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白玉堂,怎麽哪裏都有你!”瞧着白玉堂那般不客氣的模樣,龐飛燕見不得她欺負展昭,就自動自覺的替他回擊了過去。

“什麽叫哪裏都有我?龐飛燕,應該是哪裏都有你吧!這只臭貓如果說自己是普通捕快,那和這只臭貓相交的五鼠,豈不也成了普通人?他自己一個人自謙不要緊,可不能連帶了我的哥哥們!”白玉堂搖着扇子,走進了屋內,坐在了一邊。這柳長興所在的屋子雖然不小,可一下子添了六個人,還是顯得有些擁擠。

“好吧,這事算我不對。”展昭的性子讓他不會和白玉堂做口舌之争,再說,就算他争了,也争不過這個萬事都很小心眼兒的男人。所以,展昭就十分輕松的認了錯,他比白玉堂要大一些,多多包容弟弟也沒什麽不對。

“瞧瞧,這才是君子啊!”當事人都說話了,龐飛燕也不好再說什麽,只是一句感嘆坐在了柳長興的邊上。她轉眼看着床上瘦得下巴都快要把自己戳死的柳長興,些微的有些難過,但大大咧咧的性子讓她沒面子表現出來。

“長興哥,那幫人是對你下了什麽毒手,竟然讓你瘦成這般模樣!我看你現在快和我一樣重了!你是個男人,可不能這樣啊!”擔心的給柳長興掖了掖被角,龐飛燕說出的話不中聽,但卻很在理。

“他們哪裏敢對我下什麽毒手啊?”看因為龐飛燕一句話屋子裏的人都轉頭用專注的眼神看着自己,柳長興好笑的反問了一句,光是沖着龐昱的面子上,他們也不敢虐待自己啊!

“那怎麽會這麽瘦?難道是你長高了?”龐飛燕不理解一個男人為什麽會突然變瘦,柳長興是受傷了,可是他不過是昨天受的傷,今天也不可能變化如此之快。那除了被他人虐待之外,就應該是自己的原因了。想着自己當初由圓嘟嘟的模樣,變成現在的細條身材,龐飛燕有了新的推測。

“咳咳……”因為龐飛燕的話,在場的所有人都再次轉回去,不敢直視柳長興的眼睛。還真是悲劇啊,被一個小姑娘這麽說……不過,長興的身高的确還需要長進啊!這是在場之人共同的心聲。

“我說飛燕啊,你這麽和我一個大男人讨論身高,你覺得合适麽?”被人抓住了弱點,柳長興也覺得有些尴尬,可他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個身體都十八歲了,竟然還沒有到6尺!與在場各個都6尺多的身高一比,還真是讓人感覺到有些悲哀。

“不合适麽?我記得我小時候也和大哥比過身高啊!”想起以前自己哭着說還沒有家裏的丫鬟高的時候,自己的大哥把自己高高舉起,說以後一定會長到很高的模樣,龐飛燕不覺得這個話題有什麽不對。

“和你大哥比過身高?”這時候大家的目光又全都跑到了龐統的身上,這麽個大男人,好歹有六尺半的身高,怎麽和一個小姑娘相比啊!

“大哥,你什麽時候還幹過這個?怎麽從未聽你提起?”龐昱作為弟弟,從來沒聽過在自己家裏還發生過這樣的事兒,男人的身高絕對是很大的問題,大哥能和自己的妹妹比,真是可惜當時自己沒有親眼看見!

“阿昱,只是當時飛燕哭鬧而已。”不願意将自己妹控的屬性暴露開來,龐統随意的解釋了一句,就默默的喝茶了。可就算他一副淡然的樣子,也沒能阻止大家對那件事的好奇心,互相的用眼神交流着,推測當時的真相。不過,通過這個小插曲,在場的人都知道了一點,那就是看起來冷硬剛強的飛星将軍好像很喜歡小孩子。想象着他哄着妹妹量身高的模樣,在場的衆人對他的态度都在不經意間緩和了很多。喜歡小孩子的人,應該不會壞到哪裏去吧!

