說最好不要動手,要不然欺負傷患的名頭就落在你身上!”柳長興現在是一點兒都不怕白玉堂,仗着自己身上有傷,言語間盡是挑釁。尤其是那小眼神兒,轉的那叫一個漂亮,好像一直在對白玉堂說“你來啊,有本事你就打啊!”
“你!”白玉堂被柳長興這一句話給噎得說不出話來。也是,柳長興現在身上有傷,自己就算打了他也是勝之不武,尤其是他還是那只臭貓的屬下,要是自己打了他,傳出去豈不就是“白玉堂欺負小輩”?越想越不占理的白玉堂只能狠狠的瞪了柳長興一眼,然後順勢就坐在了馬車邊上,準備在他還要還嘴的時候點他的啞穴,直接把他憋死!
“怎麽樣?沒說的了吧?”旗開得勝的柳長興洋洋得意的笑着,卻忽視了身邊人愈加凝重的臉色,倒是一邊看戲的龐昱覺得好像不對,捅了捅正高興的柳長興,讓他閉上了嘴。
“白大俠,是刺客又來了麽?”瞧着白玉堂好像在凝神的聽着些什麽,龐昱悄聲的問了一句。
“應該是,我出去一趟。”給了龐昱一個眼神讓他照顧好不在狀态的柳長興,白玉堂就拿着劍飛了出去,落在一邊的樹枝上。他眼睛四處搜尋,看着周圍好像是沒有什麽異變,但是剛才聽見的腳步聲,卻隐隐的回蕩在耳邊。這次的刺客好像不是一般人啊!無視周圍落下來的雨滴,白玉堂将袍子的一角提了起來。
好像是為了驗證白玉堂的感覺一樣,在他剛剛準備好戰鬥的時候,就有百十來個黑衣人從四面八方團團圍住了赈災隊伍。他們手裏拿着鋼刀,頭上戴着蓑笠,渾身散發的殺氣比之前三次襲擊都要強烈。可能是知道這是在隊伍到達陳州前最後的一次刺殺了吧,他們的步履雖然沉重,卻帶着一往無前的氣勢,伴随着天上掉下來的逐漸變大的雨滴,将周圍的氣氛都襯得冷冽許多。
“準備迎敵!”瞧着從高處落下的如同刀子一般的飛葉,隊伍中的兵士也意識到了刺客的再次光臨。因為馬匹都被拴在了一旁的樹林中,騎兵和步兵皆是拿着武器,護衛在糧草和馬車的周圍。
随着第一聲刀劍的撞擊,兩方的戰鬥再一次打響。而這一次的刺客變得更加聰明,因為單兵能力上的優勢,他們用大概三分之一的人去牽制白玉堂,用三分之一的人阻擋普通的兵士,而另外三分之一直接沖向馬車,狠戾的刀法将阻擋在他們面前的人全部掃蕩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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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昱,飛燕,你們坐穩了!”受傷的柳長興一直在馬車裏觀戰,看着白玉堂與刺客纏鬥,根本沒有顧忌自己這一幫人的可能,他快速的披着剛才龐昱用的蓑衣,坐在了馬車前面。
“長興,你要幹嘛?你身上還有傷呢!”看着柳長興完全不顧身上的傷口要駕車的動作,龐昱攔在了他的面前。外面下着大雨,他還發着熱,這麽出去駕車,他的小命兒很可能就沒了!
“廢話,我還不知道有傷!可再不跑我們就沒命了!”拽開龐昱拉扯自己的手,柳長興一把将他推進了裏面。“這眼看着刺客就是要抓你,糧食根本不是他們的目标!如果你落到他們手裏,是生是死都難說啊!”瞧着因為兵士的阻擋,最前面的刺客離馬車大概還有四五尺的距離,柳長興當機立斷一拽缰繩,把馬車掉了個去。随後,他就抽了馬兒一鞭子,順着後面當時吸取教訓留的道就開始跑,也不管馬車是否因為跑得過急東倒西歪,更不管裏面的人是否撞了腦袋。
就在柳長興狠命的往前跑,刺客一個勁兒的往前追的時候,從天上突然降下了幾道黑色的輪子,打着旋兒一樣的在柳長興眼前飄過,吓得他一下子就勒住了缰繩,身體從外面摔進了馬車。
“怎麽了?長興,外面出什麽事兒了?”柳長興這一摔正好摔到了裏面栽崴着的龐昱身上,瞧着他面色發青、手心發冷的模樣,龐昱趕緊将他扶正,着急的問外面的情況。
“我、我也不知道啊!突然、一個大輪子就從我眼前飛過去,吓死我了!”柳長興被剛才那一幕驚得話都說的斷斷續續了,想着那連冷光都沒有的輪子就從自己的眼前飛過,只差幾指的距離就能把自己的脖子劃破,他就忍不住雙手發抖,手冒冷汗。這是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離死亡是那麽的近,近的就在他的眼前……
