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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将軍也來投壺?”傅骁玉背着手看他。
文樂年紀還小,沒抽條。少年意氣十足,偶爾擡腳踹人的時候,成年人也不見得能受得住。
聽聞這話,文樂扭頭瞧他,看到他身後的小厮手拿着一支金簪子。
都說金鑲玉,那金簪上頭鑲着一朵玉雕梅花,栩栩如生,十分漂亮。不過做得有些女氣,不像是男孩兒戴的。
“不投。我就是過來轉轉。我血甜,招蒼蠅,這就回府歇着去。”文樂說完,招呼着思竹就想走。
傅骁玉長腿一跨,剛好擋住文樂的腳步,說道:“聽說這只要投壺投進了,許的願就能成真。我今年也沒甚想要的,就許個望成功與少将軍洞房花燭共赴雲/雨如何?”
文樂黑這一張小臉,認真且直白地問:“你還要臉不要?”
傅骁玉晃晃腦袋,從小厮手裏拿來那金鑲玉,說:“不要臉能得暖玉在懷,那還要什麽臉?”
他說着往護城河邊走去,小姐少爺都給他讓位,偶爾聽過他課的還得乖乖躬身道一聲祭酒大人。
那壺離岸邊算不得近,尤其是裏頭已然裝了不少投擲進去的東西,再想進可就難了。
傅骁玉生來就是一身竹子做的根骨,沒見彎下去過。別的人為了距離近點都夠着身子去投,他就那麽筆直站着,手裏攥着那金鑲玉,遙遙地比劃了一下,估算着距離一擡手。
那金鑲玉就像是一支鋒利的箭,以一個及其詭異的角度,直直地落入壺中,與壺裏的鮮花銅板碰撞出清脆的響聲。
“恭喜祭酒大人。”負責安保的侍衛是個人精,第一時間道了喜,問,“不知祭酒大人可許了願望?”
傅骁玉看着那壺,說道:“惟願一生一世一雙人。”
話音未落,衆人的眼光都集中在了柳樹底下。誰知樹底下沒人,只瞧見了遠遠的背影。那少年已經坐上了小轎,當是不知道一般離去。
沒經歷過什麽情事的小姐們聽了傅骁玉的話,羞紅了臉,為那面若冠玉的男子心動,也因不識情/趣的少将軍心生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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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重物件,後頭都得送還給府中收藏的,好歹是讨了個彩頭。
侍衛問起,傅骁玉擺了擺手,往外走去。馬騁指了指文樂離去的方向,那侍衛才明白,行了禮,派人拿那金鑲玉送去鎮國府。
走到鎮國府外,文樂沒讓轎子進屋,自己利索下來,瞅見門外的馬車就眼睛亮了,快步泡進屋裏,連思竹在身後緊趕慢趕地都沒追上。
文樂一路小跑,剛到正廳,就聞到了裏面熟悉的焚香味道。
他擡腿進屋,不等人通傳就繞過屏風,對着上頭正坐的人結結實實磕了個響頭,喊道:“奶奶!”
上位坐着的老婦人頭發已經花白,穿着刺繡講究的衣服,脖子上挂着一塊翡翠片,上頭刻着鎮國将軍的字。她手裏攥着一串佛珠,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像是一點脾氣都沒有一般。
三月沒見着自己的小孫子,老夫人也心底裏惦記,聽他磕頭就心疼得緊。不等她說話,一旁的大丫鬟紫琳就扶起了文樂,說:“少爺,快靠近些說話吧,別招老夫人罵,想你可想得厲害呢。”
正準備板着臉的老夫人冷不丁被紫琳的話逗樂,說道:“就你多嘴!”
紫琳捂着嘴笑,行過禮後說:“奴婢去把您路上買的龍須酥拿來給少爺嘗嘗,少爺愣着幹嘛,快坐下吧!”
紫琳是自小養在老夫人身邊的,算文樂半個姐姐,為人潑辣要強,說起話來連老夫人都說不過她。
文樂摸摸鼻子還是不敢坐到老夫人身邊去,尋了個腳踏坐下,靠着老夫人的膝蓋,直直問了自己最想問的事情:“奶奶......那傅骁玉上門提親,您是怎麽個意思啊?”
老夫人摸着他的頭,手微微停滞,說道:“那傅骁玉是個人才......”
文樂猛地擡起頭來,說:“您不會還真存着讓我嫁過去的心思吧?您不想要曾孫孫啦?”
老夫人又被逗笑一次,捏着文樂的鼻子說道:“壞小子,毛都沒長齊呢惦記姑娘了就?”
“哪兒是惦記姑娘......”文樂揉了揉捏紅的鼻子,靠近老夫人說,“就是沒想明白。”
“傅骁玉尚未及冠,就已經位居四品,他本家無人,背後靠着的就是文帝,今後還得往上爬好一段,他上門提親,再怎麽不喜也不能直接丢人出去,傷着的是皇帝的臉面。至于娶親嫁娶一事兒,奶奶不逼你,全看你自己。”老夫人說着,目光一閃,說道,“不過,他這人确實不錯,值得結交。”
文樂委委屈屈地應了一聲,嘟囔着說:“結交什麽啊,您孫子的腚都讓人惦記去了......”
老夫人耳朵再不好也聽到這句了,瞪着眼拍了文樂一把,說:“一天到晚滿嘴胡話,讀書讀到狗肚子裏去了,我看你就是話本看太多,腦子裏就沒點幹淨東西,再讓我瞧見思竹給你帶那些狗屁不通的話本,我就給思竹納一個漂亮媳婦兒,看你以後跟誰玩......跑什麽跑!我還沒說完呢!臭小子!”
