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小紳士
辛朝陽幫着樓衡一起曬了衣服,才心滿意足地回了教室。
教室裏非常熱鬧,遠遠就聽見大笑聲。
原來是有人從家裏帶了好吃的來班上,和同學們分享。
高志堅打球回來,見他們吃得滿嘴油,頓時叫道:“大俠,有好吃的你居然不叫我,太不夠意思了!”
外號大俠的張山峰推開撲過來的人,大笑道:“滾滾滾,都是汗!”
又從書包裏拿出一包花生和一食盒鹵味,“我還不知道你們這群牲口,吃吧,見者有份。”
他家裏是做鹵肉生意的,帶的是泡椒雞爪,鹵豬蹄,椒鹽花生這一類的食物,吃起來又香又辣,特別過瘾。
張奶奶手藝一絕,他家鹵肉店在寧市有口皆碑,好這一口的都知道他家。
不過,張家在市下的一個小鎮上,輕易吃不着。
張山峰又不肯收錢,兩三次後,除非實在嘴饞了,大家也不和張山峰開口,心裏都惦記着。
這次放了暑假回校,張山峰特意帶了不少,讓大家高興高興。
“啊啊,大俠,我愛死你了!”
高志堅一把将張山峰抱起來,轉了個圈,惹得後者大叫:“放我下來!”
旁邊王思遠趁機一手一個豬蹄和雞爪,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一起打球的男生圍上來,幾個吃過的也沒放過,等高志堅殺進包圍圈,只搶到一把花生和一個雞爪,氣的大罵牲口啊,張山峰笑他活該。
一時間熱鬧極了。
辛朝陽看着,都忍不住笑。
這樣嬉笑肆意的畫面,溫暖有愛,是他憧憬裏的青春。
張山峰看見他們,舉手招呼道:“樓哥來啦,還有辛同學,我給你們留了好吃的,一起來吧!”
辛朝陽轉頭看樓衡,樓衡對他點點頭,帶着他過去了。
高志堅哼哼聲說:“大俠你偏心,還單獨給老樓留。”
張山峰把湊過來想蹭食的家夥推開,“去去去,我不是也給你留了,是你自己手慢,怪誰?再說了,樓哥是我舍友,你要也是,我也偏心偏心你。”
高志堅委屈巴巴,“不帶這樣的啊,大俠,你這是結黨營私。不患寡而患不均,你懂不懂?”
張山峰翻了一個白眼,“你語文這麽優秀,趙總大概要哭了。”
樓衡拉開一個凳子,讓辛朝陽坐着吃。
他對張山峰說:“張奶奶最近怎麽樣?身體都還好嗎?”
聽他問起,張山峰心裏一暖。
“奶奶很好,就是舍不得用電,不肯打空調,上次還中暑了。我說了她也不聽,下回樓哥可要幫我說說她。”
辛朝陽擡頭看了看他,有點好奇。
一是聽說這是樓衡的室友,二是他和樓衡說話的态度,有着和高志堅、和其他同學不一樣的情分在裏面。
辛朝陽猜的不錯。
張山峰的父母很早就離世了,他是奶奶一手帶大的,祖孫倆相依為命,感情很親。
高一的寒假,張山峰邀請同學們回家去玩。
樓衡在那時候見過張奶奶一面,這之後就時常問候,還給老人家送了泡腳暖身的藥材和除風濕的藥膏,這兩年冬天張奶奶都沒怎麽生過病。
張山峰感激在心,待他自然和旁的同學不一樣。
樓衡點頭,說:“正好也要謝謝她老人家,你打電話的時候叫上我。”
張山峰咧嘴笑,“成!”
樓衡上手吃了,辛朝陽就也拿了一個鳳爪。
才入口,他的眼睛就是一亮。
味道真的很好,又香又辣,肉又嫩又彈,好吃極了,簡直停不下來。
樓衡吃東西很有分寸,見辛朝陽逮着鳳爪吃了三個還要伸手,攔了他,“時間差不多了,給大家分分,我們吃不完。”
他說着,對其他人招了招手。
“謝謝樓哥!”
