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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紅瑛一聲冷哼，本來準備攙扶侍女的雲辛愕然收回了手臂。

無人護持那個侍女也并沒有摔下石階，而是踉跄着站穩了身子，轉過頭來，五官平平的臉上寫滿了吃驚，“不會吧，紅瑛，我變成這副平平無奇的模樣你都認得出來？”

她挫敗又有些疑惑地歪了歪頭，臉上的容貌漸漸變化，眼型變得圓潤，眼尾上挑又帶着些許媚意，鼻子嘴巴變得小巧肉感，更兼唇色嬌豔，不說話時也像是微微嘟着唇。

不僅容貌改變，身量也變得更加嬌小，紅瑛上前一步站到同一個臺階上，足足比她高了半個頭。

被紅瑛這麽居高臨下、氣勢十足的一望，歲芊芊就結巴了起來，問道：“你，你怎麽認出我的？”

“像你一樣走路東倒西歪的人，實在也很難再找出第二個了。”紅瑛挖苦着說。

怪不得……雲辛恍然地用折扇敲了敲手掌，他剛剛也覺得這個侍女的走路姿勢奇怪中有點眼熟呢，原來真是故人。

“那是因為我腳小！”歲芊芊被氣得滿臉通紅，直接拉起了鵝黃裙擺，下面的确是一雙纖細小巧的腳掌。

“你人也矮。”紅瑛面無表情。

“你，你……”歲芊芊語塞，深恨自己笨嘴拙舌見自己紅瑛，餘光瞥見因為避嫌特地偏着腦袋，用扇子遮臉的雲辛，頓時眼睛一亮。

她放下裙擺，對着雲辛柔柔一笑，嗔道：“雲郎，你若是有事尋我，為何不獨自前來呢，帶着這麽一個兇巴巴的女人，真是煞風景。”

她聲音也又甜又媚，嬌滴滴，說完還故意溜着一雙柔媚的眸子挑釁地看着紅瑛。

打蛇打七寸，這下看你還能穩得住？歲芊芊暗自得意，自覺馬上就要扳回一局。

紅瑛還沒有說什麽，雲辛已經感覺頭皮發麻了，連忙拱手道：“芊芊姑娘，還是叫我雲辛吧！”

一束幽怨的眼神立刻就朝雲辛瞥了過來，歲芊芊銀牙緊咬，似哀怨又似懷念，“雲郎，雖然你最後選擇了紅瑛，但是也沒必要撇得這麽一幹二淨吧，當初我們的郎情妾意你都忘了嗎？”

此言一出，紅瑛銳利的眼神也直直紮到了雲辛身上，他哆嗦了一下，內心大喊冤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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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筆陳年爛谷子帳已經折磨他一千年了，整整一千年啊，妖生能有幾個一千年！決不能讓這個子虛烏有之事折磨自己下一個一千年！

打定主意的雲辛挺直了腰板，決定要抓住機會徹底在紅瑛面前洗刷這個天大的誤會，于是格外鄭重地說道：“芊芊姑娘，你我二人确實相識在先，但是我一直都把你當作一個知心好友，并無半點非分之想。”

“你胡說！”歲芊芊氣鼓鼓地看着雲辛，仿佛瞧見了一個空前絕後的負心漢，“當初我給你送了那麽多情書，你看到了還，還誇我——難道我們這樣都不算兩情相悅麽！”說道這裏歲芊芊兩頰通紅，紅瑛則是眼睛一眯，看雲辛的目光也變得不善起來。

她本來也并不覺得雲辛會和別的女子牽扯不清，只是故意将三分醋意做成七分逗逗他罷了，此時見歲芊芊如此說，到真動了幾分肝火。

“情書的事情是怎麽回事啊，雲辛？”她語氣平談地朝雲辛問了一句，甚至還勾唇笑了下。

但是雲辛笑不出來，完蛋了，瑛娘居然直呼我的全名，這是真的生氣了……但是他想破腦袋也記不清有情書這件事，大家當年也是朋友一場，為何這般污蔑我？

他也急了，“我從來都沒見過情書，蜘蛛到是見過！”

“就是蜘蛛啊！”歲芊芊也瞪着雲辛大聲喊道：“我把情書寫在蜘蛛的背上，後來你還謝過我！”

本來面色陰沉的紅瑛突然愣了，眼神古怪地和雲辛互相對視了一眼，雲辛的神情突然放松了，他恍然道：“原來，原來你把情書寫在蜘蛛背上了？”

他幹笑兩聲，有點不好意思又有點甜蜜地說：“但是那些蜘蛛都被我烤着吃掉了，味道非常好，所以我特地向你道謝。”

回想起那些肉多汁肥的蜘蛛，雲辛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說起來，那還是他和瑛娘相識的開端。

他和紅瑛雖然都是狐貍精，但是并不屬于同一個勢力。雖然耳聞有一個同宗橫空出世，幾乎有望九尾，但總無緣得見。

雲辛年輕的時候居無定所，常常拜訪各處仙山靈脈，搜羅一些礦産原石，偶然結識了為煉制本命法寶外出的歲芊芊，二人相談頗為投契。

于是歲芊芊就有意拜托他幫忙煉制法寶，他欣然允諾，跟着去了歲芊芊的洞府。那段時間他每日都能在靜室裏撞見一只蜘蛛，個個肥大，絲毫不怕人，他索性都關了起來。

然後挑了一個惠風和暢的日子，把攢着的幾十只蜘蛛統統烤熟了。果然如他所料，這蜘蛛肉質緊實，烤好以後外表酥脆，裏面卻滿是肉汁，讓人欲擺不能。

恰巧就是那天，紅瑛過來拜訪，她循着香氣而來，兩人在篝火旁一見鐘情，當即愉快的把那幾十只烤蜘蛛分着吃掉了。

雲辛想到了，紅瑛自然也想到了，那是一段對他們二人來說彌漫着春光和心動的美好回憶。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雙眼都盡是柔情，紛紛回憶起來于焦香中初識對方的驚豔與心動。

