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懸崖邊緣

莫長空不敢置信地反複質問:“你覺得男人可以和男人結婚?你不覺得這種感情丢人嗎?不覺得是見不得人事情嗎?!”

當年,他們在特殊情況下,成為了背德混亂關系。師尊只好同意他所有要求,唯一堅持是,只允許暗中發生關系,絕對不準在人前透露出一絲一毫。

所以,他要忍受師尊性格好,招人喜歡,時不時會有結過道侶無聊朋友問他什麽時候結侶,還推薦誰家仙子好,還有凡間越國國君,師尊替他殺了境內作祟,殘害婦孺白象妖,他居然異想天開,要嫁女兒?!

那天,師尊一襲青衣,手持舊劍,從天而降,拖着那個巨大妖象首級,一步一步地走過都城青石路,血猶熱,戰意未散,桃花眼裏褪盡風流,取而代之是淩厲殺意。

他是來自天上谪仙,是保護人間英雄,宛如高潔明月。

全城女子都出來觀看,發現劍仙竟如此年輕俊美,愛慕不已。上古時期,越國民風開放,男女都不在乎貞潔,她們集體唱起了求愛民歌,開玩笑地把各種鮮花瓜果,丢到師尊身上,博君回眸一看,求君春風一度。

師尊被調戲得不好意思,朝大家笑了笑。

他笑容很溫柔,笑得三月桃花全開了……

越國上到公主,下到村婦,全被傾倒了。

公主哭着鬧着求父皇,把自己許配給師尊,哪怕持箕帚也不在乎。

師尊用專心修行,無意結侶理由婉拒了,也很有自知之明,不敢亂搞什麽感情牽扯。

公主逼問他是否有心上人?

師尊遲疑片刻,說沒有……

莫長空看見了這一幕,他眼睛被刺得通紅,耳朵嗡嗡作響,忍無可忍,再次瘋了,回到無劍峰就把師尊拖進房間,撕掉所有高潔外表,瘋狂宣洩心裏郁躁。

他腦子渾渾噩噩,情緒失去控制,不記得把師尊折磨了多久,也不記得說了什麽狠話,依稀記得事後他在銅鏡前,一遍又一遍地逼着師尊看清楚自己模樣,搞清楚自己身份。

師尊被逼問得崩潰了,他随口亂答,胡言亂語,承認了許多不堪身份,包括男寵,工具,甚至是不知廉恥玩物。

這些答案,莫長空全部都不想要,甚至憎恨無比,痛苦懊惱。

他唯一渴望,師尊堅決不給。

那就是情人……

可是,莫長空想不明白,為什麽師尊願意順從地被他玩弄,也不願意給予一絲愛意,就連欺騙話語也吝于施舍。他苦苦掙紮,瘋狂逼迫,用盡手段,可求不到就是求不到。

師尊說,這是錯誤。

所以,他可以接受任何瘋狂,忍受任何恥辱,卻堅拒任何感情,一直在努力尋求徹底結束錯誤辦法。

這就是不愛吧?

……

如今,萬年過去,他好不容易學會死心,師尊居然告訴他,世界可以接受男人感情了?也不嫌棄了?

莫長空快急瘋了,他不停地提出更多冒犯問題,包括為什麽沒人歧視同性情侶?為什麽會準許結婚?為什麽不覺得髒?

劉大根夫妻被問懵了,不知所措。

“對不起,他不懂這些。”陸雲真尴尬極了,他迅速捂住莫長空胡說八道嘴,制止更多失禮話語,拖出病房外,親自做科普教育。

莫長空求知若渴,眼裏全是焦躁,他太想知道這些問題答案了。

陸雲真拿出婚姻法,又找出同性結婚視頻,讓他明白這是正常事情。

莫長空冷靜下來,輕輕地瞥了眼師尊身體,陰沉地問:“男人喜歡男人……你真能接受?”

他聲音極壓抑,帶着說不清道不明恐怖,眼裏仿佛有即将爆發熔岩,随時會吞噬和毀滅所有一切,他克制已經到了極限,想知道師尊究竟是不接受男人,還是不接受他,若是後者,他會控制不住憤怒情緒,把人拖去深山裏,就地正法……

陸雲真再次感受到了送命題壓迫感。

他拼命思考正确答案,艱難教育道:“為什麽不接受?雖然我們是直男,不喜歡男人,但也要尊重別人不同選擇,不要随便評判,不要用異樣眼光看待……”

莫長空聲音再沉了沉,打斷道:“師尊不喜歡男人?”

