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不安與擔憂

穆楊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冰涼的地板上，手腳全被束縛了，被繩子綁得緊緊的，褲子荷包裏的手機也不翼而飛。

藥力還沒有完全消失，穆楊努力睜開眼皮，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一雙皮鞋出現在低垂的視線裏，他費勁地擡起頭，朝上望去，正好對上蕭孟傑充滿笑意的眼眸。

蕭孟傑坐在沙發上，望着他笑，樣子非常得意，“很意外吧？”

“我就知道是你！”穆楊并不吃驚，在昏倒的前一刻，他就預料到了，自己從不和人結怨結仇，除了蕭孟傑這個神經病，沒人會陷害自己。

蕭孟傑挑挑眉，依舊笑得燦爛。

人在面對未知的事情時，始終還是存在一些畏懼的心理。下一秒會發生些什麽，穆楊也不清楚，但他一想到黎凱和穆清遠，心裏就難受，如果自己出了什麽事，他們也不會好過。

穆楊強行壓住動蕩不安的情緒，高聲問道：“你把我抓來有什麽目的？直說吧！”

蕭孟傑的存在一直是他的心結，原來他總想着逃避，覺得只要不去理會，事情就會慢慢淡化，蕭孟傑最終也會淡出他們的視線。可是一味的逃避并不能解決問題，該面對的始終還是要去面對。

穆楊有些後悔，蕭孟傑威脅恐吓了這麽多次，自己都沒放在心上，現在後悔也晚了，只能努力和他周旋，再找機會逃跑。

蕭孟傑彎下腰，拍了拍他的臉，“我看見你和黎凱那麽要好，心裏就很不舒服，你說我該拿你怎麽辦呢？是把你打一頓出出氣呢，還是讓你永遠消失呢？”

這話把穆楊吓了一跳，定了定神說：“你別亂來啊，殺人可是要償命的！”

蕭孟傑呵呵直笑，“你害怕了？”

穆楊嘴硬，“我怕個屁！你殺了我，黎凱就會殺你！”

蕭孟傑笑容倏止，臉色變得陰沉，默默地注視了他片刻，然後站了起來。

穆楊以為他要動手打人，惡狠狠地和他對視着，一點都不畏懼。

而他卻從穆楊身上跨了過去，直接走進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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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孟傑進了卧室後就再也沒有出來過，納悶之餘，穆楊打量起這間囚禁自己的屋子，這裏應該是蕭孟傑的家，屋內的裝飾很簡單，優雅中透着清冷，純木制的桌椅和沙發，落地玻璃窗被純白的窗簾擋去一大半，晚風徐徐潛入，窗簾輕輕搖曳。

一輪圓月當空高挂，清冷的月亮照進了屋子，穆楊望着窗外發呆，肚子這時候也和他作對，咕咕的叫出了聲，這屋裏連個挂鐘都沒有，他也不知道現在幾點了，但是發麻的四肢和窗外的天色都可以證明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

穆楊嘆了口氣，也許穆大俠早已經做好了飯菜，在家裏等着自己回來，而蕭孟傑是不會管自己的，今晚注定要餓肚子了。

視線在房裏來回掃了一圈，穆楊突然在沙發的角落裏發現了他的手機。

穆楊心裏一喜，這個手機讓他看到了一線希望，但是他的雙手被綁在身後，腳也被綁住了，根本站不起來。

穆楊大吸了一口氣，拼命地挪動身體，竭盡全力地向着沙發靠近，一下一下地往前移，好不容易來到沙發前，已是滿頭大汗。

問題又來了，沙發太高，他實在是夠不着放在角落裏的手機。

他背靠着沙發腿，借力使力讓自己坐了起來，再轉過身，伸長脖子，用嘴叼住了手機，又把手機放在了地上，整個人趴了下去，雙手摸索着手機。

手剛碰到手機，穆楊心中一陣激動，開機時手機裏傳出歡快的音樂，他生怕被蕭孟傑聽見了，馬上用身體壓住手機，盡量減少發出聲音，以免功虧一篑。

撥號時，穆楊激動得顫抖，電話薄裏的號碼全設了快捷鍵，只要按下一號鍵，就會接通黎凱的電話。

電話接通了，他又翻了個身，把耳朵湊到手機邊，機械的女音提示着：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空號？怎麽可能！

穆楊驚呆了！正想再撥一遍，卧室的房門打開了，蕭孟傑冷笑着走了出來。

“這回連老天也不幫你！”蕭孟傑走到他身邊，拿起手機，當着他的面把黎凱的號碼重新撥了一遍，按下免提鍵，機械的女音透着冰涼：

“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穆楊猛然想起，黎凱走之前，自己要他換手機號，當時他笑着答應了。

