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碧螺春
水池裏蕩起一陣陣波浪,文樂想往外跑,又被傅骁玉扣着腰,老老實實、動彈不得。
要真使出功夫來,一百個傅骁玉都不夠文樂看的。
可到底是自己未婚妻,文樂再沒點眼力見兒,也知道這拳頭是用來保護自己妻子的,不是對着自己妻子使的。
傅骁玉的眼神越來越幽深,文樂只覺得剛長出的那點“男人的象征”拔涼拔涼的,在傅骁玉伸手的時候,猛地閉上了眼,心裏為它們哀悼。
疼痛沒有襲來,傅骁玉伸手拔了文樂幾根頭發。
文樂嘶了一聲,捂着頭瞪傅骁玉。
這種沒有心理建設的疼,更讓人難受。
傅骁玉不搭理他,從自己頭上扯下兩三絲發來,與文樂的打了個對結。
文樂心裏還壓着火呢,瞧見傅骁玉的動作,也耐下性子問他,說:“幹嘛呢?”
傅骁玉笑着把那發遞給他,說:“結發夫妻。”
結發、夫妻。
文樂心裏一熱,看着手心打了結的頭發。一個長一個短,卻纏得異常緊密,傻了吧唧地看着傅骁玉笑。
對,他們不久以後,就真是結發夫妻了。
回想這一年,都沒怎麽在家裏住過。
文樂去傅骁玉偏院住一趟,回來連吃帶拿,抱着大白鵝站在院子裏,盯着院牆出神。
以前文樂的院子,就夠他一人折騰的。後頭傅骁玉搬來了,文樂為了下他面子,也一直沒給他安排,非要人家一個大少爺擠在一個小偏殿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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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是确确實實要成家了,可不能委屈自己媳婦兒。
文樂抱着大白鵝,琢磨一陣兒後,活動活動身子,一個擡腳,将院牆踹塌了。
管家捂着快要心梗的心髒出來,問:“小、小少爺?”
文樂指了指隔壁空着的院子,說:“把那牆給爺拆了。”
“拆?拆了幹嘛啊,好好的院子。”
大白鵝在懷裏撲騰,似聞到魚腥味了,愣是從文樂的懷裏撲了出來,直奔隔壁院子裏的小池塘,一池錦鯉讓那大白鵝吓得四下逃竄。
文樂把衣袖上的羽毛拂去,答:“給你小少夫人騰地兒。”
說完哼着小曲兒出去了。
管家傻愣着看已經被腳踹得碎一地的磚頭,又看了眼叼着錦鯉大搖大擺從他面前走過的大白鵝,覺得自己管家生涯遭遇到了瓶頸期。
傅骁玉是晚上回來的,乖乖進宮述職,被文帝拉去偏殿敲打一番,又給了甜棗,帶着一堆金子銀子回了鎮國府。
現在鎮國府的庫房都歸他管,這點銀子以前看不上眼,現在可夠一府的人吃穿用度呢。
以前還不知道,等自己接了庫房鑰匙,順帶着把那管家手底下賬本進項一并接了手。
好家夥,這鎮國府沒倒還真是上天眷顧。
文樂就不用說,有他姥姥姥爺那邊幫襯,留下不少店鋪,進項還算是能看。
府裏就不怎麽能入眼了。
鎮國府在金林也算是跺一腳,南朝都得抖三抖的地方。這人情往來向來多,平時婚喪嫁娶的事兒,東西送出去還得夠得上鎮國府的牌面。
一年光是人情往來都夠文樂吃上好幾輩子的大鵝蛋的。
傅骁玉下了馬車,手裏的賬本都沒看完,跟着馬騁進了鎮國府,走了一陣覺得不對,擡頭一看,遲疑地問:“文樂終于受不了我把我趕出來了?”
馬騁一聽,憋不住笑,說:“哪兒的話啊主子,我聽紫琳說,是今兒少将軍覺得委屈您了,親自讓人把這兒收拾出來給您住的。”
文樂的院子離這處原本有面高牆堵着,現在直接打通了。管家雖說有異議,也拗不過自家老爺的心肝肝,一下午的功夫就收拾妥當了,在那院牆旁種了兩棵丹桂。
花季還沒過,折騰來折騰去,散了一地的花香。
傅骁玉勾着唇笑,背着手走了幾步,望着空蕩蕩的池塘,嘆口氣說:“這鎮國府還真是窮得當啷響。”
再窮放兩條魚游來游去看着也有點生機啊。
馬騁想起那吃得膘肥體壯的大白鵝,最終還是沒說什麽,抿着唇望天。
管家對于傅府的“外人”把控鎮國府生殺大權一事,感到十分的痛心疾首,嘆着氣走來走去。
小丫頭敲門喊他,說:“管家,小少夫人叫您過去呢。”
管家氣得吹胡子瞪眼的,說:“叫我過去幹嘛!示威呢!”
小丫頭讓他吼得一抖,眼淚立馬就下來了。
管家連忙擺手,說:“行了,我馬上過去。”
人走了,屋子清淨不少。
管家琢磨一陣,翻箱倒櫃地,摸出一件兒以前老爺賞的衣服。
哪怕是示威,自己也要穿最好的物件兒,就得讓那外人知道,在這鎮國府辛辛苦苦幹了二三十年,也不是他一來就能拿捏得了的!
