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長興,你在麽?”就在龐統還想對着柳長興囑咐些什麽的時候,門外傳來了熟悉的聲音。他有禮的問着屋內的人,與之前霸氣的直接推門而進的龐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展大哥?他怎麽會在這兒?”在鐵礦的地道裏,等着壬午最後一劍落下來的柳長興其實已經失去意識了,他那時候閉上眼睛不僅僅是因為他害怕,還是因為他已經撐不下去了。所以柳長興根本就不清楚是展昭救了他,龐統只不過是順道把他帶回來的事實。他一直以為自己的救命恩人是龐統,所以此刻才會如此驚訝。

“他一早就到了,和白玉堂一起去救得你。”雖然不喜歡展昭,但龐昱還不屑于抹殺他的功勞,這種事情只要柳長興随便一問就可以知道的清清楚楚,他不想因為這個在柳長興的心裏留下不好的印象。

“那……”看着自己房間裏龐家的兩尊大佛,柳長興有些猶豫了。他是很想見見自己這個大哥,可是如果讓他看見身為開封府捕快的自己和龐家這麽親密,是不是不太好?

就在他猶疑的時候,門外之人因為長久沒有得到回應,終于推門走了進來。本來在他的預計中,屋子裏只會有一個睡着的柳長興,沒想到卻看見了三雙睜着的眼睛。

“展大哥,你來啦!”在瞧見展昭的那一瞬間,柳長興心裏突然有了一種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的感覺。那是一種不同于對龐昱友情般的信任,對龐統大哥般的佩服的情感,在柳長興的心裏對于展昭,更多的是親人般的依賴。

“原來龐将軍、龐欽差也在這裏,展昭打擾了。”給了柳長興一個安撫的眼神,展昭首先對屋內的另外兩個人行禮,然後将手裏的食盒放在桌子上,才走近床邊,詢問柳長興的傷情。

“你怎麽樣?身上的傷還疼麽?我之前在鐵礦那兒忙着抓黑衣人,沒法顧及到你。也不知你滿身的傷口處理的怎麽樣!”展昭說到這裏就有些自責,雖然他當時真的很想将柳長興親自送回府衙,但是他的責任心卻不允許他這麽做。在公務和柳長興之間,他雖然不願,但還是沒有選柳長興。

“切,這麽關心為什麽不早點過來?現在距你回到府衙怎麽也有半個多時辰了,就算包大人離不開你,我也不信你一點兒功夫都抽不出來!”站在一旁的龐昱看見展昭和柳長興這相親相愛的一面不爽了,直接就挑起刺來。

“阿昱,怎麽說話呢!展護衛,您可千萬不要将阿昱的言辭當真啊!”龐統聽見這話,再看到展昭那凝滞的臉色,微微的笑了。他在口頭上假裝斥責着龐昱,可是心裏,卻有些贊同自己弟弟的想法。開封府的人,任誰都要說個公義,可正因為如此,家人和朋友,都會排在公義的後面。這讓一心守護着龐氏家族的龐統不能茍同。

“當然不會,卑職還要謝謝龐将軍伸出援手,救黎民于水火之中。”再次拱手行禮,展昭內心雖有不快,卻不能當面吐露。因為對面的人不僅僅是幫助自己救了長興,還救了好不容易逃出來的二十多個百姓。憑着這兩份情,就算是龐統再多影射自己幾句,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好了,阿昱,看人家展護衛如此大度,我們也不要在這礙手礙腳。對今天的事,我還有話要和你囑咐,你先跟我回房間去吧!”瞧着展昭那沒什麽變化的臉色,龐統覺得很沒有趣味。雖然他也很想堅持坐在這裏,探聽一下兩個人會說些什麽,可是他從小所受到的教育卻不允許他做出這樣的無賴行為,當然,他的尊嚴也不允許。

“大哥!”對于龐統的退讓,龐昱表示十分不滿。憑什麽那個展昭就能一個人和長興說話啊!自己聽聽怎麽了?他一來自己就要逃走,那豈不是顯得自己很沒有面子!

