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地面上滿目蒼夷，小山般的幽蛇毫無知覺地躺在一個深坑裏，足有尋常虎豹大小的火紅狐貍被幽蛇巨大的頭顱壓在地上，吱吱亂叫。

費了老大的力氣，雲珠才從幽蛇頭下鑽出來，整只狐貍都灰頭土臉的，漂亮的皮毛上到處都是黑煙。

也是她失策了，沒想到自己已經虛脫到這種程度，跑過去不但沒能扶起其風反而做了肉墊。

雲珠呸呸吐了幾口泥沙，暗自慶幸榮歲那個老鬼已經溜了，不然自己現在還未必是這個半殘的家夥對手。

她休息了一下重新化為人形，揉了揉鼻子，粉嫩的鼻頭被蹭上一塊黑灰，起身的時候發現腳下的碎石裏面似乎埋着什麽東西。

雲珠眼睛尖，一眼就看出是那株幽蘭草，靛藍的花瓣鮮嫩如初，她胡亂收了，然後把昏迷的幽蛇也收進天羅傘裏，啓程回府。

……

留在冰晶殿的阿哭看着蚌母開合了兩次，終于等到雲珠風塵仆仆地回來，他連忙迎接了上去。

“雲大人！”

阿哭伸着腦袋等了一會，發現只有現雲珠一個人回來，而且雲珠臉上滿是疲憊，心中焦急不已，“雲大人，您可是受傷了，沒有找到大人嗎？”

如果不是體內的血契沒有反應，阿哭可能都懷疑其風已經身亡了，但即使如此他臉上也難掩不安，提議道：“不如讓屬下……”

雲珠擺擺手，說道：“我把其風帶回來了，不過他傷得很重，被我收在法寶裏了。”

“我要休息一下。”她揉了揉發紅的眼睛，大戰之後一路匆匆趕回，實在是已經精疲力竭，現在滿腦子只想睡覺。

“你就和之前一樣，讓底下的人安安分分的就好了。”

聽說主人已經回來，阿哭心中大定，不斷點頭。擡頭又看到雲珠眼裏的血絲，細心詢問道：“大人是直接休息，還是讓屬下備些熱水消消乏。”

“熱水？”聽阿哭一說雲珠馬上想起之前在地上打的滾，頓時感覺渾身都不舒服起來，連困意都散了一些，“對，我要先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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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黑的妖蛇被鎖鏈牢牢地釘在大殿的地面上，巨大的身軀下半截只餘下白骨，但是肉眼可見的正在迅速恢複，氣息也比之前更加可怖。

紅衣少女盤腿坐在巨蛇旁邊，嬌小的身軀還比不上妖蛇的一片鱗片。

雲珠卻看着幽蛇口鼻彌漫出的血霧重重嘆了口氣。

把其風帶回來已經好幾天了，她只是睡了一覺就完全恢複過來了，可是其風的情況卻很不樂觀。他的傷口雖然在快速恢複，神智卻無法清醒，只要醒過來就和那個瘋掉的邪獅王差不多。

絕不能讓其風這樣下去了，黑亮的眸子裏滿是堅定。

她站起來一揮手掌，将困住幽蛇的鎖鏈解開了一半，同時靈力灌注到聲音裏，不斷喚道：“其風。”

“其風。”

“其風。”

幽蛇霍然睜開雙眼，身軀高高弓起，差點撞上穹頂，地上的鎖鏈頓時繃得筆直。

雲珠警惕地看着雙目雪白的幽蛇，一邊挪動着碎步，一邊問道：“其風，我是珠珠啊，你還記得我嗎？”

