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煉化

鴻疇從來不認為憑着自己，就能夠無視于世間的一切規則，哪怕是在這個末法時代的地球也一樣。

哪怕他已經窺探到了這個世界的一絲隐秘也一樣。或許正是因為他探尋到了那一點，才會對這個世界愈發敬畏起來。

白玉無暇的手指對着一面石鏡打出連綿不斷的指訣。源源不斷的靈氣灌注進去，原先已經寸寸龜裂的表面紋路，就像久旱逢甘霖的土地，接近碎裂的溝壑逐漸變得細小，一些原本就不大的裂口漸漸彌合起來。

原本已經幾乎和碎石沒有區別的石鏡，變得光滑平整，背後的紋路也時不時閃現出一線靈光。伴随着裂口的平複，石鏡已經和最初的樣子截然不同。

原本巴掌大的石鏡，如今變成臉盆大小，如一輪白月漂浮在半空中緩慢旋轉。一道清越的鳳鳴響起，随即一縷金紅色的火焰從石鏡中鑽了出來，繞着石鏡不斷纏繞盤旋。鳳鳴聲中有喜悅，但更多的卻是悲憤。

如果安文昊在這裏，他就會形容這就像是一個不得不從賊的黃花大閨女一樣。

鴻疇想到安文昊，身體上的一絲疲累也好過了很多，嘴角露出一絲笑影。涅槃靈火鏡的等級太高，他的手上又沒有什麽資源，完全靠着自身的靈氣灌注煉化，耗費的精力超出他以往任何一次煉器。

他擡頭看着兀自在空中飛舞的涅槃靈火鏡，伸手一招放進丹田內的一個大鼎。

那是他的本命法寶，不僅适用于煉丹煉器，而且對于受創的法寶有着極佳的蘊養作用。他現在無法把大鼎拿出來使用，但是倒不妨礙他把法寶放進去了。要了解這個世界的真實，最快的途徑就是從當地人的口中了。他也是忽略了很久，才突然想起來，涅槃靈火鏡的器靈論起來歷比起土地公公還要久遠。

土地公公雖然一樣是從遠古過來，但在那時候他畢竟身份低微，根本就不可能了解到一些上古的秘辛……

安文昊在外面有些擔心。鴻疇在煉器室裏面已經待了兩個月，哪怕他知道這在修真界是常态。對于鴻疇這樣修為的人來說，一次性閉關兩個月根本就不算什麽，兩年、二十年也是正常，甚至于兩百年也不稀奇。

安文昊覺得自己突然有了一點怨夫心态。老婆只對孩子好，把自己丢在腦後什麽的。

水晶球公司迎來了寒冬。因為他們有了一位沒老婆管的老板。

所有人都戰戰兢兢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喝水都小口咽，打個電話都放輕聲音浪一浪：“喂～”

安文昊走過：“語言陪聊吶？”

人高馬大的壯漢：“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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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文昊：“哪裏來的野獸？”

壯漢默默垂淚，老板心情不好，自己幹啥都是錯的。作為一個過五關斬六将，好不容易進入公司不到一個月的新丁，壯漢表示老鳥們太壞了！

是誰說的老板是個內向害羞的小少年？

是誰說的老板很好說話很好調戲來的？

是誰說的老板可萌可萌啦？

說這些話的人，全都萌萌噠不次藥是吧？

但是一句“老子不幹了”卡在胸口根本就說不出來。現在能進入水晶球公司的絕對都是圈子裏的絕對菁英，被罵兩聲算什麽，能學到技術，能第一時間掌握最新的動态，關鍵是公司福利待遇簡直點贊！當然，也确實忙成狗。

安文昊荼毒了一遍公司，轉身又跑去禍害實驗室。不過實驗室那邊的人的神經要比辦公人員強悍得多。

那裏多少頂着一張嫩臉的老妖精啊，哪怕不知道安文昊的真實年齡，他們對于安文昊也一直都是供着的。他們就怕安文昊不罵，在他們這些人看來，這都是前輩的指點，必須得好好珍惜。

由于安文昊的強勢加入，邁佧最近就比較空閑了，可以有時間專心致志地帶他的學生顧家寶。

顧成業幾近崩潰，找到安文昊哭訴。這個比起前兩個月來明顯瘦了一圈，又高了一截的漢子眼眶都紅了。

“昊哥，你能不能勸勸邁佧，讓他別再教寶寶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了！今天早上起來，寶寶多了一條尾巴，我差點吓尿了……”他向來是和寶寶一個被窩。早上被寶寶穿衣服的時候發現那條細長溜溜的黑色尾巴，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安文昊見啥啥不爽的心情奇怪地停頓了一下：“邁佧教寶寶什麽了？”

顧成業撓撓頭，眉頭皺得死緊：“我也不太清楚，什麽咒語啊惡魔啊之類的，很歪門邪道。”

“哦。”沒勁。

顧成業看着又重新趴回窩裏的安文昊，搞不明白這算是啥反應，另外：“昊哥，你幹嘛弄個窩在辦公室裏？”金黃色的稻草，除了特別閃一點、特別大一點之外，那分別就是一只鳥窩，跟那啥場館一樣一樣的。

安文昊卷了卷，從窩裏面掏了掏，摸出一個雞蛋丢給顧成業：“孵蛋。”

