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金紫晶

金紫晶這樣想着,就開始眯眼看小白。

她有點記不清小白在小說裏的身份。

好像後來南南給菀菀派了個生活助理,仿佛姓白。因為這個助理除了工作上十項全能,還特別會做飯,會照顧人,對菀菀也忠心耿耿。看書的時候,她的注意力都在南南跟菀菀身上,對配角都是一掃而過。早知道應該看得再認真些。

見小白一直以一種敏感而多疑的眼神審視着自己,她只好開口道:“白白,我就是想看看米菀有沒有發微博支持南南。你要是不想幫我看,不如替我給南南打個電話,我有事要跟他說。”

小白皺着眉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半天,露出沖她露出一個十分客氣的笑容:“這事,你不都發過聲明,說自己是惡作劇炒作嗎?現在輿論都十分同情南哥,米菀又怎麽會發什麽微博來支持南哥?真這麽幹,別人還不罵她舔老板,蹭熱度?”

金紫晶一愣。她都忘記還有聲明這回事了。

南南雖然在舞臺上颠倒衆生,在劇裏呼風喚雨,可現實生活裏,其實是幹淨到無聊的一個人。平日要麽在工作要麽在練習,不工作也不練習的時候,就坐着看看書,或者躲在超豪華家庭影院裏,看各種稀奇古怪的記錄片,從偉人傳記,到民工生活,從宇宙洪荒到昆蟲鳥蛇,興趣廣泛。

因為天生長得妖孽性感,從小就吸引女人,桃花多到三生三世數不完。所以偶像出道之後,他特別小心謹慎,從來都是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凡是有女人在的場合,他一定要求工作人員在旁邊當電燈泡,能照多亮照多亮。

而菀菀又清高淡泊,雖然一直暗戀南南,可從來沒有想過要主動倒追。

如果不是前金紫晶陷害南南,把他拉下神壇,菀菀也不會雪中送碳,南南也不會因此對菀菀動心。

原來的劇情裏前金紫晶死了就死了,當然不可能發什麽聲明。

現在聲明一發,情勢扭轉,果然影響到了劇情。

看來她真的必須做點什麽,才能讓劇情再回到原來的軌道上去。

“我有事要跟南南談,你讓他來見我。”她一臉嚴肅對小白說,渾然不知自己的語氣十分沒有AC數。

小白繼續以一種奇怪的她不能理解的眼神看她。她也沒精神再多啰嗦,伸了個懶腰。昨晚雖然睡得不錯,可是這個身體真的很虛弱,吃飽了就發睏。

“我再去睡一會兒,南南來了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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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她嘴巴長得老大,打着哈欠走了,留下目瞪口呆的小白。

*****

睡得正沉,就聽到個大嗓門在喊:“迎南,這女的一直在演戲!現在你來了,還裝睡,連豬肝菠菜都不認識?哄誰呢?要麽給她一盆冷水,讓她清醒清醒,要麽直接把她擡走,扔大街上去!”

脾氣如此暴躁,聲音如此震耳,不是誠哥是誰?

金紫晶趕緊努力睜開眼睛,卻意外地看見一張美貌無敵的面孔懸在正上方,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她。

實在過于開心。她努力張開雙臂,一挺身體跳起來。窦迎南明顯吓了一跳,往後一退,她卻用力過猛,身體騰空,全身落地,摔在卧室的深咖啡色地板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哎喲!好痛!”她慘叫了一聲,徹底醒了。

趴地上擡起頭,就看見南南冰冷鄙夷的眼神,好像她是什麽癞□□,不該妄想天鵝肉。問題是,她剛才那麽一跳,并不是想對他有所不軌,只是一時興奮,沒過腦子,對這身體的操作也不熟悉。

“我答應你……從今往後,好好做人,認真演戲。欠你的錢,我加倍還你!南哥,把手機還我吧!”

