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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一行人也沒有去參加宴席了。全部方向一轉, 去接淩老先生入京。

城門內,遠遠的,一輛馬車緩緩駛來。

幾人靜等在旁。待到那輛車子停了下來,方才一起上前行禮問安。

“見過淩老先生。”

“見過外祖父。”

“見過外祖父。”

淩玉聽見了喬玉哲的那一聲喊, 氣得火氣都要冒出頭頂了。好歹看到了孟華瓊就在旁邊, 他努力壓抑住火氣, 努力地維持着表面的平靜。

不多時, 一位須發皆白滿臉皺紋的老人家掀開了車簾子。

看到外頭靜立的幾位晚輩, 老人家滿臉的皺紋笑成了菊花, “喲, 都來啦?你就是孟家小姑娘吧?不錯不錯。漂亮得很。啊!玉哲也來啦?”

淩玉剛要湊上前去,卻見淩老大夫下了馬車後,拉住了喬玉哲的手,微笑道:“好多天不見了, 你倒是又長高了點。”

喬玉哲含笑道:“多虧了外祖父的藥。不是那時候您給我補好了身體,我也沒法這般康健。”語氣中滿是感激和尊敬。

淩老大夫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欣慰道:“謝我做什麽。”

這邊祖孫倆言笑晏晏,旁邊的淩玉看不過去了, 湊過去指着自己道:“外公, 您可不能這樣啊。他是……那我呢?我又是誰!”

孟華瓊聽着這些事兒好似不是自己該聽的,索性去到旁邊看柳樹了。

淩老大夫看到淩玉後就氣不打一1處來,冷笑道:“你?你是誰啊?一瞧就是不知哪個大混蛋生的整日裏不着家的小混蛋!”

聽了這話, 淩玉氣得鼻子都快歪了, 卻又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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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一直和他爹不太對付, 所以看了父親就沒好氣。至于他,确實是不着家,好多年不太回去了。

瞧着淩玉被堵得憋氣的模樣,喬玉哲忍俊不禁,輕輕地笑。

淩玉氣不過,撇着眼睛怒瞪他。

淩老大夫去到孟大将軍府後,并沒有多待,吃過晚飯後卻是腳步一轉到了定國公府。

淩老大夫拉着郜老太爺進屋裏說話。門窗緊閉,說了足足一個多時辰方才出來。

郜老太爺出來的時候,天色有些暗了。恰逢玲珑和郜世修小兩口來給他老人家請安。

郜老太爺凝視了玲珑好半晌。那專注的眼神把玲珑盯得發毛。

就在她堅持不住,思量着郜家要面臨什麽生死抉擇的大事時,郜老太爺終于移開了目光。

而後,老人家重重地沉沉地嘆了口氣,滿臉滄桑地離開了。

玲珑被看得莫名其妙,半掩着口問身邊的郜世修:“父親這是怎麽了?”

郜世修瞥了眼旁邊含笑而立的淩老大夫,隐約有所猜測,卻是和玲珑道:“沒什麽。他鎮日裏想一出就是一出的,不必理會。”

·

這天天氣不錯。

郜老太爺一大早就興沖沖地來了菖蒲苑門口,也不進去。直接讓小兩口出來見他。

待到郜世修和玲珑手牽着手出來,老爺子笑眯了眼睛,臉上卻板的正兒八經的,說道:“今日淩忠樹要進宮請脈。你們兩個沒事兒的話,一道過去吧。”

聽聞是這種事兒,玲珑有些遲疑。

“這恐怕不太好。”她說,“我還是改日再去。”

郜世修卻是想起了之前郜老太爺和淩老先生在屋子裏一起說話的情形,似是不經意般地說道:“既是一家人了,不若一起過去吧。”

他甚少這樣要求玲珑去做某一件事。不過,他既然開了這個口,玲珑自然不會拒絕,順勢應了下來。

去了宮門口,和淩老先生一行人彙合的時候,方才發現同行的還有其他人。

喬玉哲和淩玉也在其中。

玲珑有些不解。但看淩老先生和郜老太爺,甚至于郜世修皆是淡然無事的模樣,她就也沒太放在心上,與衆人一同往宮裏去。

公公引了他們往皇上的靜寧宮去。

皇上年紀大了,經歷了這樣一系列的事情,終是有些熬不住。再加上前幾日沈皇後那般的做法讓他徹底寒了心。靖德帝索性把朝中事務交給了太子和郜七爺來辦。他則靜卧在床歇息。

今日淩老大夫來給他看診,恰逢他身子略有不适,躺在床上。前來的幾人都是自家後輩,沒甚需要戒備的。靖德帝索性和衣躺在床上歇着。待到淩老大夫過來診脈也沒起身,只讓衆人平身後,他就把手擱在了床側。

