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令百裏晴遷詫異的是,貴客并非心中所想的那位,而是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莫從寒跪在柳長歌的面前,将皇宮之事原原本本的禀告後,等待公主的決策。如果公主想要回宮的話,那麽快馬加鞭,應該可以來得及主持大局。

柳長歌震驚的無以複加,沒想到這次離開,皇朝居然有這麽大的變動。想到父皇正危在旦夕,母後又不知所蹤,她兩眼一黑,險些昏過去。

百裏晴遷将指尖按在長歌的脈搏上,渡了些內息過去,壓制長歌緊張的情緒。“別急,你父皇與你母後都不會有事的。太子如此張狂,皇帝多半是被軟禁了。憑太子一人之力,難以掌控大局。元孤風雖手握重兵,但朝堂上,不是還有安逸之坐鎮嗎。”

“對!還有安逸之!幸好,還有安丞相坐鎮。”柳長歌的心寬慰不少。太子,你真的讓我好失望!“莫從寒,快去備馬,我要立刻回宮。”

“你現在回宮,根本無濟于事。”司馬雲海忽然插言。

“為何?”柳長歌挑眉。

司馬雲海展開扇子,嘆道:“因為你沒有兵馬,元孤風手握重兵,怕是在六部禁軍來之前,就已經将禁軍調入皇城。他已經做好了雙重準備,如果你回宮,他便可以直接軟禁你,用來威脅百裏晴遷,達到太子不可告人的目的。如果你不回宮,那你就永遠不會知道,你母後的下落。”

“所以,他篤定你一定會乖乖的回去。不管是什麽方式,只要你回宮了,你都會很危險。”百裏晴遷握住長歌的手,怎能允許她獨自回宮置身險境,輕聲勸道:“明天,一切都會塵埃落定。等西域之事了結後,我與你一同回宮,查明真相。”

柳長歌輕聲嘆息,反手緊握晴遷的手,不在乎莫從寒詫異的眼神,也不在意司馬雲海的目光。此刻只想靠近晴遷,現在她只有晴遷了。

司馬雲海和莫從寒都是識趣的人,當即退出了房間。

黃昏了,長歌靠在她的懷中睡着了。百裏晴遷的肩膀有些酸痛,卻沒有動彈半分,依舊攬着長歌的肩,擔憂了一夜,就讓她安心的睡吧。

當柳長歌睡醒時,她仍然在晴遷的懷裏。她驚訝地擡頭看晴遷:“你,你怎麽不把我放在床上呀,我,我睡了多久?”

“你看看窗外。”百裏晴遷臉上的笑容極是溫和。

柳長歌望向窗外,深邃的夜空,美麗的景象。顆顆璀璨的星辰映入眸中,将她的詫異,化為了驚嘆!

那些星辰的排列順序,就像一盤龐大的棋局。每移動一寸,都是命運的改變。長歌望着夜空,輕問:“江湖各派的勢力已經拭目以待,可是他們好像遺忘了一個人。這個人,才是棋局的關鍵,你說是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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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裏晴遷笑的淡雅,“你在為他打抱不平嗎?”

柳長歌低聲一嘆,回頭凝視晴遷的眼,“武林的領導者居然是化骨樓,他們是否已經忘記,武林還有個盟主在位。我替舅舅打抱不平,難道不應該嗎?”

百裏晴遷依然淡笑:“也許你是對的,但你舅舅可能沒這麽想過。你有分析過,他退居幕後的目的嗎?”

柳長歌沒再言語,也許晴遷早已洞悉舅舅的心思。她願意相信,母後此刻是最安全的,比在陵墓裏,更要安全。她始終猜不透舅舅的想法,舅舅到底要幹什麽?

舅舅放過無情公子,任由他帶走天泉晶心,難道舅舅根本不想救活母後?

“長歌,你聽。”百裏晴遷在長歌的耳邊輕聲呢喃,“你聽到了嗎,他在呼喚你。”

柳長歌聽到了,聽到了一首動人的簫聲。這首曲子,她聽過無數遍。這首曲子,母後曾反複彈奏過。她一度認為,母後就只會這一首曲子,卻無法得知,這背後的含義。當時只道是尋常,未凄涼,卻感傷。

長歌望着矮峰上的男人,男人背着她,凝望着月色。他抛卻了那件沉重的鬥篷,換回了往日所穿的月白長衫。儒雅的身影在月光下拉長,投射在地面上,清瘦,修長,隐着滄桑,孤獨。

柳長歌的心忽然疼了,他是她唯一的親人!“舅舅……”

風逐雲轉過身,身影虛晃,兩步來到長歌身邊,将她輕輕的攬在懷中,“長歌,這是我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見面。舅舅來遲了。”

柳長歌在風逐雲的懷裏哭泣,她是有埋怨的,埋怨舅舅如此無情,為何明知母後過的不好,卻仍然在意那口頭上的約定,讓母後獨自受苦二十年。這一切的因果,都是因為情。

柳長歌心中委屈,她好心疼母後,疼的心在滴血。她哭喊着捶打風逐雲,“為什麽當初你要放母後離開,如果你不放手,母後就不用受苦!也不會早早的離開我,這一切都不會發生!都是你懦弱,懦弱!”