人一想清楚,精氣神都好些。
管家一路快步走,後頭緊跟着的小厮差點沒跟上。
兩人到了院牆外,門口傅府的小子先進去通報,再喚他們進去。
推開院門,傅骁玉就坐在樹底下的石桌旁,桌上擺了一壺碧螺春,還有好幾本賬。
要單看這氣勢,這臉,管家還不得不承認,那傅骁玉還真對得上金林城外處處誇贊的面若冠玉。還未及冠就有這般冷靜自持的氣勢,要不說咱小少爺瞧得上眼呢。
想着想着就想岔了。
管家搖搖頭,帶着小厮向傅骁玉行禮。
傅骁玉向馬騁遞了個眼色,對方便拿出了座椅,對管家做了個請的姿勢。
先禮後兵?
管家掀開衣袍,小心翼翼地坐了下去,說:“不知祭酒大人找奴才有何要事?”
小少夫人的名號,他還是喊不出口。
傅骁玉托着腮幫子,問:“我看了眼這幾年的賬本,鎮國府能支撐這麽久,少不了管家你在背後的周旋權衡。”
管家一怔,下意識摸了摸胡子。
“人情往來支出占咱們總支出八成?”
管家知道對方問到點上了,也不敢隐瞞,說:“咱們鎮國府家大業大,雖說家中只有老夫人坐鎮,也是響當當的大家。這朝中各級臣子都向鎮國府遞上婚喪嫁娶的請柬,送得差了,恐招人閑話,還得拿捏臣子之間遠近親疏,唯恐得罪人,此間周旋确實費時費力。”還費錢。
傅骁玉輕哼一聲,說:“再來請柬,就說鎮國府老将軍不在府上,赴不了宴。”
管家眨眨眼,問:“那這些個禮品......?”
“禮品?想讓鎮國府上門給充面子,鎮國府不收他們禮品都算是給臉了,還一個個上趕着要東西。以前是老夫人仁慈,現在這府上有我當家,想要禮品可以,去邊疆找老将軍要去,我看這些吃了熊心豹子膽的蠢笨玩意兒,敢說老将軍閑話?”
管家憋了這麽多年的氣,一下就給祛除了,站直行了個禮,說:“謹遵小少夫人吩咐。”
傅骁玉就這麽兵不血刃地收了鎮國府多年老人,拿着賬本丢給馬騁,說:“挑幾個能使得上勁兒的,鎮國府不好意思出的氣,咱們出。”
近日文帝選秀,有位臣子是戶部的,姓王,平日裏挺不起眼的人,女兒卻不知道怎麽的,得了太後的青睐,入了後宮。
像是巴不得有人知道他後宮有人了似的,連帶着自己二女兒的婚宴也準備得聲勢浩大。
知道鎮國府老夫人常年禮佛,不怎麽管事兒。他便打發一個小厮上門送請柬。
平日裏王大人也沒少參加別人的邀約,每回對方得到了鎮國府送的東西,都要拿出來好好炫耀一番。
他也想試上這麽一回。
誰知回來的小厮卻說鎮國府管家把他打發出來了。
王大人一拍腦門,是不是這管家拿着雞毛當令箭,欺上瞞下呢?
王大人越想越覺得是,腆着個大肚子,坐着轎子直奔鎮國府。
鎮國府外依舊是那麽幾個官兵守着,手裏舉着鎮國府标志的銀槍,紅穗子随着風飄,看上去一個個站得跟小白楊似的。
王大人大腹便便,下了轎子之後,差人進去送請柬。
他就不信了,今天親自拜訪,鎮國府還閉門不見。
門一打開,不是管家,也不是少将軍,更不是老夫人。
而是幾個壯漢,穿着粗布短衣,惡聲惡氣地問:“找誰?”
王大人吓得差點往後倒,問:“下官、下官二女兒不日成親,想請老夫人前來觀禮。”
馬騁橫着眉,說:“這金林誰人不知老夫人禮佛多年,不食葷腥,你讓老夫人去觀禮,怎麽,這婚宴都食素呢?”
王大人被壯漢說得也起了火,說:“狗眼看人低,你是誰的奴才,你讓開,我要見老夫人!”
馬騁不退反進,上前一步直接跨出了門,說道:“我是傅府護院,這幾日在鎮國府,專門盯一些上趕着不要臉的‘蚊子’。您要找我麻煩可瞅準人了,出了這兒左拐,走到頭就是傅府,進去遞帖子的時候記得寫清楚——祭酒大人在上,可別找錯人。”
傅祭酒?
又關他什麽事兒?
王大人腦子裏瘋狂轉動,前段時間傅祭酒惹了皇帝,讓打了好些板子。這一休息就差點休息小半年,原本都等着看他笑話呢,誰知回了朝,讓皇帝敲打兩番之後,竟又是賞了好些貢品,還連帶着提拔了好幾個傅骁玉門下的人。
原本自己跟那傅祭酒毫無聯系,平日上下朝見一面的事兒。
怎麽這會兒陰魂不散起來?
作者有話說:
傅骁玉:從老子手裏摳錢,想瞎了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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