那幾十只蜘蛛當真是在世月老，古今紅娘，舍身牽紅線，功德無量啊。

“你們，都把我當作不存在嗎……”被夫妻兩人徹底無視的歲芊芊先是氣得臉色鐵青，然後捂着臉嗚嗚地哭了起來，“我的蜘蛛，我那麽可愛的小蜘蛛，居然都被烤着吃掉了！”

痛苦的質問聲在無名峰的山腰處響徹雲霄。

出月洞裏，歲芊芊神色恹恹地給無月和雲辛送上茶水，然後跌坐到了椅子裏，雙目空洞無神。

千年前的愛恨情仇，居然是一場烏龍，這是三人都沒有想到的。

紅瑛暗暗責怪自己小心眼一直攔着雲辛，不讓他再見歲芊芊，否則事情早就解釋清楚了，很是愧疚，有心想要低頭又有點抹不開面子，于是勉強找了個話題問道：“芊芊，這裏就只有你一個人嗎？”

“對，以前還有些侍從，都被我打發走了，”歲芊芊無精打采躺在椅子裏，“現在只有我和我的小蜘蛛了——”說到這裏她警惕地坐直了身子，警告道：“不要再打它們的主意了，如果你們還想借破空梭的話！”

紅瑛和雲辛都尴尬地笑了笑。

“好了，我知道你們的來意。”歲芊芊十分幹脆地擺擺手，“珠珠也是我的外甥女，我這個從來沒見過面的阿姨也想她能早點回家。”她當即擡手拔下了頭上的簪子，發簪閃爍出柔和的銀光，緩緩變化，兩頭翹起，猶如紡梭——正是破空梭。

沒想到歲芊芊如此輕易就答應借出法寶，紅瑛、雲辛都是動容。

“芊芊……”紅瑛雙眸顫動，裏面有愧疚、欣喜、感動，歲芊芊見了反而不好意思地低頭撓了撓臉，嘟囔着說：“哎呀，不要說，怪不好意思的。”

她拍拍裙子站起身來，右手一擡，破空梭懸浮而起，周圍銀光缭繞，不斷有重重波紋蕩開，宛如空間層層疊疊，脆身道：“事不宜遲我們直接開始吧，你們應該已經準備媒介了吧。”

紅瑛點點頭，和雲辛對視一眼，從袖口掏出一個小瓶子，倒出一絲黑色的霧氣來。

這是他們從一個曾經去過幽冥界的前輩手中得來的世界氣息。

有了這個，就可以定位幽冥界。

歲芊芊伸出食指在空中輕劃，黑霧順服地一圈圈纏繞到破空梭之上，周圍的波紋震蕩愈快。雲辛漸漸感覺自己有些站立不穩，無數個空間在這一刻都疊加到了破空梭附近。

終于，一道晶瑩的藍光穩定在了破空梭附近，他心中一喜，知道空間之門很快就可以打開。

歲芊芊十根白嫩的手指交纏在胸前，眼中銀光閃爍，大喝一聲：“開！”

破空梭朝着虛空點過，一扇介于真實與虛幻之間的大門隐隐勾勒出來。

但是還沒等雲辛臉上露出笑容，這扇大門轉瞬間就破碎了。

紅瑛看到空間波動消失，銀色的破空梭重新落回了歲芊芊手中，不由焦急出聲道：“怎麽回事？”

摸着手裏冰冷的破空梭，歲芊芊眉頭微皺，“幽冥界有人幹擾了坐标。”

雲辛心中大急，捏着折扇的手指骨節發白，連忙追問：“可以突破對方的幹擾嗎？”

歲芊芊搖了搖頭，抱歉地說：“恐怕不行，破空梭已經無法定位到幽冥界了，”又補充着說，“就算有新的媒介也不成。”

“當真厲害。”雲辛聽了暗暗咬牙，無法定位，那突破也無從說起了。

明明只差一點就可以把雲珠帶回來了，怎麽恰好被人幹擾了坐标？到底是誰故意隐藏幽冥界的坐标，會和珠珠有關嗎？

不安的情緒重重籠罩在雲辛和紅瑛心間，紅瑛咬了咬牙，到底還是厚着臉皮開口道：“芊芊，我無法在外久留，希望能暫借破空梭一段時間，到時候必定原物奉還！”

歲芊芊嘆了口氣，說道：“我的好族長，知道你日理萬機，破空梭你放心的拿去吧，說起來還是你相公幫我煉制的。當年他自己拿了許多材料天天來找我煉器，我還以為是對我有意思呢。”

她恨恨地瞪了旁邊的雲辛一眼，雲辛頭都不敢擡，手裏拿着扇子扇個不停。

歲芊芊幽幽地嘆了口氣，“現在想起來，剛開始可能是仗義出手，後來便是居心撥測了，”對着紅瑛道：“定是來等你的！”

這下說得紅瑛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正打算說點什麽突然被歲芊芊抓住了手臂。

歲芊芊個子嬌小，此時卻顯得頗有氣勢，她先是抓着紅瑛，然後又伸手抓着雲辛的手臂，三人一時靠得極近。她圓潤的杏眼掃過紅瑛夫婦二人，慨然道：“等找回了珠珠，好歹帶着她來看看我這個媒人，我們三個總還是朋友吧！”

看到歲芊芊豪氣灑脫的模樣，紅瑛和雲辛都覺得恍然，千年前的故事似乎歷歷在目，當年他們的确是很好的朋友，異口同聲地說道：“這是當然！”

三人視線交彙，一時間都笑了，一如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