“絕對不喜歡!”陸雲真狂點頭,他怕自己說錯話,會被“讨厭”同性感情莫長空誤會取向,以為有企圖,然後厭惡和排斥。

世界變了,師尊還是沒有變。

莫長空情緒漸漸緩和下來,自制力重新歸來,他沉默地挪開視線,放棄可怕念頭。

他又差點犯錯了……

陸雲真感覺好像在危險猛獸嘴裏轉了一圈,明明快要沒命,不知怎麽就混過關了。他身上壓力驟減,松了口氣,覺得可能是錯覺,便岔開話題道:“家裏玉奴是喜歡男人,我也沒見你在意……”

莫長空嗤道:“他算男人?”

金玉奴相貌和性格都像個女人,窩囊又廢物,還是戲子這種伺候人出身,葷素不忌,毫無廉恥心,他沒辦法把那家夥當正常男人看,但看在共同取向份上,願意照顧一二。

陸雲真知道他嚣張跋扈,脾氣高傲,看誰都不太順眼,只要不出惡言,就算示好了,而且師尊吩咐過事情,就算再不順眼,他也不會亂開口。

自家徒弟,很乖……

他滿意地帶着莫長空回去,再次向劉大根夫妻道了個歉,說小地方出來人,沒見過世面,慌亂了。

“沒關系,我知道這事也別扭了好幾年,看見兩個娃确實好,才嘗試接受,”劉大根擺擺手,憨厚道,“唉,我們也是怕村裏人沒見過這些,對明颉說三道四,才決定來大城市定居。”

“這個犟老頭子,看了好多心理書,才承認,”宋珍珠苦笑道,“明颉從小就喜歡男人,打工時候遇到了安和,本以為日子越來越好……”

她說着說着,又忍不住哭了起來:“明颉成這個樣子了,我想告訴安和,借點錢,可是電話怎麽打也打不通,微信也不回複,不知道兩人是不是鬧矛盾了,我也不敢多問,怕被看不起……”

安和家境很好。

雖然劉明颉說安家不是那種人,但他們有點自卑,怕被人說死皮賴臉,賣兒子求財,怕兩人結婚後,明颉有幹苦力農村父母,被安家看不起。

親家見面,客客氣氣,人也不錯,但宋珍珠說菜市場服裝打折,安母說香奈兒包包打折……實在聊不到一起去。

所以,兩家很少聯系。

宋珍珠說起明颉和安和趣事就停不下來,哭哭笑笑,時間在她絮絮叨叨中過去……

劉明颉檢查總算做完了,醫生看着報告也發愁,什麽問題都沒有,就是睡着醒不過來,這事有點不科學……

劉大根趁機讓孩子轉了普通病房。

陸雲真終于看到了劉學弟,照片裏那個高大陽光少年,瘦了兩圈,躺在病床上胡子拉碴,面容憔悴。

他看見學弟身上邪祟氣息和以前看過不同,并不濃厚,但帶有很強意念,像鎖鏈般纏繞身體,如今正慢慢消散。

“是離魂,”莫長空開口了,他伸出手,放在劉明颉額間,将剩餘邪氣凝聚在掌心,然後捏了捏,化作黑色小球,遞到陸雲真面前,“師尊請看,他魂魄被強行拘走了。”

邪氣裏面有隐隐含着些許金色星芒……

陸雲真感覺古怪,他記憶被封印,經驗不足,分辨不出這是什麽東西。

“拘魂完美,沒留下行蹤,邪氣和金色星芒混合……屬于一種極罕見妖魔,”莫長空在煉獄被囚禁萬年,幾乎不和人交流,很多不重要事情都忘了,他坦率道,“我需要找到它真身,才知道具體情況。”

劉大根夫妻聽見兒子魂魄不見了,心都亂了:“妖魔真身在哪裏?”

莫長空捏着那團污穢黑氣,也看着師尊,欲言欲止……

陸雲真看了他很久,終于懂了,無奈道:“吃吧,吃吧,我買漱口水了……”

莫長空一口把黑氣吞了,細細品了品,然後暴力推開窗戶,直接跳了出去,嗅着氣息,追尋而去。

窗戶限制打開鎖被他弄壞了……

宋珍珠捂着胸口,發出尖叫:“這是五樓!”