但是回應她的是鎖鏈刺耳的拉扯聲，甚至飛濺出不少火花，雲珠只好退後幾步，如果不是這些鎖鏈攔着，幽蛇估計要一口把自己吞了。

當初雙頭獅王能靠封印維持神智的清醒，那就說明這種污染是可以控制的，于是雲珠這段時間一直致力于喚醒其風的神智。

雲珠接連問了幾次，還使用了不少凝神靜氣、驅邪破障的法術，但是都沒有效果，她嘆了口氣，劍指一點，彈出一道金光正中幽蛇眉心。

幽蛇僵硬了一下，然後慢慢合上了眼簾，重新陷入昏迷。

一道道鎖鏈重新加固，雲珠走到幽蛇面前，并指為刀劃破了自己的手掌，殷紅的鮮血瞬間湧出，滴落進幽蛇半張的大嘴裏。

雲珠擠壓傷口讓鮮血不斷湧出，直到幽蛇不再噴吐出血霧，她才收回手掌，暗暗松了口氣。

這段時間她雖然沒能喚醒其風，但是卻發現自己的鮮血可以延緩其風被污染的過程。

雲珠猜測是朱果的作用，她有點低落地垂着腦袋，早知道朱果應該留給其風吃的。

阿哭帶着十丁出現在大殿裏。

“大人，您要的東西都準備好了。”他對着身後的十丁點點頭，十丁連忙将手裏的東西全部放了下來，擺到雲珠面前。

地上的東西琳琅滿目，有兩人高的銅爐，顏色各異的礦石，更多的還是不同的草藥。阿哭見雲珠蹲下來一一查看藥材，連忙說道：“這些藥草都是根據大人寫的特征和圖例找的。”

“沒錯，都是我要用的，”雲珠檢查一番發現沒有問題，滿意地點點頭，“辛苦你了，阿哭。”

“不敢當，都是屬下應該做的。”阿哭擺手，然後将視線移動到昏迷的幽蛇上，“大人今日還是沒有清醒嗎？”

“沒有，”雲珠開始指揮十丁将銅爐換一個地方擺放好，“我要煉些丹藥，試試能不能拔除那種古怪能量。”

阿哭收回擔憂的目光，但是仍然是心事重重的模樣，緊接着他似乎做出了什麽決定。

“雲大人……阿哭對幽冥界被污染的妖怪了解不多，但是我找到幾本書……也許，也許裏面有一些東西能幫到大人。”

雲珠聞言回頭，看到阿哭幾乎是顫抖着從懷裏掏出了三本發黃的書籍。

她好奇地接過，翻開扉頁就看到上面寫着“幽冥”二字，筆鋒粗狂肆意，不由挑了挑眉，“幽冥老祖寫的？”随手又翻了幾頁，發現這三本果然都是幽冥老祖當年寫下的劄記，奇道：“你從哪裏找來的？”

阿哭看了一眼昏迷的幽蛇，面有愧色，某種意義上這是對主人的背叛，但是現在是非常時刻也沒有辦法了，他含糊說道：“是被大人扔掉，然後我偷偷藏起來的。”

好在雲珠也沒有繼續問的意思，她回頭看到十丁們已經将銅爐擺放好，連藥草也分門別類整理好了，鄭重拍了拍阿哭的肩膀：“放心吧，交給我。”

阿哭被拍的身體搖晃，僵硬地牽動了一下嘴角，似乎想模仿出一個笑容，但是在雲珠眼裏效果是真的不太好，又一次鄭重行禮道：“雲大人，大人就拜托你了！”

“唔，放心，你們下去吧。”

雲珠随意地擺了擺手，打算認真研究一下手裏的劄記，沒準裏面就記載着有關詭異血霧的信息，可以幫助其風恢複神智。

……

雲珠照常的坐在幽蛇旁邊，将手裏的書頁翻得嘩嘩作響，終于她不耐煩地跳了起來，氣得把書往腳下一扔。

“氣死我了！”

“我要知道幽冥界的地勢起伏，礦脈分布幹什麽！”