“樓哥萬歲!”
大家一哄而上。
辛朝陽站起來,對張山峰說:“謝謝,很好吃。”
張山峰對這位新同學印象很不錯,何況樓衡明顯對他照顧有加,便笑道:“不謝,喜歡下次再給你帶。”
辛朝陽沒有不合群地拒絕,又說了謝謝,然後說:“你和同桌同寝,那以後我們也是舍友了,請多多關照。”
張山峰怔了一下,道:“你不走讀嗎?”
“我和同桌一樣,晚上不住宿的。”
辛朝陽說了自己的情況。
張山峰看了樓衡一眼,才笑道:“那太好了,歡迎!我是張山峰,不是武當張三豐,是長樹長花的山峰。”
這時,晚自習的預備鈴打響,圍在一起吃得噴香的同學們紛紛和張山峰道謝,心滿意足地回座位去了。
最後一科考的英語,是辛朝陽的強項。
他答題順利,還有時間查缺補漏,總算上交了一份滿意的答卷。
考完試,是晚上八點半,距離晚自習結束還有一小時,不過學校松松手,剩下的時間允許他們自由安排。
樓衡問他:“你怎麽回去?”
辛朝陽說:“有人來接我。不過我提前放學,他應該還沒到,我在校門口等等他。”
樓衡便道:“那就一起走吧。”
于是,辛朝陽有幸見識到了高志堅口中的“愛心告示牌”。
他嘆服道:“同桌,你真受歡迎。”
樓衡開了鑰匙推車出來,“他們鬧着玩的。”
辛朝陽不信,“才不是。星姐給我安利了你的表白帖,我沒來得及看,不過,她說那帖子有八千多樓了!十一中貓貓狗狗加起來都湊不齊兩千,足可見你十一中男神名至實歸,移動的荷爾蒙就是你本人!”
這一聽,就是楊星星的原話。
樓衡好笑道:“她還和你說這些。不過,你管她叫姐?”
辛朝陽摸了摸鼻子,“她要我喊姐姐,不然就哭給我看。”
樓衡說:“讓她哭。”
辛朝陽不贊同道:“這怎麽行。”
“好吧,小紳士。”
樓衡也不勉強。
辛朝陽不喜歡這個稱呼,“我不小了,很快我就成年了!”
樓衡心說,還說不是孩子。
不過他理解孩子總想長大的心,點頭道:“那很不錯。”
辛朝陽問道:“你呢?我是七夕那天生日,我們誰比較大啊?”
他有心想打聽一下樓衡的生日,今天受對方太多照顧,借生日禮物的名義就可以好好謝謝他。
“我。”
樓衡想也不想說。
辛朝陽追問:“你是哪天?”
樓衡勾了勾嘴角,“不管是哪天,剛才的問題都只有一個答案。”
辛朝陽起先還沒明白,等走出一段路猛地會過意來,頓時就是一陣面紅耳赤。
“你,你,你怎麽——”
見他這樣反應,樓衡笑出聲來。
辛朝陽咬咬嘴唇,明知說不過他,還是不甘心道:“你怎麽就知道是你那什麽,我肯定不比你差!”
樓衡看他,“那我們比比?”
辛朝陽臉更熱了,“你們還比這個?”
那也太……
他對集體生活的美好幻想要裂開了。
樓衡不意他會這麽問,失笑道:“當然不是,我随口說的。”
他也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和人說起這樣的話題。
也許是少年的反應太有趣,忍不住想逗逗他;也許是浸染新生的氣息太久,刻在骨子裏的為人處世早已潛移默化,一着不慎便露出痕跡來。
不過,樓衡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好。
“哦……”
辛朝陽都不知道該給什麽反應才合适了。
樓衡說:“你看起來,似乎很失望。”
“怎麽可能!”