就在大家還想要繼續扒各位身高的梗的時候(男人有時候就是會這麽無聊),昨晚上闖進來的趙虎又一次的奔進了這個院子,雖然這次他跑到了屋前記得敲門,可這次大敞的房門,根本就沒給他發揮的機會。瞧着屋子裏滿滿當當的人,他再一次的表示很奇怪,但這一回卻沒有忘記要傳達的消息。

“各位,包大人準備升堂結案了!請展護衛過去協助,其他人皆可旁聽此案。”

“結案了?怎麽會這麽快?不是還沒有抓到真兇麽?”這是知道真相沒忍住開口的龐昱,雖然只是很小的聲音,卻說出了大家的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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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虎,大人怎麽會突然想到結案?”走在前方,展昭撩起袍子下了臺階。他是想過要勸自家大人的,但自己還沒有想清楚呢,大人怎麽就先下了決定?是和長興說的一樣,打算緊抓幕後黑手麽?

“這是大人考慮了一晚上的結果。卑職也不太清楚到底原因為何,但昨晚上,包大人在書房裏和公孫先生談了一宿,想來是別有打算吧!”因為展昭需要照顧柳長興的原因,趙虎自動自覺的替他當值,自然也算是清楚那麽一點。

“公孫先生麽?看來大人是考量清楚了。”想起公孫先生對于朝廷上的事那是處理的游刃有餘,比自家大人那清廉剛正的性子要更加明白事情的婉轉曲折,展昭贊同的點了點頭。這樣結案也好,陳州的條件太差,實在是不适合長興養傷,能快一些回到開封,他身上的傷才會快一點痊愈。

“升堂!”

“威武!”

在陳州百姓的圍觀之中,伴随着陳州旱災發生的盜糧、劫人事件告一段落,雖然在知情人士的眼中,這只是暫時的與幕後主使休戰,但是在百性心裏,那已經達到了惡有惡報的結果。

“這些個混蛋!怎麽敢偷盜糧倉裏的東西!”

“你知道因為你,多少人被活活的餓死嘛!”

“你還我孩子命來!你還他命來!”

因為錢良本和黑衣人的死,真正的被判刑的只有李連順和那挖地道的幾個孫家夥計。孫悟文的能量還是很大的,雖然未能和文書以及賬本一起交到龐昱的手中,但還是在錢良本死後的當晚,派人把他們送到了陳州衙門。

這些人,雖然只是幹了很小的壞事,最多不過是助纣為虐、為虎作伥,挖個地道、收個錢糧,但正因為他們對利益的貪心,才使得這件很嚴重的事情發生。千裏之堤潰于蟻穴,而滔天的惡事,也正起于人們心中那一閃而過的惡念。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古人的話總是有那麽點道理,讓你看見生活背後的含義。

“诶,龐昱,你說這陳州都要窮死了,他們這些百姓哪兒來的青菜和臭雞蛋啊!這些東西留着吃多好?”看着那一個個往犯人腦子上扔的東西,龐飛燕覺得有些可惜。別的事她不清楚,可是對于這陳州百姓的苦難,跟着赈災的她是真真正正的看在了心裏,所以極其不理解這些人的作為。

“也許是為了發洩心中的憤懑吧!”看着在最前方抓着李連順囚車痛苦的大嬸兒,龐昱不忍心,調轉馬頭回了衙門。如果當初這些人想到了現在,是不是也就不會有那麽多的事情發生?可能那時候陳州雖然受了旱災,卻不會死這麽多的人。

正是因為這一轉,龐昱沒有看到的是另外一種與憤怒不同的蒼涼。在刑場的一邊,一個白發老人顫顫巍巍的在那兒站着,兩眼潤濕的看着逐漸過去的囚車,心裏的不舍和悲哀讓他看起來好像被沉重的大山壓垮了一樣。那是李連順的爹爹,就算是孩子犯了錯,一向以節儉持家的老人,還是過來看了他最後一眼。沒有求情,沒有可憐,也沒有痛恨,老人的眼睛裏只剩下哀痛,讓周邊的人都忍不住離開他一丈遠。