雖然剛剛又睡了一覺,氣色比昨天好些,可她依然發亂如蓬草,臉色白勝阿飄,眼袋青綠得猶如鴨蛋殼。

只有那雙眼,幹淨得像一塊磨得瑩亮,又用水洗濯過的水晶,瞳孔深處,閃射出一抹淡淡的金光,像不會熄滅的火,像晨光中的一縷朝陽,令人追逐。

窦迎南別開眼神,語氣十分冷淡:“收拾幹淨,下樓細談。”

*****

以她的本意,其實也沒有什麽好收拾的。不過小白還是勸她換了身衣服,又拉着她到浴室把頭發梳整齊順溜,末了,大概見她的嘴唇實在過于蒼白,拿起一管東西往她嘴唇上沾了沾,唇色雖然立刻紅亮了許多,可她抿抿嘴,不喜歡那種沾糊糊的感覺。

“這是什麽?不舒服。”

小白面目僵硬半天回答:“唇彩。”

她盯着鏡子看了看自己的形象。要說金紫晶能夠一炮而紅,顏值自然是十分能打。

雖然蒼白憔悴,可小臉也就比小貓兒大一溜溜,肌肉勻停,眉目清晰,是一張放大幾百倍也經得住考驗的細致面孔。

她覺得還算滿意。

下樓的時候,南南正跟誠哥說話。

誠哥嗓門大,她在樓上就聽得清清楚楚。

“她就是一戲精。迎南,你也不是心軟的人,以前那些女人,怎麽尋死覓活,你眼都不眨,幹嘛倒對她有了恻隐之心,還非把她拉這兒來?仁至義盡,送酒店,以後的死活,都跟你沒關系。”

南南大約說了什麽,可惜她聽不清,就聽誠哥大聲道:“不如你現在就走,剩下的事全交給我。”

金紫晶一聽,急得不行,她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不靠窦迎南還能靠誰?她三步并作兩步,飛奔下樓梯,眼看大功告成,最後兩級臺階,她卻操之過急,飛撲下去。

也許是她下樓的架勢太過驚人,窦迎南過來察看動靜,正站在臺階下端,見她飛撲,一時呆住,竟沒避開。

她一個餓狼撲食,正正栽進他的懷裏,把南南撲得噔噔退後幾步才站穩腳。

南南身上的味道真是好聞啊,這好像是她第二次聞見了。比在醫院裏聞到的那次還好聞。好像雨後的竹林,雪後的松枝。可她還沒感嘆完畢,随着誠哥的一聲爆喝,她再度身體懸空,重物落地。光亮的咖啡色木地板被撞得發出一聲巨響,連樓梯都好像跟着晃了一晃。

金紫晶覺得屁股都裂成了八瓣,可真是太痛了,眼淚不受控制地湧出眼眶。她是什麽麻風病人嗎?一沾上他,就被摔衣十八跌,甩得老遠。天地良心,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正感覺痛苦,模糊的淚眼卻看見窦迎南一頓腳,已經轉朝大門邁步而去。

也顧不上火辣辣的屁股,她向前猛爬幾步,雙手一張,緊緊抱着他的右腿,用力過猛的結果是,窦迎南一個趔趄,差點兒沒站穩,左腳後退,一腳踩中她胸前那十分礙事的肉肉。

“啊……”她再度發出驚天泣鬼神的哭號。這種痛真是言語難以形容,剛才屁股上的痛跟之一比,真是渺小熒火之比太陽!

窦迎南大概也感覺到了腳下有異,立刻抽腳,哪知靴尖堅硬,正正踢中她的下颌,金紫晶小小的腦袋往後猛翻過去,她覺得這脆弱的脖子,大概要被他踢斷了。這一回,她連叫都叫不出,只覺得滿嘴血腥味兒湧出。

她的腦子已經無法思考。無法思考的結果是,她的雙手條件反射一樣,仍然緊緊地抱住窦迎南的小腿。

腿的主人大概十分氣憤,不管不顧使勁向前走。

他力大腿長,金紫晶小小一只,地板又滑,硬被拖着在地上滑行,流下滴滴鮮血。看上去,真是要多慘有多慘。

這時,窦迎南猛地一停,她剛要松一口氣,他卻猛地向上一提右腿。

靴上的金屬扣子,活生生把帶血的紗布扯落,腥紅的血從她手腕上湧出,形成一條詭異的腥紅黑線。

真的太痛了!金紫晶滿臉蒼白如紙,嘴角挂着兩縷血絲,覺得自己下一秒就會痛暈死過去,她捂住左手腕,有氣無力嘶叫道:“窦迎南,還我手機,不要打我。”