當年還是太子的靖德帝遭到暗算,一病不起。還是孟大将軍背着他四處尋找名醫,求到了淩忠樹的跟前。又在淩忠樹的家中休養了好一段時間方才痊愈。

所以,靖德帝、孟大将軍和淩忠樹的關系非同尋常。這次淩老爺子來京,沒和旁人講,唯獨通知了孟大将軍。

“陛下身子無礙,”許久後淩老先生道,“不過需要好生靜養。另外,草民另有事情要和陛下說,只不過不知該怎麽開這個口。”

當年自己被淩老先生救了性命的情形歷歷在目。靖德帝并非不知感恩圖報之人,聞言不悅道:“你說就說。這樣吞吞吐吐像什麽樣子。”又說,“別草民啊之類,太過見外。如那時候咱們倆尋常說話樣子就行。”

兩人幾十年沒見面了。他不希望自己的救命恩人在跟前是這樣唯唯諾諾的樣子。

雖然話是這麽講,可眼前的人終究不是當年的太子爺了,而是當今聖上。

淩老大夫斟酌了半晌,慢吞吞說道;“我啊,給你說個事兒。你別太激動。”

靖德帝心說自己都經歷過大風大浪了,兄弟阋牆兒子逼宮媳婦兒想作亂斷了個手如今半死不活的都已經見過……

還怕什麽?

故而靖德帝十分不屑地嗤了聲,擺擺手,“有話快說。扭扭捏捏像什麽樣子。”

皇上都說要快些講了,淩老大夫自然遵命,直截了當地蹦出來一句:“其實現下這位喬大人,不是我外孫。他本名方明晖,是方博林的兒子。”

燦爛的笑容僵在臉上。靖德帝本是小憩合上了眼,這時候不敢置信地慢慢掀開一點眼皮,望向‘喬玉哲’,再去看淩老大夫,猶不敢相信,“……你說什麽?”

看他一臉震驚的樣子,淩老大夫反而不緊張了,笑眯眯地說:“我們家玉哲其實是方博林的兒子。”頓了下,強調,“唯一的。”想想落下了一個人,再指指玲珑:“這是他妹妹。方博林的女兒。明昭。”

短短幾句話,在大殿裏頭蕩啊蕩的,久久不散。

淩玉轉頭看看身邊幾個人,都沒有太過驚訝的樣子,微愠,小聲埋怨,“敢情就我不知道?!”

靖德帝也是自幼習武之人,淩玉這些話他聽了個清楚。

“我也不知道!”靖德帝把床邊放的小桌子拍得啪啪響,“這麽久了,都沒人跟我說一聲!”

淩老大夫袖着手,弓着背,說,“您這現在不是知道了嘛。”

靖德帝大怒,“居然瞞了我那麽久!”

淩忠樹立刻裝傻,“瞞你什麽了?”

“他們!”靖德帝指了那兄妹倆,喬玉哲,喝道:“他們居然膽敢欺瞞朕!”

淩忠樹好心提醒,“當時小女娃才多大?不記事也正常。她沒瞞着,就是不記得了。”

靖德帝指了喬玉哲喝問:“那他呢!”

“他啊……”淩忠樹一臉正色地說:“之前他不過是……失憶了。”

“失憶?”靖德帝半眯起眼,冷笑道:“你騙誰呢你。失憶了還能考個狀元出來?!”

喬玉哲眨眨眼睛,十分誠懇地說:“是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那時候從井裏出來,全身受了傷,外祖父救了我後看我什麽都不記得了所以好心收留。”說着一嘆,“或許是家族淵源,所以過目不忘,不小心就考了個狀元出來。”

靖德帝快被氣傻了,扭過頭去嗤了一聲,別臉過來叱責淩忠樹,“說得好聽!姑且就算他失憶了。你呢?哦,你也不認得自家外孫了?”

淩忠樹一拊掌,“這倒不是。”後嘿嘿一笑,“老朽年紀太大,得了老年症,忽而記性好,忽而記性差。再說了,倆孩子那麽像,認錯了也是有的。”

看着相貌五官截然不同的淩玉和方明晖,靖德帝差點氣得暈厥,“什麽老年症?朕那麽大歲數了都沒得。你糊弄誰呢你!”

這個時候,郜老太爺插了話,滿臉茫然的說,“我是誰?我在哪裏?我在幹什麽?”而後低頭嘆息,“唉,确實,人一老咯,記性不好了。”

看着一本正經裝傻的老定國公,屋裏人都憋不住,哧哧地笑。

靖德帝大怒,一把拉過旁邊的錦被扯上來蓋住了臉。

這幫子不講理的莽夫!

……眼不見為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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