她抱着腦袋幾乎要哭出來了，這幾天她把這三本手記翻來覆去的看，幾乎可以倒背如流了，但是對其風現在的情況一點用沒用。

旁邊昏睡的幽蛇渾身傷口已經完全愈合，服了丹藥以後血霧倒是沒有再出現，雖然雲珠不知道是自己煉丹有術的效果，還是自己摻進去的血液的效果。

雖然外表看起來和以前一模一樣了，其風還是沒有醒過來，雲珠委屈地趴到幽蛇的眼簾上。

這裏沒有鱗片的冷硬，靠起來很舒服，她抽抽鼻子。

“其風，你們幽冥界真是把我坑慘了。我什麽時候廢過這麽多腦筋！”看着扔到地上的手劄，雲珠氣得想去踩幾腳。

“早知道當初就問問你了。”

“什麽七妖王，什麽被污染的妖怪，什麽幽冥老祖！”少女一邊抱怨，一邊掰着手指頭數，氣得牙癢癢，“你們幽冥界怎麽就這麽多秘密呢！”

雲珠委屈地抿了抿嘴唇，好奇是不是害死貓不知道，但是裝糊塗真是坑死小狐貍了，呢喃道：“我是不是把你害慘了，如果我沒有來這裏，你應該好在好好的當你的南域之主吧。”

“我想你了……”除了巨大的愧疚感讓她迫切的想喚醒其風，更多的是她很想那個平時陪着她玩鬧的其風快點回來。

以前你對我很好的，不像現在一睜開眼睛就是打算吃掉我……小狐貍還有點委屈。

空曠的大殿裏，巨大的幽蛇陷入沉睡，氣息如威如獄，嬌小的紅衣少女靠在巨蛇銀色的眼簾默默掉眼淚，晶瑩的淚珠滾落到地上，留下一個深色的水漬。

半晌，雲珠随意地摸摸臉，抽了抽鼻子，重新振作起來開動腦筋。

她靠着幽蛇坐了下來，先是百無聊賴地數了一圈穹頂垂落的冰棱，然後突發奇想，用手肘推了推昏迷的幽蛇，“哎，其風，要不然我把你放到我的空間袋裏面吧。”

“那裏的時間是靜止的。”

“等我爹爹和娘親來找我了，一定可以治好你。”

雲珠激動地看向幽蛇，她有一只雲辛特制的空間袋，空間很大，而且可以存放活物，應該是可以把其風整個放進去的。

本來只是随便一說，但是越想越覺得可行，這未嘗不是一個好辦法。

就在這時，阿哭走了進來，雲珠停止了碎碎念，霍得跳了起來，興奮問道：“是不是地上又有人鬧事啦？”

其風很久不露面根本瞞不過人，地面上不少妖怪已經開始劃分領地了。

“走走，帶我去！”雲珠摩拳擦掌走向門口。

她本來就心情不好，這些家夥簡直是撞到她手裏給她發洩怒氣的，于是格外精神，推着阿哭就往前走。

“雲大人，不，不是妖怪鬧事……”阿哭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雲珠推出老遠了，連忙扭着腦袋說道：“是有妖王前來拜訪！”

雲珠停下腳步，反問道：“妖王？”

“怎麽，他們是來打探虛實的不成？”雲珠的表情收斂，銳利的光芒從眼底劃過，把其風害成這樣的不正是兩個妖王嗎，她捏緊拳頭，正嫌地上那些小妖怪經不起揍呢！

阿哭露出有些古怪的表情，“他說，他是來幫助大人的。”顯然他也覺得在這個時刻登門拜訪，實在可疑。

雲珠倒是來了興致，重新走了回來，先認命地把幽冥老祖的劄記撿起來拍了拍，才問道：“你仔細說說這個妖王。”

“是青衣妖王前來拜訪。”阿哭頓了頓，繼續說道：“他說五百年前主人曾經救他一命，于是特地前來報恩。”

“這話屬實嗎？”

“屬下不曾聽大人說過此事，但是青衣妖王性情淡泊，很少和其他妖王有聯系。”阿哭活了很長時間了，算是幽冥界半個百事通。

“那他怎麽知道其風出事了？”

阿哭搖搖頭，“他沒明說。”

雲珠想了一下，還是拍板道：“行，那我就去會會這個青衣妖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