“阿昱!”龐統的聲音變得嚴厲起來,眉間的微怒讓龐昱不再反抗,最後還是乖乖的跟着自家大哥離開了。但即使如此,龐昱仍舊沒有給展昭半分好臉色,臨走的時候還瞪了他一眼,讓夾在中間的柳長興摸摸鼻子,覺得有些尴尬。

“展大哥,你怎麽來了?你不是應該在開封府麽?”待到兩人走後,刨除剛剛見到展昭的喜悅,柳長興現在腦子裏只剩下了困惑。自己不過是被關了五六七八天,外面怎麽就發生了如此巨大的變化!開封的展大哥來了,霸氣的龐統也來了,接下來不會是包大人還有公孫先生出現吧?

“正是因為在開封府,我才能來!你這家夥,來陳州從來不知往回寫信,要不是龐欽差給官家遞折子求助,我要等到什麽時候才知道你不僅受傷,還被劫走的事實!”瞧着柳長興因為失血過多那慘白的臉,展昭內心湧上一股子心疼。果然這家夥不在自己身邊就會受傷,之前在朱毅頭那裏就是,現在到了陳州還是,就算教了他功夫,也沒有解決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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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我之前來的時候,你不是也沒要求嘛!我就忘了……”不敢說自己在外面混的太風生水起,把展昭忘在了腦後,柳長興随便扯了一個理由将罪責推卸給對面的人。

“算了,看見你現在很好,我也放心了。”想着之前從地道裏把這家夥抱出來的時候,他可憐兮兮的模樣,展昭也不想和他就這個問題多做糾纏。他将柳長興扶坐起來,看到那一身華貴的裏衣,眼神稍微的暗了一些。不過很快他就把情緒收起,從桌上的食盒裏拿出了一碗清粥,還有幾碟小菜,端到了柳長興的面前。

“來之前我問過公孫先生,說你不能食油膩之物。這粥是我讓廚房幫忙熬的,你多進一些。”說着,展昭拿起勺子輕輕的舀起了一勺粥,吹了吹放在了柳長興的嘴邊,細心的程度堪比母親對待孩子,丈夫對待戀人。

“呃,展大哥,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從沒有見過展昭這副面貌的柳長興覺得有些驚吓。這是怎麽回事?那個以前無論自己怎麽鬼哭狼嚎都會逼着自己練武的展昭是眼前這個人麽?他不會也像自己一樣,鬼上身了吧!(瞧瞧,柳長興給自己的定位,是多麽的準确!)

“你不是還受着傷?”因為記得柳長興胳膊有被劃傷,展昭并沒有交出手裏的東西。

“那也沒關系!”總比你這麽看着吓人強!後面的話柳長興沒敢說,徑自的舉起手想要接過碗,可惜……

“哎呦!”他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只不過舉起一點點,那後背和臂膀上的傷口就疼的讓他叫出來。剛才沒有疼痛是因為他沒有扯到,可這一旦牽扯到了,傷口就徹底的讓柳長興記住了什麽叫疼。

“傷口怎麽樣?沒開裂吧?”看着柳長興疼得縮成了一團,展昭着急的把碗放在一邊,掀開被子打算看柳長興身上的傷,可是柳長興現在只顧着疼了,根本就不理他說的話。

“長興,你讓我看看!如果傷口裂了,我也好重新給你上藥!”撫摸着柳長興那因為疼痛而有些出汗的腦門,展昭也着急起來。作為從地道裏将柳長興救出來的人,對于柳長興的傷,他最有發言權。當時在黑暗的環境中還不覺得,只是感到柳長興的外袍有些潮濕,可等到出來之後,那衣服上的鮮血還有被尖刀劃開的口子,讓他是既驚訝又痛心。這個家夥,到底是以什麽樣的毅力,站在那裏支持了那麽久!

“展大哥,怎麽這麽疼!我只是動了一小下!”知道展昭擔心自己,柳長興咬着牙才把身體舒展開,他的聲音疼得有些發顫,嘴角更是被咬出了好幾個牙印。如果不是展昭在這裏他還要些面子,估計柳長興剛才那一下子就會哭出來!大丈夫流血不流淚什麽的,根本就不在他的腦子裏!