辛朝陽一口否認,随後說:“我以前上的學校和這裏不太一樣,你別戲弄我,你說的,我會當真的。”
看他滿臉嚴肅的認真樣,樓衡忍不住伸手揉揉他的頭,含笑說:“好,我知道了。”
辛朝陽笑起來,正要說什麽,就聽到熟悉的聲音喊他:“朝陽!這兒!”
辛朝陽循聲看過去,果然是他爸爸,正站在車門外朝他招手。
辛朝陽這才注意到,原來他們已經到校門口了。
“爸爸!”
辛朝陽答應一聲,回頭對樓衡說:“我爸爸來接我了。你……”
“去吧,我也回去了。”
樓衡長腿一跨,上了車。
辛朝陽有些不舍,和樓衡待在一起實在太愉快,他還是第一次擁有這樣真正意義上的朋友。
不過,辛朝陽已經不是哭鬧着什麽都要如自己意的小娃娃,沒有表現出來,笑着揮揮手,“那我走啦,明天見!”
“明天見。”
樓衡看着他奔向車邊的男子,直到車子離開,才低嘆了聲。
他認得辛北城,如此,辛朝陽毫無疑問就是當初那個孩子了。
确認了這一點,他心裏反而不輕松。
此時此刻,樓衡才發現,原來他私心裏還抱着一點奢望,希望自己認錯了人。
打住這些無謂的思緒,樓衡騎車離開。
“媽媽,你怎麽也來了。”
辛朝陽上了車,發現他媽媽也來了,驚喜道。
王璐第一時間就聞到他身上藥水的氣味,臉色一變,張口就要問,被辛北城用眼神阻止了。
王璐只好先忍下,笑着接過辛朝陽的書包放到後頭,說:“媽媽這兩天都沒有通告,有時間當然要來接我們小太陽了。寶貝,怎麽樣,今天在學校還好嗎?一整天都在考試肯定很累吧?眼睛疼嗎?媽媽看看。”
她把兒子摟進懷裏,上上下下地看着他。
十一中校風很好,王璐自己就是從這裏畢業的,對環境觀感極佳。就是近些年越發嚴格了,她怕寶貝兒子吃不消。
中午和傍晚打電話時,只匆匆說了幾句,她這一整天都牽腸挂肚的。
現在,兒子身上居然帶着傷,讓她不由懷疑起自己之前的決定。
難道是她畢業太久,記憶中千好萬好的母校已經失了初心麽……
辛朝陽不知她心中所想,笑着搖頭說:“一點也不累,眼睛也沒事,我按時用眼藥水了。”
辛北城吩咐老張開車,一邊給兒子系安全帶,一邊問:“寶貝,剛剛那是誰?我怎麽看見他摸你頭了?”
王璐一聽這話,也忙關心起來。
她因為工作原因,不方便露面,并沒有看到之前的一幕。
辛朝陽說:“是我的同桌。爸爸媽媽,你們肯定想不到,他叫什麽名字!”
“哦?”
看他開心得甚至有些興奮的樣子,王璐和辛北城都笑起來,很捧場地問對方叫什麽。
“他叫樓衡,和樓先生同名同姓!是不是很巧?今天我還在全班面前說我最喜歡樓衡先生,他們都笑瘋了!大家都在笑我,太尴尬了!”
倆家長想象了一下那個場面,也差點笑出來。
“是嗎?那也太巧合了!”
王璐拿出了演員的職業素養,驚訝得真情實感。
“是啊,特別巧!”
辛朝陽急于分享,沒有注意到爸媽眼裏的笑意,說道:“幸好樓衡同學和先生一樣,都是特別好的人。早上我在學校迷路,是他幫了我,後來還帶我認識學校,陪我吃飯。而且他學習特別厲害!你們知道嗎,他入學考試居然考了全科滿分……”
王璐聽他一路都在說他新同桌的好,眼看就要到家了,很想問問他的傷是怎麽回事。
之前阻止她開口的辛北城,這會兒比她還沉不住氣,先開了口。
“好了小太陽,爸爸知道你的同桌是天才學霸了。不過,你是不是有什麽忘了告訴我們?比如,你身上的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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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