“沒事,”陸雲真也吓壞了,趕緊安慰,“阿姨冷靜點,深呼吸,穩住情緒,高血壓千萬別犯……”

這話來不及了。

幸好這裏是醫院,搶救比較快。

醫生護士看見破了窗戶,如臨大敵,在樓下找了找,沒發現血跡和傷者,回來詢問情況。

陸雲真硬着頭皮解釋:“宋阿姨看錯了。”

劉大根和宋珍珠原本是半信半疑,如今看見大師本領,哪裏還敢質疑?他們胡編亂造,硬生生把謊給圓了,還賠了弄壞窗戶錢。

陸雲真見闖了禍,很不好意思,向大家道歉,保證回家會好好教育莫長空,以後不能圖方便,随便跳樓……

宋珍珠吃了藥,穩固好血壓。

衆人焦急地等了半個多小時,莫長空終于回來了,滿臉不虞,把掌心握着東西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

那是一只小小蜜蜂?

蜜蜂身上纏繞着同樣邪氣。

陸雲真疑惑地問:“這是兇手?蜜蜂妖?”

“不全是,它真正名字不是這個,”莫長空沒抓到真兇,感覺辦事不利,面上無光,他憋屈道,“這妖魔……操控了無數蜜蜂,零零散散,遍布整個城市……攪亂了氣息。”

現代都市太大了!

以前城市村鎮,再怎麽折騰就那麽點地方,如今他跑了一大圈,弄死了好幾只蜜蜂,還沒出一個街區。現代交通發達,蟲族妖魔可以操控昆蟲附在汽車或者飛機裏,跟随人類到各個地方,活動範圍就更廣了。

他怕師尊等急了,先回來複命。

“以前也有類似妖魔,但是作惡一般集中在某個區域,這只……目不明,沒有方向,”莫長空恨恨道,“我花點時間搜索,總能把那該死混蛋揪出來!碎屍萬段!”

他是劍修,擅長打架,不擅長算命尋人!

區區幾千只蜜蜂,兩個月就抓完了!

“不用那麽麻煩,”陸雲真安慰道,“她不是有網絡直播嗎?我黑進去,查一下ip地址,就知道大概位置了。”

他打開筆記本電腦,直接登錄直播平臺,按劉大根介紹,搜出那個叫小蜜蜂娘娘房間。

這是個不正規平臺,裏面有不少擦邊球違規內容,主播注冊非常容易,幾乎沒有人管。

小蜜蜂娘娘房間裏空蕩蕩,直播還沒開始。

陸雲真注意到旁邊打賞名單,排行第一是名叫“安和明明”土豪,刷了大約兩百萬禮物。

他感覺這名字熟悉,指着問宋珍珠:“這是明颉學弟男朋友嗎?”

宋珍珠遲疑:“看着像……”

劉大根趕緊找出兒子手機,指紋解鎖,打開微信對了一下名字,确認此人是安和。他以前尊重孩子,從來不查看聊天記錄,也沒想到這方面,如今顧不得了。

手機裏有幾條詭異信息:

安和明明:“她來了。”

安和明明:“好好上供,祈求原諒。”

安和明明:“她目标是我,你別管了……”

安和明明:“我不想放棄你。”

……

信息時間在三天前。

陸雲真判斷:“安和也遇害了。”

劉大根慌得手機都拿不穩了,手忙腳亂地給安家打電話,安和手機停機了,他又在兒子號碼簿裏找出安母電話,急急忙忙打過去。

這次電話通了……

安母聽見未來親家在詢問她兒子事,忍不住哭了,猶猶豫豫,兩個孩子感情太好了,這事她瞞了好幾天,怕明颉擔心難過,想搞清楚真相再說。

劉大根等不及了:“安和出事了吧?昏迷躺醫院了?他是不是也中邪了?魂沒了?!”

安母止住哭聲,茫然:“你怎麽知道?”

玄門大師剛下飛機,到醫院還沒半小時,查看過安和情況,告訴她這件事,說是失魂症。

劉大根趕緊把這邊情況也說了一下。

安母大驚,立刻安排轉院,出錢讓他們把劉明颉送去私立醫院VIP病房,請陸大師和莫大師也過彙合,共同商讨對策。

事态緊急,劉大根也不敢堅持了。

他含淚接受了親家好意,讓宋珍珠留下來繼續住院,然後收拾東西,帶着陸雲真等人,坐着救護車,風風火火地轉院了。

陸雲真走進病房,看見裏面病床旁站着位穿着唐裝少年,年約十七八歲,留着短短寸發,劍眉星目,透着幾分傲氣。

少年端端正正地行了個禮:“在下是一劍門弟子仇尊,敢問陸大師仙門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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