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天鵝湖（上）

聖彼得高爾夫俱樂部，全蓉城最高端的權貴聚集地，以建築面積3千公頃坐立于南三環邊，以商務高層與政府要員作為主要客戶群體，號稱絕對私密絕對奢華，其幕後股東更是囊括包含汪氏集團在內的三家鼎立企業。

汪野站在會所标志性建築天鵝湖邊，微擡下巴，虛眼打量起眼前男人，他目光猶如兩顆鋒利的錐子穿透出陣陣寒光，薄唇碰撞說出的話語甚是無情：“我記得，告訴過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沈莫言狹長幽暗的雙瞳裏流轉光彩潋滟，神色裏不死不休的偏執莫名令人戰栗，他依舊面色淡薄入水，仰頭直視臺階上仿若王者的汪野，紅唇黑發飄散在風中分外蒼涼，語氣卻不卑不亢：“我想見你。”

“老子不想看見你？！”汪野頓時暴怒，刻意抹去心下那絲莫名怦然，伸手緊緊箍住男人臉頰，兇狠道：“你知不知道你就像塊惡心的牛皮糖，黏得讓人作嘔！”

被迫揚起下巴，沈莫言被汪野大手捏得臉盤青白，咬緊牙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身旁人工湖在冬日暖陽照射下波光粼粼，倒映在男人臉上明耀閃亮。

他眼底的悲傷似灼燒了汪野皮膚，汪野猛地收回手掌，動作太過突然沈莫言重心不穩的摔倒在地。

汪野心中劃過絲慌亂，卻又刻意轉化為怒氣，居高臨下俯視着男人嗤笑道：“要裝可憐扮無辜就滾遠些，本少爺對女人向來憐香惜玉，可惜對男人，只會蹂躏，尤其對像你這樣不知好歹又下賤肮髒的同性戀，更是沒個輕重。”

沈莫言看不出什麽情緒，就是聽不懂汪野的話，撐住身子站起來，彈彈長袍上的灰塵低眉說：“那就來折磨我吧，只要能讓我看見你就好。”

“你他媽是不是有病！”汪野怒瞪眼珠，拳頭握緊，臉上青筋霎時暴起，咆哮的聲音震耳欲聾：“你就這麽想上老子床？！被老子操？！你連一點自尊心都沒有嗎？！”

沈莫言閉上眼睛。

纖細的睫毛劇烈顫抖。

他咬緊下唇，纓紅的小嘴宛若要滴出血來，他知道自己有多惹人厭惡，他知道對方已不可能再愛自己，他只是，只是想再看一眼，留在汪野身邊。

時間流逝的聲音好似利刃割破皮肉，沈莫言沉默了數秒再次看向汪野，慘白的臉上撐起絲若有似無微笑：“不與卿共，但汝樂也，雖為君側之塵我亦歡喜。”

說完這句，男人垂下眼眸像隐忍着哪般情緒，連帶身子都有些顫抖。

他忘了，他以為自己忘了，都快過去百年，怎會還刻在心底。

忘了薛少卿闖入梨堂園後院閨房得慌張模樣，忘了面對外界閑言雜語的心酸惆悵，忘了那人一句“我亦歡喜”将自己心紛擾成怎般小鹿亂撞。

Advertisement

他十七歲時還切切懦懦連對方為自己畫眉時都羞得滿臉通紅，只會抓緊衣角悄聲回應：“少爺，莫言也歡喜。”

少卿若是還在，大抵現在也來笑他，時過經年物是人非，只道兩者關系對調，他才能讀懂這句話裏的無奈與用心。可惜當年幼時無知，良辰美景終被歲月辜負得了無痕跡。

汪野霎時被扼住了咽喉，胸膛裏呼之欲出的感受是什麽，他來不及思考，意識過來時已上前踏出一步，目光灼灼注視着男人眼睛：“你就這麽喜歡我？”

這文绉绉的古詞濫調，他該借機嘲笑翻才對，可就是一剎那，腦中仿佛被這句話挾持，他突然想懂，想求個答案，想明白男人究竟是誰。

“告訴我，你有多喜歡我？”他又重複一遍，緊盯着沈莫言眼眸意圖看穿真僞。

潮濕泛上眼眶，沈莫言字字輕若浮雲卻敲打人心：“我愛你，就算你忘記我，就算你不再愛我，就算你從這個世界消失，我都會永遠愛你，直到我生命的死亡。”

男人沒有哭，單薄的身體似乎在寒風中搖曳發抖，幽暗的瞳孔毫不畏懼直視汪野，恍惚在攝人心魄。

汪野不敢承認心底的震撼，他過往二十多年從未遇過這樣的表白，那些爬上他床的癡男怨女不都是為了求得利益嗎？那沈莫言，沈莫言又是為了求什麽？！

他捂住心髒的位置，搖搖頭企圖喚回些理智。

這男人是瘋子，他怎麽會被個瘋子的胡言亂語迷惑神智！

“來人！”他聲音顫抖得不像自己，連連後退站上臺階：“老張！”

“少爺，什麽吩咐。”不遠處的黑西服絡腮胡壯漢急忙跑來，向汪野恭敬彎腰等候差遣。

“給沈大歌星一點教訓，讓他好好嘗嘗招惹本少爺是什麽下場！”汪野目光交雜着輕蔑與鄙夷，嘴角也勾起抹冷笑。

“是，少爺！”老張連同其餘三位保镖瞬間團團包圍沈莫言，神色兇惡劍拔弩張，空氣裏四處彌漫出肅殺之氣。

壯漢們身材魁梧，相比下沈莫言站在其中分外弱小，烏黑長發遮蓋住半邊臉頰令汪野看不清他情緒，自己卻先下意識握緊了拳頭。

“他們不是我的對手。”清冷的聲音從沈莫言嘴裏說出，雙眸穿過黑衣保镖的間隙凝睇着汪野，眉間輕皺倒未顯出半分畏懼。

汪野繃緊下颌，神情鋒利的像刀刃，随意搬弄小指上的祖母綠寶石尾戒，他站在高處傲然睥睨男人：“原來你也會害怕。”

“我不是害怕，是不想傷人。”沈莫言坦然如斯道。

“呵。”汪野痞笑了聲，呵退保镖，大步走下階梯冷冷打量着男人，明亮得眼瞳倒映出沈莫言絕美臉龐，深邃得像汪碧藍海洋，他惡意的摟過男人腰肢，彎腰貼緊男人耳邊呵氣說：“既然你不想要暴力，那我們換種玩法好不好？”感覺懷裏身軀明顯輕顫了下，他笑得帶絲邪惡，漫不經心道：“你知道聖彼得這池天鵝湖，我當初是怎麽打造的嗎？”

他松開沈莫言，自顧自走到天鵝湖旁手插口袋，望向中央噴泉濺起的水花戲谑說：“歐洲設計大師喬約瑟夫親自來蓉城考量，結合整座俱樂部風格需求量身打造，十二只振翅欲飛的白天鵝環繞湖畔，噴泉呈六芒星狀四面朝陽，從設計初到建築完成總共花費五千萬人民幣，其中還不包括後期維護消耗。”

沉思了片刻，汪野卻笑起來，轉頭看向沈莫言：“可這個天鵝湖在蓉城各大媒體上響徹名號，聖彼得高爾夫球場頭年進賬就超2億，你說，這五千萬花銷是不是很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