事情就是這麽湊巧，穆楊苦笑，內心充滿無奈。

蕭孟傑把手機關了，語氣裏全是幸災樂禍，“黎凱換了手機號，你唯一的希望也破滅了，是不是很難過？”

穆楊擡頭怒視他，“你是故意的吧？其實你早就知道黎凱換了手機號碼，卻故意把手機丢在沙發上引誘我，你是不是有病啊？！你把我抓來總得有個目的啊！戲弄我就這麽好玩嗎？！像你這種人根本就不配擁有愛情，沒人會對你付出真感情，而你也沒有愛過任何人！！你只愛你自己，你恨不得所有人都圍着你打轉，你最自私，最變态，我建議你快點去看看心理醫生！”

穆楊知道這番話會激怒蕭孟傑，但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脾氣，他最不喜歡別人把他當猴耍，吼出來了，心裏也痛快了，可是一時沖動，必然沒有好結果。

蕭孟傑果然被他激怒了，對準他的肚子狠狠地踹了一腳。

一陣難以言喻的痛楚襲來，穆楊悶哼了一聲，蜷縮成了一團，小腹上被踹過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疼得他呲牙裂嘴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

蕭孟傑冷漠地注視着他，臉上全無表情，似已完全麻木，接着轉身走進了卧室。

……

夜裏無法入眠，穆楊瞪着眼睛望着窗外的夜色，月亮躲進了烏雲裏，樹枝在風中搖擺，似乎又要下雨了。

明天等待自己的将會是什麽……

穆清遠做好飯菜在家等着兒子回來，等了半天，兒子沒等到，卻等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你怎麽來了？”打開門，穆清遠不由得大退一步，剛想沖進房裏，卻被郭岩一把抓住了。

郭岩把他轉了個身，讓他面對自己，然後望着他冷笑，“穆清遠，你長能耐了啊，居然離家出走？”

郭岩只要露出這種表情，穆清遠就害怕，似笑非笑，一肚子壞水。

郭岩放開了他，命令道：“把褲子脫了！”

穆清遠漲紅了臉，大吼：“你別太過分啊！”

郭岩眼神變得冰冷起來，“是你自己脫還是我幫你脫。”

若是換做平時，穆清遠早就乖乖地把褲子脫了，可今天他卻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咬牙和郭岩對視，看起來很有氣勢，眼睛卻不争氣的紅了。

穆清遠覺得委屈，他幫郭岩工作了八年，兩人也糾纏了八年，如今什麽也沒得到，對方馬上就要結婚了，還來找自己幹什麽？

穆清遠永遠都不會忘了那一天，郭岩的未婚妻在他面前炫耀他們的婚戒，告訴他兩人即将結婚的消息，他本來還抱着一線希望，準備找郭岩問清楚，可是郭岩的未婚妻拿出一份請帖交給了他，他們的婚期也定下了。

當時心有多痛，他現在也記不清了，只覺得那個時候心跳幾乎停滞，過了好久才能正常喘息。

當天下午他就收拾好東西回家了。當他回到家，看到穆楊，心情才好轉了一些，即使丢了愛情，他還有個兒子，就這樣賴着兒子過一輩子也行，他知道，這個世上任何人都有可能會抛棄他，但是穆楊不會，穆楊就是他唯一的依靠。

穆清遠被他這種不可一世的态度激怒了，發了瘋似的把他往門外推，“滾！滾！我這兒不歡迎你！”

郭岩臉色很難看，定定地站着，猶如一座大山，任他怎麽推也推不動。

郭岩看得出他情緒不對勁，那天自己回到家裏，就發現他不見了，都三十多歲的人了，還玩離家出走的把戲，而且他把家裏的存折也拿走了，郭岩簡直哭笑不得，這老小子從來沒讓人安心過。

郭岩突然把他抱在了懷裏，輕聲問道：“你怎麽了？為什麽要離開？”

穆清遠正在氣頭上，哪裏顧得了那麽多，說起話來既尖酸又刻薄，“滾回去結婚吧，別來煩我，免得你的未婚妻又來找我麻煩，幫你工作了八年，欠你的人情，我已經還給你了，以後我們各不相幹！”

郭岩顯然沒反應過來，“結婚？未婚妻？我怎麽不知道。”

趁着他發愣之際，穆清遠從他懷裏掙紮出來，又把他往門外推，“請帖都給我發了，你還不承認？還是你未婚妻親自給我的！”

這回郭岩總算明白了，這老小子中了那女人的圈套，“你是白癡吧？別人随便說幾句話你就相信了？你怎麽就不用腦子想想，我如果真的要結婚會讓別人來通知你嗎？我們在一起這麽多年了，你就這麽不信任我？”