“兒啊!”等到李連順下了囚車,被按在斷頭臺上的時候,老人這才拿着酒菜走了上去。

“爹,你怎麽來了?你怎麽能來呢!”李連順很是安靜的趴在臺子上,并沒有什麽多餘的想法。在他承認罪行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會是如此的結局。大宋對于官吏貪污刑罰很嚴,更何況自己還是聯合外人盜走的糧倉裏赈災的糧食,沒有淩遲處死,已經是包大人手下留情了。但是,就算他對這結局想過千萬次,也沒有想過一向嚴格要求自己的父親會在自己死前看自己最後一眼。

“連順啊,我就是來看看你。”老人手抖着将籃子裏的酒肉拿出來給李連順擺上,一口口的喂着他吃進去。

“當時,我要是能再多管管你就好了。怎麽就從來都沒問過你給我買的東西是哪兒來的錢呢!”老人的話像是唠家常一樣平淡,但聽話的人卻只是瞬間就淚如雨下。

“爹,你別說了,是兒子不孝,讓爹蒙羞了!”知道自家爹爹好臉面,所以才會那麽嚴格的管教自己,也知道自家爹爹疼自己疼到骨子裏,所以才會抛開所有,用自己在孫家這麽些年的功勞到管家那裏給自己換了這麽個職位。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不對,讓爹爹白發人送黑發人不說,還丢盡了臉!

“不是蒙羞,是爹沒教育好你。”用粗糙的手給兒子擦眼淚,老人雖然沒有哭,卻比哭着更讓人感到傷悲。“到了地下,你要和閻王爺好好忏悔,就說是爹我沒教好你,下輩子找個會教人的爹,千萬不能再見利忘義,要好好的成就一番事業。本來挺聰明的孩子,都是我耽誤了你。”

老人将罪責歸到自己的身上,不想讓兒子帶着羞憤離開人世。看着時間,他給兒子喝了最後一口酒,然後就勾着腰下臺了。走到最後一步的時候,他使勁兒的挺直了腰板,想給自己的兒子留下一個挺拔的身影,不讓他走的難過。可就是這麽一強求,老人家在太陽底下,就活生生的倒在了地上,再也沒有醒過來。

“爹!”凄厲的聲音在刑場中回蕩,再也沒有什麽人憤恨的怒罵着這些人,只是默默的将已經停止呼吸的老人扶起,等待着行刑的時間到了,和他一起送走了他的兒子。

“以後一定要做個好人吶!”

“千萬不能為了錢財做虧心的事兒!”

這是看了這一幕的人心裏最後的想法,也正是因為如此,日後從陳州出來的無論是官員還是商人,幾乎都沒有過貪贓枉法或者見利忘義的行為。他們都記得當初在刑場看到的那悲慘的一幕,并把這個故事,一代代的傳承了下去。

一家歡喜一家愁,在百姓們歡欣雀躍的為正義得到伸張、生活得以繼續而感到開心的時候,幾輛馬車從陳州府衙的後門出發,不一會兒就出了這個正在向着繁榮恢複的陳州城,而在其中一輛最豪華、最寬敞的上面,郁悶的嘆氣聲不斷的傳來。

“我說,你們覺得有意思麽?其他幾個馬車都空着,全都跑到這一輛上來!”剛剛在龐統的幫助下換了藥的柳長興靠在舒适柔軟的被子上面,看着一個兩個擠到了車上,無奈的連眼角都下垂了。本來馬車的空間就不大,這些大男人的身高還不矮!這不是找不自在麽!(說實話,柳長興還記得之前提自己身高時大家那驚訝的表情,一個個的都恨不得把他們踹下去!)

“這是本将軍的馬車,你覺得本将軍應該下去麽?”不顧其他人是什麽樣子,反正龐統是正襟危坐在中央,身後有華麗的靠枕,手邊是飄香的美酒,桌上還放着誘人的水果。

“我是為了照顧你。”展昭的話言簡意赅,理直氣壯的讓人說不出話來。雖然身直體長,但打坐的時候,也只占了一小塊地方。

“這是我大哥的車,我當然是愛來就來,愛走就走喽!”龐昱沒覺得自己跑上來有什麽不對,反倒是覺得其他幾個人礙手礙腳,除了他大哥。當然,這是因為他不敢。

“你覺得以白五爺我的華麗,适合那些烏黑帳子的馬車麽?五爺我風流俊逸,潇灑倜傥,自然是最華麗的才能最配得上我!”搖着扇子,白玉堂懶洋洋的靠在車邊,雖然姿勢不那麽優美,但他做出來,就是帶着一種獨特的風味,讓人移不開眼睛。