“所以說讓你不要動啊!”展昭嘆了一口氣,輕輕的将柳長興的扶起靠在自己身上,然後把他的衣服解開,果然發現胳膊和後背的白布都顯現出了一點殷紅。他小心的将那白布一圈圈拆了下來,最後終于露出了流着血的猙獰的傷口。

看着那與周圍白皙肌膚完全不同的顏色,展昭很是愧疚。如果自己當初能快點找到他,是不是他就不會受這些傷了?如果自己當初沒有勸他和龐昱一起來陳州,是不是他就不會有這麽凄慘的經歷?如果……

因為柳長興的受傷,展昭陷入了無盡的自責之中。看着那傷口,也有些發愣。

“展大哥,展大哥……”感受到身後的人将手指放在了他的後背上,卻沒有其他的動作,柳長興覺得很是奇怪。這位大哥在幹嘛?自己都疼得快要喘不過氣來了!他怎麽還不上藥啊!光是看着難道就能好麽?

所以說,兩個人的想法在同一頻率上有多重要。本來一個很唯美的上藥環節,就讓柳長興在腦子裏的哀嘆給攪和沒了。

“嗯,對了,長興,之前的藥是龐将軍給你上的麽?”看着那傷口上還留有白色的粉末,展昭回過神來拿出自己的金創藥把破裂的傷口擦幹淨後撒了上去。

“我不清楚,不過醒來的時候,他就在桌子邊坐着,想來是他幫我上的吧!”配合着展昭的動作将白布重新纏上,柳長興這回是長了記性,不敢再自己動作了,安靜的靠在展昭身上,一口口的喝着他給自己的粥。

“龐将軍的藥看起來極好,想來應該是大內才有的,長興你下次見要多謝他!”有對比才有發現,展昭雖然不懂醫術但卻經常受傷,所以對于金創藥質量的分辨,也算是個行家。剛才那金創藥,就他聞到的味道還有看到的效果,絕對不是凡品,想來之前長興沒有感覺到疼痛,也是因為那藥的作用。

“不用謝了,為這事我早就付出代價了!”想着自己和龐統的約定,柳長興不由得撇了撇嘴有些不甘。一個條件啊!雖然說龐統解釋他所給的條件自己肯定能夠做到,但是有這麽一個東西握在別人手裏,總是覺得心裏有些毛毛的!

“代價?什麽代價?”聽着柳長興略微有些喪氣的口吻,展昭的腦子有些混亂。難道那龐統給長興出了什麽難題不成?還是,他要求長興幫他做些什麽?

而就在柳長興想要把事情原原本本給展昭講一遍的時候,院子裏傳來了人跑過來的聲音,然後就是“砰”的一聲,門被推開了。

“展護衛,關在牢裏的黑衣人被殺了!”因為過于急躁沖進來的趙虎根本沒想到自己會看到這麽一幅畫面。

自己的好兄弟半披着裏衣靠在展護衛的懷裏,嬌俏玲珑的身子好像天生契合一般的與展昭相偎依。他頭發散開,垂在臉的兩側,讓本來就沒有什麽男性化特征的容顏變得更加嬌媚,露着的肩膀和展護衛那玄色的衣裳形成了強烈的反差,越發顯得那懷裏的人肌膚如玉。

“那個……那個……”看到這一幕的趙虎第一次恨起自己的莽撞來,怎麽能因為長興和自己交好就随便的闖進人家的屋子呢!他漲着一張通紅的臉,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嘴上原本着急說的話更是被忘的幹幹淨淨。

“趙大哥,你剛才說什麽?”因為想要解釋的話被打斷了,而趙虎的話說得又比較急,柳長興并沒有聽清楚其中的意思。

“啊,我說,展護衛抓過來的黑衣人被滅口了。”多虧了柳長興的一句話,趙虎才想起來正事兒,快速把大牢裏的情況和展昭全部講了一遍,然後讓他趕緊過去查探現場。

“那長興,我先走一步!一會再回來看你!”幫助柳長興小心的躺在床上,展昭連食盒都沒顧及到收,直接走出了門外。而看着這兩人急匆匆的背影,柳長興突然想起之前龐統說話時警告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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