郭岩凝視着他，又補充了一句，“傻子，我不會和別人結婚的，你被騙了。”

穆清遠聞言呆住了，那天得知這個消息後，他只想着逃離，根本沒有勇氣找郭岩對質，怕見了對方會舍不得放手。

兩人的家庭背景不一樣，郭岩的家人還指望他傳宗接代，為郭家生個大胖小子，而他就只有穆楊一個親人，什麽都不需要顧忌，郭岩本來可以過上正常生活，是他把他推入了萬劫不複的深淵，害他變成了同性戀。

此時此刻穆清遠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輕易聽信了別人的謠言，沒能信任對方，他的心中實在感到難言的羞愧。

“我……”

郭岩板着臉教訓他，“你什麽你！下次再敢這樣，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穆清遠自知理虧，低着頭玩着自己的衣角，“不會有下次了，我也不是故意的……”

郭岩臉色緩和了許多，命令道：“把褲子脫了。”

穆清遠心裏一驚，“脫褲子幹嘛？”

郭岩依舊冷笑，“你說幹嘛呢，不給你點教訓，你會長記性嗎？”

穆清遠雙手護着褲頭，連連往後退，“你又玩這招？不要啊！我兒子一會就要回來了，被他看見了，我就不活了！”

郭岩哼了一聲，“我數三聲，三……二……一……”

話音未落，穆清遠的褲子已經滑落到腳後跟，細白的雙腿和翹翹的屁股全部暴露在空氣之中。

“爬到沙發上去。”郭岩又下達命令。

穆清遠慢吞吞地挪動到沙發前面，往下一趴，把屁股翹得高高的。

“你下手別太重啊……”

郭岩大步走上前，對準他的屁股連打了三下，下手特別重，毫不留情，屁股立刻紅了一大片。

“你自己算算，被我打了多少次了？怎麽就不讓人省心呢？”

穆清遠也記不清自己挨了多少回打，反正只要做錯了事，郭岩就喜歡打他的屁股，他一直覺得這種懲罰方式挺變态的，但他又沒能力反抗，只能默默承受。

罵也罵了，打也打了，穆清遠又神氣起來，就像一個生命力旺盛的小跳蚤，在家裏竄進竄出，根本閑不下來。最後他把穆楊的照片找了出來，拿給郭岩看。

郭岩原來在他的皮夾子裏看到過穆楊的照片，最開始還以為這是他小時候的照片，兩人長得真的很相像，照片上的穆楊笑得很開心，一看就是個活潑開朗的孩子。

兩人邊看照片邊等着穆楊回來，時間慢慢流逝，到了晚上八點，飯菜早就涼透了，人卻還沒回來，電話打了無數遍，始終關着機，穆清遠去敲樓上的門，結果屋裏也沒人。

穆清遠開始感到不安，穆楊出門前還說了，等樓上的男人下班了，就帶着他來見自己，可現在已經這麽晚了，兩人都沒了蹤影，電話也打不通，該不會出了什麽事吧？

郭岩怕他多想，不斷地安慰他。

兩人焦急地等待着，過了十二點，穆楊還沒回來，穆清遠又去了一趟樓上，還是沒人。

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大，這一夜他根本無法入睡。

第二天，還是沒有穆楊的消息。

第三天，穆清遠熬不住了，正要去警局報案，樓上的男人卻出現了。

黎凱為了給穆楊一個驚喜，到了機場後，在機場移動營業廳買了一張手機卡，給他發了一條短信，就關機上了飛機。

在飛機上黎凱想象着穆楊收到短信後一臉興奮的樣子，便情不自禁地笑了，那小子一直想要自己換掉手機號碼，這回可是随了他的心意。

可是下了飛機，當他打開手機卻沒收到回信。之後他打了無數次電話，卻怎麽也打不通，心裏着急，也無法安心工作，工廠剛有了好轉，他就急急忙忙地趕了回來，結果得知了一條令他震驚的消息！

穆楊不見了！

從自己走的那一天起就不見了！

黎凱非常後悔，如果當時堅持把穆楊帶在身邊，就不會發生這種意外。

他首先想到了蕭孟傑，心中有種強烈的預感，穆楊的失蹤肯定和這人脫不了幹系！

而穆清遠聽說他沒和穆楊在一起，整個人都崩潰了！

這些天穆清遠不斷地安慰自己，以為穆楊和黎凱遇到了急事才不得不離開，可這點希望也破滅了，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害怕過，穆楊如果出了什麽意外，該如何向死去的姐姐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