“輪子?什麽樣的輪子?”聽到這句話後,龐昱和龐飛燕的情緒卻與柳長興完全相反。他們激動的看着柳長興,希望能進一步的知道答案。如果不是因為柳長興正好擋在他們前面,可能他們現在已經沖出馬車去親眼驗證了。
“就是帶着鋸齒的黑色輪子啊!通體烏黑,連鋒刃上應該有的反光都沒有!看起來像是暗器,但哪有那麽大的暗器啊!”完全不理解這兩個人興奮點在何處,柳長興好不容易捋順了氣兒說出答案。
“天啊,那可能是大哥派的人到了!”龐昱一聽這話,馬上就扔下柳長興鑽出了馬車,也不顧外面下的雨有多大,道路有多泥濘,直接跳了下去。而在他身後,與剛才全部都是氣勢洶洶的黑衣人完全不同,現在是一片靜靜的血海,零星的黑衣人倒在上面,有的伸展四肢,好像是在不甘的向蒼天怒吼,有的拿着鋼刀,面具掉落,瞪大了眼睛,看起來還無法接受事實。而在這群死去的黑衣人中間,正正的插着一面黑色的旗子,藏藍色的暗紋讓它看起來威武霸氣,上面龍飛鳳舞的寫着一個字卻讓龐昱暖在了心裏。那是他大哥飛星将軍龐統親筆寫的字——龐!
“真的是飛雲騎啊!看來這下我們有救了!”龐飛燕也跟在龐昱的身後跳下馬車,看着刺客中間豎着的旗子,就知道是大哥龐統的手下來救他們了。正好是在危機的時刻,正好是在逃命的時候,他們就像是天神一樣出現,救了自己和二哥。因為絕路逢生的喜悅,龐飛燕面對着七零八落的屍體,并沒有一般小女生捂眼睛的舉動,而是反常的歡呼雀躍,為自己成功的保住性命而感到開心。
“是有救了,趕快上車,我們回去!”就算是再高興、再心暖,龐昱還是無法長時間的對着那些要殺自己的人,即使他們已經變成了死屍。他把龐飛燕趕上了馬車,自己卻坐在車頭。模仿着剛才柳長興的動作,他緊拽着缰繩調轉了馬車,随後鞭子一揮,再次的接近了那戰場,而只不過短短的時間內,那兵器交接的聲音已經消失,只剩下了無邊的寂靜。
“龐昱,這些人是?”看着龐昱他們駕着馬車回來,白玉堂一下子就飛了上去,落在馬車邊上,用劍指着這些突然間冒出來的穿着鬥篷的黑衣人,詢問他們的身份。
在打到一半兒的時候,白玉堂就發現柳長興帶着龐昱他們駕車跑了。但是他心裏一點兒也沒有他們當逃兵的不爽,反倒是欣賞他們的眼力,劍揮得更快,打倒的人更多。
在那種情況下,只要是個人就可以看出來,讓龐昱他們逃跑是最正确的選擇,這樣不僅可以減輕己方的壓力,還能夠增加他們活下來的機率,等到自己解決這些宵小,再去幫助他們。
不過,還沒等自己将這些人全部搞定,就有大概另外一批黑衣人竄了出來。他們手裏拿着非同一般的飛輪,就像是閻羅王派出的無常一樣,無情的收割剛才那批刺客的生命。通體烏黑的武器,連一絲光亮也未曾表露到人間,完全的和他們那種肅殺、黑暗的氣勢融為了一體。他們每一個看起來都武功超群,攻擊上只有致命一擊,凡是被他們攻擊的人,根本都沒有第二次機會站起。時間不過幾息,場上的局勢就發生了逆轉,僅僅十幾個人,就改變了一場戰局。
“他們是我大哥手下的飛雲騎。”龐昱看到那些在雨中仍然如松柏一樣站着的人們心中充斥着敬意,而對那訓練處這些人的大哥更是感覺到無比的驕傲。
等到馬車走到這些人近前,其中的一個才走到龐昱的身邊。
“卑職貪狼,奉龐将軍之令,率飛雲騎一十二人過來支援,參見龐大人!”
“參見龐大人!”
剛才還挺直胸膛在戰鬥的人們,此刻好像收起了威懾和戰力,刷的一下全部單膝跪在了龐昱的身前。他們的身姿即使跪着也像是一柄出鞘的寶劍,渾身帶着濃濃的殺氣,而他們的聲音,仿佛金屬一般冰冷,整齊劃一。雖然只有十幾個人,但他們的聲音卻在這瓢潑大雨中悠遠剛強,他們的威勢在這七零八落的戰場勇武雄壯!亂石穿空、驚濤拍岸都不足以形容這一刻他們讓人感受到的震撼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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