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南有素馨

凡界，鴻鳴大陸，南朔國。

藝館，門匾上書：栀竹居。

裏面的姑娘們只賣藝，不賣身。有的天姿國色，有的醜貌驚人。唯一的相同點就是，她們都有一手好手藝。風沁姑娘的毛筆字寫得極具潇灑氣象，若芸姑娘的琴藝堪稱舉國第一，筱丹姑娘的舞姿曼妙無比，連傳說中可以在掌心起舞的趙飛燕都不及她十分之一。

然而，在一個人光芒無比的覆蓋下，她們就完全失去了光華。

那就是素馨姑娘。

沒有人知道她從哪裏來，也沒有知道她将往何處去。

傳聞，她有一副傾國傾城的容貌。不畫妝容時，清新素麗地猶如天上仙子，薄唇小鼻，眼眸如星，一雙細眉秀如山黛；一旦施以脂粉，簡簡單單描眉點墜，貼上豔紅色的花钿，便恍如妖媚白狐修煉成人。哪怕是釵上一支金鑲玉的俗氣步搖，也能被她戴的別有滋味……

清純有之，妖媚有之，男子只看一眼，便能被勾走了混兒。且那張臉不辨雌雄，無論男女，只是堪堪看了她一眼，便能終身難忘。

不光如此。她堪稱棋舞雙絕，其他藝技也都是十分上等。尤其是她那歌喉裏傳來的聲音，如莺婉轉，如鳴清脆，能讓人萌發出“此曲只應天上有，人家哪得幾回聞”的感慨。

素馨賣藝時，會命下人在自己的座位面前放下一簾屏障，然後彈琴獻舞，不卑不亢。她終日戴着一張口帕，順滑的劉海遮住了小巧光滑的瓊鼻，口帕遮住了她的櫻桃小口和紅瑩瑩如凝脂的兩腮，只剩下那雙深邃的眸子，輕易就能吸引住了看客的眼。

看客若是與她有緣。便能走到簾子後面，看她那被遮了一大半的絕色臉龐。

她若是覺得有好感，自會走出簾子外面，親手将面罩口帕去掉，輕盈施禮，淺笑吟吟。

只有一個人看見了她裝扮甚久的妖豔容顏。

那就是，公子漸黎。

傳聞這公子漸黎是來自北朔國皇朝之下第一家族，漸家的子孫後代。長得一般般，除了背景為人豔羨之外，實在沒有什麽可以拿得出手。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普通而又不普通的世家子弟，居然入了素馨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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栀竹居的媽媽說，這世界上估計只有兩個人看過素馨的臉。一個是收留了素馨的媽媽。一個是素馨自己。媽媽看見素馨的第一眼，是在栀竹居門口。

那日，天寒地凍，媽媽見已經很晚，應該不會再有文人雅士登門造訪。便要關門謝客。

門即将徹底閉合，媽媽凍得哆嗦，只想抓緊回去生火取暖，和姑娘們聊一聊最近的生活。

此時，一只被凍的發紫的手，吃力地伸進了門縫中央。

媽媽順着這裸露在空氣中的手掌。看向了手掌的主人。

那個門外被凍的即将死去的女子，就是素馨。

當時的她蓬頭垢面，整張臉上烏漆抹黑的。五官都看不清晰了。媽媽生了善心，便将她迎了進去，吩咐人端上熱水桶，親自為她擦洗全身。素馨面龐上的污泥被水汽蒸的滑落，水霧的滋潤之下。她青紫的臉面慢慢恢複了過來。

再看素馨一眼，倘然像是變了一個樣子。剛才那樣子只會被認為是邋遢的臭乞丐。現在……媽媽深深地被驚豔到了，覺得自己救她是一個多麽正确的決定。

她又煲上一鍋濃湯為她驅寒除饑。素馨醒來後，為報答救命之恩，就在這只賣藝的青樓裏住了下來。雖不賣身，且遮住了臉面，卻因了這窈窕身段和一手棋舞的絕活兒，還是成功地為栀竹居拉了不少文雅的公子哥兒，任由他們為她而揮霍。

直到有一個叫公子漸黎的人出現在了她的視線裏。

依然記得，那日。

公子漸黎奪門而入，口中不屑的語氣十分明顯：“呵！天下絕色？我公子漸黎看遍了天下美人，還從來沒有女色入過我的眼！”

她自屏障後面踱步而出，冷眸含笑：“哦？不知奴家這樣貌，可有幸入得公子的眼？”說着，她緩緩摘下了面紗。

一張世間僅此一面的容顏出現在了他的眼睛裏。

他怔了怔，旋即道：“天上仙子，怎的來了凡間？”

