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栗子糕
一下午的功夫,國子監傅祭酒家裏養了只家貓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金林。
甚至還有養了小活物的大臣向傅骁玉搭話,詢問那些個養貓養狗的小事兒。傅骁玉也難得好脾氣地聽着,偶爾回話。
以前想跟傅骁玉保持親近,送禮送美人,沒下文後又換成了書畫,最後直接轉為金錢。這傅府別的不說,錢這個東西是最不值錢的。
大臣們想搞點裙帶關系都不知道該往哪方面搞,現在好了,一堆人憋着勁兒送了些活物過去。
原本傅骁玉的院子都已經空下來了,一時間又多了不少雪貂啊、小狐貍之類的活物,都讓馬騁收拾收拾一并送去了偏院。
自家少爺冷心冷眼的,啥也看不上,這些個玩意兒,也就夠讨那心軟的少将軍喜歡。
文樂最近不常在宮裏住,他本來身為少将軍就有特權,更別說今上還顧忌着。說是伴讀,念完書就往宮外跑,惹得周崇看得眼饞得很。
上回出宮還沒玩爽快呢,雖說有文樂時常給自己帶些新鮮玩意兒回來,但也無濟于事。
嚴舟進屋就看到周崇趴在桌上嘆氣,動作微頓。
聽到動靜,周崇看向嚴舟,問:“船兒,嚴伯怎麽樣了?”
“回殿下的話,幹爹染了風寒,已經好了不少,就是有些咳嗽,怕殿前失儀,讓奴才轉告您,待會兒去禦醫那兒瞧瞧再回來伺候您。”
周崇換了個姿勢歪頭,手指玩着桌上的栗子糕,糕點不認認真真吃,單把那栗子撥出來吃了,說:“嚴伯不在,怪不習慣的。”
嚴舟看着他玩那栗子糕,皺着眉,好一會兒才說:“殿下,可是胃口不佳?”
周崇嘴裏塞着鼓鼓囊囊的板栗,聞言啊了一聲,看着被自己糟蹋的栗子糕,說:“一想事兒就愛亂扒拉東西,沒注意......”
嚴舟抿着唇,垂着眸子沒說話。
周崇打量了一下對方的臉色,發現對方站在陰影處,皮膚黝黑啥也瞧不見,細琢磨了一下,說:“若是沒事兒,你就先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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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舟點頭,說:“奴才就在外頭,有什麽吩咐您喚我就成。”
等人走了,周崇才松了口氣,嚴伯的人他自然也信任,可到底還是不如文樂那般熟稔。
到了晚上,嚴伯才回來,恭恭敬敬給周崇行了個禮。
周崇過去把人扶起來,說:“怎麽樣,身體好些沒?”
嚴伯還有些咳嗽,說:“奴才失儀了。”
周崇擺擺手,沒當回事兒。
兩人說了會兒話,周崇看着桌上放着的新糕點,問:“船兒今年幾歲了?”
“回殿下的話,十七了。”
周崇挑眉,說:“倒比我還大上一歲。”
也是,瞅着那麽大高個兒,也合該比他年紀大些。
周崇坐在榻上,問:“船兒喜歡吃糕點嗎?”
這問題問得莫名其妙的,嚴伯也不多想,細琢磨了一下,說:“船兒平日不好吃食,好養活得很。倒是有些個趣事兒說與殿下聽。”
“什麽?”
“殿下也知道三等太監是伺候不了主子的。船兒剛入宮的時候,就是一個灑掃太監,什麽也不會。那會兒年紀小,老讓人欺負,也不敢告訴奴才。有回奴才去他那兒瞧,才看到他正發火,揍得另一個小太監眼睛都青了。”
周崇聽得入神,笑道:“船兒還會揍人呢?”
看着人高馬大的,其實隐忍靜默,平日周崇與他接觸,總怕自己走着走着就忘了身後還跟着嚴舟了。
嚴伯點頭,說:“那些個不長眼的小太監欺負船兒,趁着他出去,內務府來放飯,把他那份兒給倒在夜香壺裏了。”
“就為這個?”
“殿下您是不知道。”嚴伯嘆口氣,說,“船兒他娘二嫁遠處,奴才沒怪過她,只道天不護好人,竟讓那兒遭了洪水。洪水過境,糧食淹了也就算了,更可怕的是随之而來的瘟疫。船兒拿着他娘的印信上金林來尋奴才,餓成了皮包骨頭,十三四歲的孩子,奴才一手都能抱起來......船兒這是餓過勁兒了,見不得別人浪費糧食,所以才生了氣。”
被人欺負,處處忍讓,最後為了一頓飯的事兒撕破臉皮。
周崇頭回覺得這嚴舟有意思。
想着想着,看到桌上的糕點,這才想起今日那嚴舟張着嘴想說什麽卻又沒說的話。
殿下,不要浪費糧食。
像是聽到了嚴舟那未出口的話語。
周崇憋不住笑了下,看得一旁的嚴伯一愣。
皇子皇女的分例是內務府定了的,南朝高祖就定過規矩,為了避免皇子之間妒忌相殺,所得東西皆是一樣的。
周崇的宮裏也有他自己的廚子,做得一手好菜,尤其是煲湯,味道鮮美可口。
文樂愛吃甜食,晚上突然饞了栗子糕,一大早就來了周崇宮裏,打發小厮去請那廚子做糕點。
周崇還困倦着,被嚴舟扶着起了床,閉着眼讓嚴舟伺候,恨不得早膳上來都讓對方喂。
或許是嚴舟年輕,周崇不像往常那般擔心累着嚴伯,什麽事兒都托給嚴舟去做。
嚴舟幾年就從三等太監升到了一等太監,來到了周崇的殿裏辦事兒,能力自然也不一般。很多事兒看着嚴伯做了之後,就能全模全樣的來一次。
周崇尚未及冠,頭發用墨色的發帶系着。看着有些單薄,嚴舟又拿了兩枚玉珠來嵌上。
正梳着額發呢,周崇突然睜了眼,看着嚴舟的臉,說:“不細看還不知道,船兒眉心生了一顆紅痣。”
或許是偏遠地區養的孩子皮實,嚴舟皮膚一直是黝黑的。被周崇這句話一逗,嚴舟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眉心,往後退了一步。
周崇哼着不知道啥時候聽來的小曲兒,看了眼坐在桌前頭翹首以盼的文樂,說:“又來蹭飯呢?”