窦迎南似乎也沒想到會這樣,眉心蹙緊,低眉看她。

“看見沒看見沒。這女人沾不得!張嘴就陷害你打她!”誠哥急跑過來,攔在兩人中間,一推窦迎南:“求你了,小祖宗,趕緊走吧!”

實在太痛,也實在沒有力氣再追了。金紫晶虛弱地坐在原地,捧着手腕大喘氣,眼睜睜看着窦迎南走向敞開的大門。

一只溫柔的手搭上來,她回頭看,是小白。

小白臉上的表情也說不清是同情還是厭惡,她上前單膝跪地,看了一眼傷口,開始在旁邊的一個小白箱子裏翻找東西。

金紫晶滿面淚痕,捧着手坐在地上,傷口劃得極深,縫了有十幾針,青紅腫脹,現在中間裂開個血口子,看上去十分恐怖。

她嘟着小嘴朝傷口呼氣。呼了幾下,果然疼痛減輕不少,看來她的靈力還是有點作用的。正稍感安慰,一個身影籠罩下來,一只修長大手捉住了她纖細不堪的手腕。

擡眼一看,窦迎南半蹲在她面前,雪白的額頭,微微隆起的眉骨,長長的睫毛,筆挺的鼻峰,就近在咫尺。

痛得麻木,她已經沒有餘力欣賞美色了。看見他,她忍不住生氣,使勁抽手,握住她的手,卻猶如鐵鑄,紋絲不動。

“別亂動。傷口好像裂了?”窦迎南吼她,轉頭問小白,“你會縫嗎?”

小白直接拿出了針線。

痛是真的痛,一針針縫好,小白又給上了藥,還讓她口服了幾粒止痛藥,這才扶她到沙發上坐下。

她看了一眼四周,見所有人都挺沉默。好像對她的敵意沒有之前那麽深了,包括對她最反感的誠哥,也默默地盯着她的手腕,沒說話。窦迎南更不用說,看向她的眼神十分複雜。

她沖他翻了個白眼。雖然不知道為什麽看到她的傷口後,他們突然改變了态度,但是剛才的痛,實在太過刻骨銘心,她一時半會兒,難以原諒。

“把手機還我。”本來要手機是想撮合他跟米菀,現在單純變成了執念。

“金紫晶,你應該清楚,就算你之前自殺未遂是真的,也跟我沒有關系。在你保證不再肆意污蔑陷害我之前,手機不能還你。”

窦迎南坐在她的正對面,手肘架在兩腿上,雙手交叉成拳,語氣依然十分無情。

金紫晶愣了一下。原來這是他改變态度願意跟她談一談的原因?之前他們都以為她自殺是假的?現在看到傷口才确認是真的,所有有點同情她?對她稍假辭色?

心情有些複雜。南南還有他周圍的人,歸根結底都是善良的人。

不過毒打就是毒打,痛就是痛。她倒是可以一箭雙雕,做點什麽,既報了今日之仇,又能撮合窦迎南跟米菀。

至于講信用這種人類美德,她不需要有,畢竟她又不是人。

“好,我保證不再肆意污蔑陷害你。”她手心向上伸出。

“迎南,這樣不妥。至少要等這場風波過去。”誠哥立刻反對。

她氣得給了他一個大白眼仁。

窦迎南卻收起姿勢,從懷裏掏出一只黑色手機,隔着茶幾遞給她。

“我姑且信你一次。僅此一次,你好自為之。”

金紫晶萬萬沒有想到,窦迎南竟然能夠如此幹脆。

手機握在手裏,還帶着他身上的體溫,好像間接跟他握了手。

她默默看着窦迎南,半天,微微笑起來:“放心,我不會害你的。”

她一定會幫他找回媳婦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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