剛跑出門就遇到了紫琳,差點撞到人身上。
還好文樂躲閃得快,瞧見了紫琳端着的龍須酥。糖絲細如發絲,入口即化,裏頭嵌着的是板栗做的餡兒,又甜又可口。
文樂看着心癢,接過紫琳手裏的龍須酥,說:“我回屋了,紫琳姐姐好好照顧奶奶,就說我明早上再來看她。”
說完端着盤子就跑,跟狗在後頭攆似的。
紫琳失笑,空着一雙手進屋。
老夫人一看她手空着,就知道那龍須酥被半道截了胡,看着紫琳說:“這小子就是長不大。”
“小少爺就是長不大才好呢,一輩子快快樂樂的。”
老夫人搖搖頭,但笑不語。
佛珠在手上不斷滑動,已經被盤得十分油亮。
紫琳拿着一把小扇子,走到老夫人身後悄悄為她扇風。
那日傅骁玉求親,她也在。別人求親八擡大轎,都是聘禮,那傅骁玉只拿來了一封信。
原本震怒的老夫人看了那信後就收起了怒火,甚至給了模棱兩可的回答,讓紫琳也忍不住驚訝。
正歇涼了,外頭傳來通報聲,紫琳出門替老夫人打聽,聽聞那投壺一事兒,忍不住笑,惹得外頭送東西來的侍衛紅了耳朵。
接過小盒子進屋,紫琳掀開竹簾,笑眯眯地把盒子遞給老夫人,說:“您瞧。”
老夫人打開,裏頭裝着一支金鑲玉的簪子,雕的梅花,栩栩如生。
仔細把這簪子的來歷說了。
老夫人又是氣又是好笑,說:“那混小子,倒是一點不給人面子。明天文樂又得進宮了吧?”
紫琳點頭,說:“秋初事兒多。”
老夫人琢磨一陣,把着簪子說:“這會兒給他指不定就被他賞給哪個丫鬟了,你替他先收撿着,免得來日後悔。”
“是,老夫人。”
夏季炎熱,早上起來太陽就遙遙挂在天邊了。
休沐結束,文樂又要回到被人戲谑的宮中伴讀生涯。鎮國府裏宮中還有一點路程,天都還沒亮,思竹就把文樂叫了起來。
穿上正裝,頭發也梳得整整齊齊。
實在是來不及吃飯了,文樂眼睛都沒睜開,端着一盤甜點就上了馬車。
吃着吃着腦袋就靠在了馬車上,随着馬車晃動的角度,頭一點一點的。
昨兒被傅骁玉那登徒浪子大變态臭流氓氣得大半夜沒睡得着,剛入睡就被思竹叫了起來,現在困得厲害。
拿了宮鑰進去,可不能再坐轎子。
文樂在裏頭補覺稍微精神了些,左右揉揉确認沒什麽眼屎後,才下了轎子,恢複他那少年意氣少将軍的模樣。
今天又是一月一次的儒學授課,又得和那傅骁玉見面。
文樂功課都沒做完,仗着自己臉皮厚,大剌剌地跟在同樣睡眼惺忪的周崇後頭進了國子監。
耳朵如果和鼻子嘴巴眼睛一樣,可以自行決定要不要看要不要聞要不要說就好了。
昨兒七夕,傅祭酒為少将軍投壺一事,沒一天就傳遍了南朝。
今天肯定會被人叨叨。
“下月就蹴鞠比賽了,咱們下了學堂把隊分了吧?”
“就是,四皇兄每回都搶走最厲害的那幾個公子,姐姐妹妹們都沒得玩了!”
“女孩兒家家的玩什麽蹴鞠,讓榮妃知道了,不讓管事嬷嬷好好教訓你一頓才怪!”
“四哥!”
沒有傅骁玉,沒有傅祭酒。
文樂眼睛一亮,用手捅一捅周崇的腰,說:“蹴鞠比賽?”
周崇作為透明人,以前不懂事兒的時候也去玩過一次。被大皇子一個蹴鞠踹得鼻梁都斷了,卧床休息兩三月,這才不敢厚着臉皮往他們擠。
說是兄弟一場,其實就是個玩物,上趕着給自己找不痛快。
周崇怯懦地看了一眼熱鬧的人群,說:“沒咱們的事兒,到時候當個替補就行了。”
“怎麽就替補了,你不想贏啊?”
周崇生怕他聲音太大,被人聽到,拉了拉他的衣服,壓低聲音說:“你小點聲......往年分成四個隊,今年三皇子外出剿匪不慎受傷,正在宮中修養,應該就三個隊比試。父皇到時候也會來看,贏了有好彩頭。”
文樂眼睛亮亮的,到底是小孩兒,對比賽輸贏還是很有興趣。
“祭酒大人到!”
侍衛的話讓皇子們不再叨叨,乖乖坐下聽課。
文樂伺候在周崇身後,餘光看着那傅骁玉進來。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就腰帶是墨綠色,上頭繡着木蘭花。安靜的課堂沒人敢發聲,直至傅骁玉走到中間,才陸陸續續有人躬身行弟子禮。
腳步聲停了下來,文樂還弓着腰呢,沒聽見動靜,微微擡頭打量四周。就見自己面前黑了一大片,正對着那木蘭花的腰帶。
“怎麽沒戴那金鑲玉?”
皇子皇女們:“......”哦!
文樂:“......”好不容易靠着蹴鞠轉移了他人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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