當這幾個還在為了馬車上的空間你争我奪的時候,在陳州府衙,一個穿着藍色勁裝背着大刀的人走進了府衙,點名希望可以見到南俠展昭和捕快柳長興。

“你是哪位啊?找我們展護衛什麽事兒?”留在後面收尾的趙虎聽着有人找長興,不顧張龍的阻攔直接好奇的跑了過來。瞧着眼前這威武的大漢,趙虎抱着膀詢問來人的身份。

“在下歐陽春,得知開封府柳捕快傷重,特來送藥的。”從袖子裏掏出一個粗糙的盒子,打開一看,是一根碩大的野山參,瞧着個頭,應該不止百十來年。“因為在鐵礦內沒能照顧好柳捕快,在下感到很是愧疚,所以來此送藥。”大漢微微的笑着,給人一種極為誠懇的感覺,讓趙虎下意識的為他覺得可惜,吐出了柳長興等人的下落。

“那你可來晚了,長興他們已經走了大概有一柱香的時間了。現在怎麽也走出城門口了!”

“是麽?那真是太不湊巧。能不能請這位兄臺幫忙捎帶一下,也算是聊表在下的心意。”想着在地道裏那個可愛的小捕快,歐陽春在心裏嘆了一口氣。唉,如果自己沒有忙着梳洗一番直接來的話,是不是就能趕上了?本來還想和那小家夥做個兄弟呢!

“好啊,我一定帶到。”接過盒子,趙虎爽快的答應了下來。“對了,能勞煩再報一遍名姓麽?剛才我沒有注意。”撓撓耳朵,趙虎為自己的粗心感到不好意思。

“無妨無妨,在下歐陽春,勞煩兄臺了。”再次拱手感謝,歐陽春表示并不介意。

“啥?北俠歐陽春?”

這時候不止在歐陽春面前的趙虎叫了起來,就連過來看情況的張龍也跳了起來。北俠歐陽春啊!長興真是太有運氣了!這不過是一出門就結交了這樣的人物……說着,兩人就開始和歐陽春稱兄道弟,借着這股東風,讨教起功夫來。

與此同時,在衙門的另外一邊,一個叫李三的也過來找柳長興。不過他見到的不是張龍、趙虎這對兄弟,而是終于度過這個劫難的賀守成賀知州。

“原來你就是李三啊!柳捕快特意拜托我給你一封信,說是裏面有你哥哥的囑托。”或許是最近接觸的百姓多了,賀守成并沒有高高在上的為官模樣,而是親手将這封信遞到了李三的手中。瞧着他展開信瞬間流淚的模樣,賀守成也在內心感慨着這柳捕快的能量。

而我們的柳捕快此時又在幹什麽呢?他終于不堪忍受這馬車裏的擁擠空間,在展昭的攙扶下跳下了馬車,坐在了一個茶棚裏面。

“這位老夫人,麻煩給我一壺涼茶!”對着坐在棚子的茶攤邊上招呼客人的老奶奶,柳長興輕輕的喊了一聲,打算要一杯涼茶來解解渴,順便去去煩躁。

“喝什麽啊!我也想來一杯!”瞧着馬車停下,在另外一輛車上閑不住的龐飛燕也跳了下來,坐在了柳長興的身邊,那機靈古怪的勁兒,讓同在一個茶棚裏休息的客人看着,也覺得松快了不少。

“什麽你都想來一杯!老夫人,麻煩再拿一個杯子!”無語的搖了搖頭,柳長興對龐飛燕那姑娘家的儀态已經不抱期望了,反正在這路邊,誰也不認識誰。可就在那位經營茶攤的老奶奶轉過頭來的時候,他身邊的龐飛燕就驚得大呼小叫起來。

“呀!她怎麽長得這麽像皇帝姐夫!”一句話震到了三個人,那拿着茶壺慢慢挪過來的老奶奶只聽得其中兩個字,就不小心将茶壺摔在了地上。暗黃色的茶湯流了一地,可她就像沒有看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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