正說着話呢,外頭傳來了膳房的人。
文樂立馬站直,可不敢在外人面前露出這不知尊卑的模樣。
早膳擺了整整一桌,嚴舟看着試毒的太監拿出銀筷,一道菜一道菜地試過了之後,才微微放松,代替嚴伯送人出去。
等人走了,文樂才坐下來,拿着栗子糕吃了起來。
裏頭一整顆的栗子,吃着香甜可口,一點都不膩。
一旁的嚴伯給文樂盛了湯,說:“知道少将軍愛吃栗子,今日還叫廚子煲了栗子雞,您嘗嘗。”
文樂眼睛一亮,說:“謝謝嚴伯。”
嚴伯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似的,說:“少将軍折煞奴才了。”
知道嚴伯知禮講禮,文樂也不多說,盛了湯喝後,又盛了一碗。
文樂被傅骁玉養着,不像以前那般吃就要吃十分飽,覺得快飽了就放了筷子。
周崇擡眼看他,說:“別浪費了廚子心意,吃完。”
文樂:“......?”
周崇是在宮裏長起來的九殿下,天潢貴胄,生來就是比普通人貴氣的。
他腦子裏哪兒有節約的概念。
文樂跟看稀奇似的掃了他一眼,随後撿起筷子繼續吃飯。
兩個大小夥子,總算是把一桌子的菜都給吃了個幹淨。
這會兒嚴舟送完人回來,看到了滿桌竟沒剩下個什麽,詫異地看了眼周崇。
周崇還跟文樂說着話呢,揉了揉自己有些凸出來的肚子,嚷嚷着去國子監上課。
嚴舟急忙替他倆收拾書本,好一陣忙活後,跟在兩人身後往國子監走去。
臘梅的香氣沾染了整個院子,嚴舟個子高,怕惹人懷疑,一直佝偻着身子,像個老奴才。聞着這沁人心脾的花香味,他也難得擡頭往樹上看了眼。
鳥雀早已去南方避寒,臘梅的花開了一朵又一朵,給這冬日添上一抹暖色。
嚴舟好些日子的愁苦似乎随着這花香飄散了,回過神來,卻已是落後那兩位主子。剛準備跟上去,就瞧見周崇回頭看了他一眼。
梅花落下,那人眼睛似嵌了珠玉一般,亮得出奇。
嚴舟的心落下一拍,見他說了句什麽,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對方說的是——
“船兒,跟上。”
一路走到了國子監,文樂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腰間的荷包是傅澈繡的,裏頭裝着些小零食。什麽松子糖、花生酥,什麽甜就擱什麽。
正想着讓周崇那小廚房的廚子給自己做點栗子糕帶回家給傅骁玉嘗嘗,文樂就瞧見前頭走過來的太子急急忙忙地往前走去。
周崇立刻側過身行禮,誰知太子壓根沒搭理他,走得極快,褲腿上沾了泥都沒注意。
周崇皺着眉看了眼他的背影,說:“這太子哥哥平日見着我都要刺我兩句,今日這是怎麽了?”
文樂也覺着有些不對,拍了拍周崇的背,說:“走吧,太子能借着政事繁忙的借口不上課,你還能跟着逃學去?”
周崇這才注意到時間問題,帶着文樂和嚴舟大步向着國子監跨去。
太子火急火燎地也是有正事兒,那日府上妻妾思鄉,太子便帶着對方去了郊外散心,可是得了美人不少的伺候。回來路上讓人攔了去,差點沒把太子吓出個好歹來。
他這出去可沒算是“微服私訪”,就帶了幾個腿腳利索的暗部,要真被人暗殺在這郊區,死得不明不白的,他就是到了地府也不甘心。
攔住他的不是刺客,而是一位衣衫褴褛的美婦。
美則美矣,已是人婦,太子還沒禽獸到這種地步,掃了對方幾眼後,問出來意。
原來那美婦是從荔城來的,随夫姓尉遲,見着這轎子周身金絲鑲嵌,猜想轎中之人非富即貴,前來告禦狀,求轎中人指條路的。
太子打量着美婦泫然若泣的臉,思索了一陣。
荔城,尉遲。
尉遲??
玉書院的尉遲院長?
作者有話說:
嚴舟超級可愛的,希望大家喜歡他!周蟲蟲是攻!別站反啦!(祝大家新年快樂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都給我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開開心心的哈!親親你們每個人的小腦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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