顧成業下意識地接住雞蛋，整個人都有壞掉的趨勢。

“吃。”說完，他自己也摸了個雞蛋出來，剝了殼往嘴巴裏塞。

顧成業一頭黑線。不就是一顆白煮蛋麽？咦？“有點甜甜的。這口味蠻适合小盆友吃的，昊哥你哪裏弄來的？”才幾天沒見，總覺得昊哥越來越神通廣大了，連雞蛋都開發出新品種了，“我們接着是不是要進軍養殖業？我看那些有機蔬菜農家散養什麽的都挺火的。”

安文昊意興闌珊，就回答了一個字：“沒。”

顧成業倒是不奇怪。公司裏的員工或許是第一次見到，他作為最早就跟着安文昊的老人還能不明白？這一看就是鴻疇不在家的節奏啊。

雞蛋比一般的雞蛋要小一些，煮出來的蛋白略微有些透明。顧成業兩口就幹掉一個，還沒開口，安文昊就又丢給他一個。顧成業沒舍得吃，決定帶回去給寶寶：“昊哥，你不想做養殖，要不你把項目給我呗。善橋山會所那邊不是有很多山地麽？我去在附近租上兩座山，弄個小農莊，不用多少産出，就供應我們內部。多了還能給員工發福利……”

安文昊眼皮子都沒擡，摸了摸，又摸出一筐子雞蛋，慢悠悠地剝着吃。只吃蛋白，把蛋黃丢在一邊。

顧成業抽了抽嘴角：“昊哥，你這樣吃沒問題吧？”雖然以安文昊的修為肯定不會吃出什麽問題來，但也不能這麽個吃法啊。

安文昊哼了哼：“你管我怎麽吃！”他老婆現在都不管他吃飯！

顧成業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開口：“昊哥，要不你也給我一筐。”

安文昊看了他一眼，摸了一筐雞蛋給他：“寶寶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想想邁佧都已經三百歲了，寶寶跟着他學，至少能長壽不是？”

顧成業抽了抽嘴角，勉強點了一下頭，兩口吃掉一個雞蛋，才悶聲說道：“唉，我媽他們不回去了。”

“你不是說要接你爸媽來城裏住麽，這不剛好？”

“嗯……可是有些不對。”顧成業也不坐在沙發上了，幹脆仰躺下來，抱着一筐子雞蛋墩在肚皮上，“我爸媽把花園翻了種菜，還養了雞鴨……”

顧成業一抱怨就是半個小時。

“唔……這個也正常，你不能一下子就把你爸媽變成城裏人。”

顧成業一連塞了三個雞蛋才悶悶地承認：“嗯，是我沒了耐心。”

“要不你在附近哪個鎮上再買個稍微大一點的房子，讓你爸媽住？鎮上的房子便宜，空氣也好。周末什麽的，你可以帶着寶寶來看你爸媽，或者接你爸媽到城裏住兩天。”

“嗯，我也是這麽個打算。我就是受不了我媽整天讓我去相親，逢人就吹我怎麽怎麽厲害……昊哥，你知道的，去年夏天我還只是個混混。”

“可是現在你已經是水晶球公司的高管了。”

顧成業這回沉默地更久：“嗯……感覺像是在做夢一樣。”

安文昊：心情不好的時候，聽聽別人發生的不幸，确實很治愈。

顧成業這時候卻一點都沒領會精神，再說一些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幸事件，來娛樂無聊的安文昊；反倒是話鋒一轉，說起最近的一次校園行：“昊哥，邁佧那家夥不是沒事老愛泡圖書館麽？”

“嗯。”這事情他知道。比起電子書更喜歡實體書，比起自己一個在家鑽研，更喜歡去圖書館翻閱。他原本以為這只是邁佧之前沒錢的關系，後來他才發現那是邁佧的個人習慣。同樣是修煉，比起他接觸到的這些在實驗室裏工作的修士們，邁佧更像是一個學者。他對學問有着天然的敬畏和崇敬，并且絕對是那種學海無涯絕不回頭的類型。

顧成業滔滔不絕：“你不知道，邁佧暗搓搓認識了好多大牛。現在人家和他關系可好了，他還混了兩個大學的客座教授。上次他去學校辦講座，我沒事幹就帶着寶寶去了。嘿嘿嘿，昊哥你一定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在自己不開心的時候，別人還很開心，于是自己就更加不開心了。安文昊悶頭摸了一個冰淇淋出來，啃之。

“我看到我以前的初中同學了。那家夥以前在我們學校裏拽得要命，各種第一名。到了a大，其實也就是一般。憑他現在的水平，根本就連我們公司的實習生都當不了。那家夥還跑來跟我唧唧歪歪，我根本就懶得理他。”

安文昊撇嘴，摸了一大桶冰淇淋出來，挖着玩。

顧成業覺得不對。他和安文昊也不見外，從沙發上翻身下來，蹲在安文昊的窩邊上那手指戳了戳：“昊哥，你這個窩下面是個冰箱嗎？”

安文昊否定：“不是啊。”

“那你怎麽連冰淇淋都能拿出來？”

“你沒發現剛才吃的雞蛋都是假的麽？”

“……全息？”

“嗯。”

顧成業：世界變化太快。他一定是沉睡了兩年，而不是忙碌了兩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