“是!我是個懦弱的人!但我會盡全力圓你母親的心願,也圓我自己的心願。”風逐雲任憑長歌發洩,內心卻只有疼痛。難道要讓四十年的孤獨和痛苦,繼續延續下去嗎。當然不,他要逆天改命,讓一顆死了的心,重新複活。

柳長歌發洩夠了,癱軟在風逐雲的懷中,一滴溫熱的液體落在臉頰上,她擡起眼,居然看到舅舅在流淚……

在他布滿淚水的眼睛裏,長歌看到了一種堅定,永恒的堅定。母後真的沒有看錯人,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她不再追究。

遠遠望着他們,百裏晴遷感嘆親情的偉大。手指摩擦着一片樹葉,撫摸着凹凸的葉脈,“也許,這是最完美的結局。”

司馬雲海來到晴遷身邊,看着前方的一幕,嘆道:“真的很哀傷,盟主想要逆天改命,卻不知他到底有何方法呢。”

“天泉晶心。”百裏晴遷的眼裏劃過一絲精光,“我現在已經相信,那滴晶心,真的會讓人起死回生。只不過,使用它的人,也會付出相應的代價。”

百裏晴遷手上的樹葉忽然飄落,她的目光一順不順地盯着某處,方才是錯覺嗎?她好像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那種氣息太遙遠了,遙遠的讓她憶起很久之前的往事。

簡尋子急匆匆的趕回中原,趕往無情宮。快馬加鞭,不思勞頓。他已經從晴遷口中得知,無情得到了天泉晶心,所以他不顧一切也要趕回去見女兒一面。

晴遷,中原之事我會替你擺平。你在西域就安安穩穩的參加棋局吧,也許你贏了後,會有意外驚喜。

天象棋局為了什麽而展開?是單純的下棋項目,還是王族內部的争奪?

上一屆的西域王将王位傳給了最小的女兒,倉漣若。在她登基之時,先王就已經隐居避世了。餘下幾位王爺,自然對此有些成見。

所以,她們聯合商議,在西域王庭內,開展天象棋局。因為先王生前,最喜歡的是象棋。而倉漣若又是象棋高手,這自然會引起其他王爺的不滿。

倉漣若在這場棋局中,自然也是身不由己的。至于是否身不由己,都是孟知書的猜測。因為王族內部的趨勢,她是身臨其境的感受着。

孟知書是倉漣若最信任的人,手中的兵權代表了王權。如果孟知書這邊出了意外,那麽倉漣若,肯定會地位不穩。

曠遠很早就知道這一點,也暗自查明了孟知書的真實身份。孟知書根本就不屬于皇室,豈容她混淆皇室血脈。為了奪取孟知書手上的兵權,弗瑾月給曠遠出了個計策。

就是在天象棋局上,當中拆穿孟知書的身份。與其他藩王聯合将倉漣若置之死地。将倉漣若拉下王的位置後,曠遠想要做什麽,還不是任由他主張。但是曠遠,似乎另有打算。

晨起,西海動蕩。日出的畫面傾斜在海面,波光盈盈,扶搖盎然。伴随着喧嚣吵鬧的聲響,此起彼伏。天象棋局,是西域王城史上最空前絕後的競技項目,卻是對外開展。

中原的武林人士早已彙聚西海岸邊,與西域王族的精銳之兵形成兩種趨勢。武林各派無意進犯西域,只因收到倉漣若的請帖,所以才來一較高下。

但是,各派執掌紛紛詫異,下棋不應該是在王宮嗎?為何會在西海舉行?茫茫海面,波濤滾滾。難道要一邊觀海潮,一邊下象棋?真是有夠閑情雅致的!

不過,今日的寧波好像很沉默,經過昨晚,他不再針對化骨樓,而是和化骨樓站在了統一陣線。這翻臉比翻書還快的速度,真是令所有人都望塵莫及。你好歹掩飾一下啊!連掩飾都懶得掩飾,這厚臉皮要說寧波第二,誰也不敢争第一。

西域的待遇還是很不錯的,既然接到了請帖,那便以上賓之禮相待。西域的美酒,茶點,是中原人沒有嘗試過的味道。時辰還早,各派掌門在一飽口福的同時,還不忘互相攀聊一下各派之事。

司馬雲海喝着西域的美酒,心情很不錯,忽然嘆息道:“哎呀,真的是好酒啊。讓我想起了那壇百年的清心堂。上次喝清心堂的時候,是在公孫先生的棋莊,可惜,公孫先生今日未到場,無法欣賞棋局。”

“公孫先生?你說的是棋聖,公孫棋?”昆吾派掌門昆承驚訝地看着司馬雲海。

司馬雲海微笑地點頭,“當然是棋聖公孫棋,連我不常喝酒的人都沾光嘗了百年清心堂的味道,這可多虧了我的朋友。”

“你的朋友是哪位?”昆承失口問出,随即怔愣當場。

各派執掌紛紛對視,其實猜也能猜出來。

江湖中誰人不知司馬雲海最好的朋友,是那位酒不離口,心境高遠,堪稱妙顏神醫的優雅女子,百裏晴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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