素馨的确驚為天人……不，她就是天人。

素馨仙子，修煉五行之道中的水之道。玄仙九星後，不敢沖擊神劫，只好下凡歷練，将水系法則掌控的更為精妙。

水，至柔，也至剛。水能洗滌萬物，也能依據萬物的形态，轉換為萬物。

素馨仙子用天下豔姿集了大成，幻化成了這一張連天宮中都不能見到第二張的臉。也曾用過天下醜姿集了大成，所變成的醜女，讓人見之便欲嘔。由此可見，她的功力有多精深。

素馨轉換過各種身份，看透了人間百态。

這一次，是藝妓。

這一次，身份被識破了。

起因，就是那公子漸黎的一句話：“天上仙子，怎的來了凡間？”

素馨本以為不過是誇贊，于是淡然道：“公子是說，奴家恍如天宮女仙？”

哪知公子漸黎竟是搖了搖頭：“女仙，皆可自改容貌，不過一念之間。只是，都沒有姑娘這般，讓人無比驚豔。姑娘是來自哪裏的女仙？瑤臺，還是蓬萊？還是桑峰？”

素馨見他居然知道仙域只收女子為弟子的勢力——桑峰，便道了一句：“你是如何知的桑峰？”

漸黎巧笑道：“我本也是天宮人，如何不知？”

“你是誰？”素馨仙子面容變冷，身邊出現一道水波，隐隐約約有攻擊的姿态。

“金之道，金烏仙人。”漸黎按照金烏的吩咐，淡淡說道。

這七個字，如同驚天霹靂，狠狠劈進了素馨的心中。

她喃喃而語：“天，要變了。”

素馨憑空變出一閃小鏡。這鏡子是女娲心口肉和七彩靈石糅合的，帶着靈性，只要輸入心念，告知鏡子自己想看到什麽人，鏡子自會讓這人的影像和所做的事情一同浮現。

“尋五行隐仙之人，”素馨默念幾聲：“現。”

表面渾濁髒污的鏡子上漸漸出現了一些模糊不清的鏡像。随後，髒污向周圍消退了許多，鏡像愈加清晰。

鏡中的場景，赫然是在玉龍山。

——顧暖正和一堆蓬萊弟子“打情罵俏”，突然想起正事兒，趕緊打住。

绛珠仙子：“漢子們，你可知道我們這次出來的任務？”

弟子甲：“找到五個人，讓他們去拯救蓬萊！”

绛珠仙子：“那我們現在，為何還不去？”

弟子乙：“不知道他在那裏啊！”

绛珠仙子：“漢子們，你們可知，第一個人找不到，我們可以去找第二個，第二個也找不到，我們可以去找第三個……”

弟子丙：“如果都找不到呢？”

绛珠仙子：“那就去死。或者滾回你的蓬萊仙域！”

弟子丁：“那個……我們現在去哪裏找他們？”

绛珠仙子：“一群傻x~~來來，姐姐帶你們去旅游，好好逛一逛，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可以遇到他們五個人了……凡界這麽小。啊不對，好像只有修煉金武的那家夥在凡界！！！”顧暖瞬間苦了臉：“天啦，真完蛋。”

看着女娲鏡裏的這位仙子和一堆人在說話，素馨仙子皺了眉頭。這群人，還真的在找五行隐仙呢。他們是要自己去雙方相見，還是等着绛珠來親自接見？

“素馨仙子為難了麽？”公子漸黎，準确的說應該是假漸黎，他啧啧地道：“沒想到仙子你還會懼怕什麽神劫。你我本都是玄仙九星，早就該迎來神劫，然後飛升……”

素馨的深色透着古怪：“公子是，玄仙九星？”她根本沒看出來。她現在可是玄仙頂峰的修為，連她都看不透的人……只能說是沒有修為。

假漸黎十分郁悶地道：“我非玄仙。嗯，好吧，我非仙。天宮距離我，已經是十萬八千裏的距離。之于我，這一段時間內估計都無法飛上仙域了。肉身雖毀，靈混體尚在，終有一日，我定當踩死那毀我肉身的人，踏碎那仙域。”

素馨聽懂後，嘴角有一抹若有若無的笑。原來，他只有靈混了，帶着法力仙氣的身體，被不知什麽人摧毀得十分幹淨了。所以他現在，只是個平凡人。

“你笑什麽？”假漸黎道：“與這绛珠仙子會和之際，我定當返回玄仙九星的境界。”

其實，假漸黎這話本來就是真的。金烏的相好不是早就是玄仙九星的巅峰了麽，和素馨仙子沒什麽差距了。雙修一段時間後，金烏整整跳了一個階層，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歌境界，估計距離九星，也就幾步的路了。

或許可以引申為，他們再睡幾次，做幾次，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返回九星豈是這麽容易的事情？不過，公子好志向。”素馨施了一禮，表示自己絕對相信。然後從公子漸黎的話中摳出了關鍵字：“绛珠仙子？那女子就是尋我們的人了麽？為何……同你一樣，毫無仙氣修為……”

“據我所知，她的修為，恐怕已經進入了神境。”佯裝金烏的假漸黎輕飄飄說道。這個消息，是金烏告訴他的。他初聞的時候，吓得呼吸一窒，差點沒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