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當眼前的事物與光亮撥開雲霧之時，百裏晴遷的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微笑。在西海的深邃海底處，有一條明顯的道路。

只有潛在深海之中，才能看清這條道路。順着沙地上的複雜紋路緩慢游去，充盈的內氣不斷擴散周身，令百裏晴遷可以不受海水的侵襲，自由暢快的遨游在珊瑚群中。

五顏六色的沙湖十分美麗，摻雜着海洋的天藍，同時晃入她的眼睛。百裏晴遷的衣衫仍然幹爽，未曾有半點沾濕的效果。

但是，當百裏晴遷順着道路來到一處幽深的洞口時，周遭海水翻騰而起，淩厲的掌風自身後襲來。

百裏晴遷閃身躲過這一掌，凝眸望去，竟然是西域王倉漣若。

倉漣若當然不會讓百裏晴遷探得天泉洞的秘密，上次衛伏松去的地方對于她來說，根本沒有任何意義。那滴晶心就當是施舍給他的吧，可是這個洞，她不允許任何人進入。

“西域王在位四十年，勵精圖治，與中原國君鬥智鬥勇，沒少操勞。但是我看西王你的容顏竟是如此的年輕，肌膚就像少女一般的富有彈性，這逆天的生長趨勢，可否告知我，你是如何保養的呢？”百裏晴遷笑的淡雅，眼裏卻并沒有一絲笑意，“好東西可不要藏着掖着，見者有份嘛。”

倉漣若的身體忽然顫抖了一下，明顯氣的不清，怒極反笑地質問：“你居然能找到這裏，整個西海都是我西域的領域，百裏晴遷，你有何資本說這些話？再者，你跟衛伏松騙的我好苦，歸根究底，都是因為你多管閑事。”

“多管閑事的人并非我一個，你看看你的後面。”百裏晴遷伸出食指，指了指倉漣若的身後。

各派執掌興奮的嘴臉映入倉漣若的眼中，震驚的無以複加。雖然這些掌門是率先入海的，但落入海底必要費些時間，她收拾了曠遠和那些藩王之後，抄近道火速趕來，這些掌門的動作比她想象中的迅速很多。

當真是為了搶奪天泉晶心，連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

天象棋局已然落幕，中原勝出，西域理應付出代價。這代價就是，服用後會令人長生不老的天泉晶心。

當倉漣若回神之時，百裏晴遷已經不見了。而江湖各派的執掌，統統聯合起來，将她圍攻。

“西王，我看你今日不交出天泉晶心是走不了了。這麽年輕的容顏，損傷一丁點，豈非可惜。”松茸派掌門那雙色眯眯的眼神一直盯着倉漣若美麗妖媚的容顏，仿佛垂涎已久。

一道氣力穿透海水的密度，直射松茸掌門的雙眼，只聽一聲凄慘的哀嚎震蕩西海，瞬間昏死。

各派執掌倒吸一口冷氣，倉漣若出手真是狠啊！居然将松茸子的雙眼瞬間挖掉，這是有多快的速度啊？真是讓他們措手不及。

Advertisement

本以為化骨心作為中原武林代表，可以幫着各派壯聲勢，誰知，化骨心幽幽一嘆，“可悲的人，恐怕到死都不會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麽死的，為什麽而死，死了，又根本沒有任何的意義。”

青光劍影，動蕩的西海恢複了平靜。那一瞬間，所有人的眼中都劃過一道璀璨的芒，那是刀芒還是劍芒？他們早已分不清楚了。

只是，那道芒劃過的時候，他們的心跳，忽然停頓了。仿佛置身于天山玄冰洞，無法動彈，無法洞悉，無法思考……

一道光劃過司馬雲海的雙眼，他眼睜睜看着各派執掌慘死在化骨心的手中，橫屍深海，血染天藍。就算被內息籠罩在內的他，也抵擋不住那股子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息。

化骨心的身姿飄浮在海洋中，兩柄鋒芒尖銳的長鈎懸在臂彎，這是她的武器，陰陽剔骨鈎。凡是被這兩柄長鈎盯上的人，都會付出血的代價。

陰陽剔骨鈎，飲血而存。那些活生生的掌門人，在地獄的深淵裏掙紮，不消片刻，全部化為一堆白骨。血肉随着海水的浮動趨勢，逐漸擴散。

這些都是當世武林中，最出類拔萃的掌門人。沒想到化骨心如此殘忍，居然當面屠殺，簡直是慘絕人寰，天理不容！

“小心。”倉漣若的眼中劃過利劍的光華，險些将她的雙眼晃瞎，連忙提醒化骨心。

化骨心的雙眼浮起了笑意，該來的，始終都會來。如此別開生面的方式見面，倒是第一次呢。

“無量劍！”寧波呢喃一聲，忽然以身犯險，擋在化骨心身前，徒手一掌，想要化掉如星而來的劍氣。

“不自量力。”

這個聲音很儒雅，儒雅之中透着絕世清冷。他仍舊一身素雅的月白長衫，看似走的緩慢，實則，已經來到了衆人的眼前。

“晴遷……”柳長歌慌忙之中并沒有找到晴遷的身影，反而被兩方對壘趨勢的龐大內氣流沖入了洞口。

一片黑暗迷茫了雙眼，柳長歌順着洞口游向深處。并非想進入一探究竟，其實她內心還是很害怕的。這洞中仿佛有一股凄冷的風，順着海水逆流而探。

柳長歌內心懼怕，當她憋得臉孔漲紅，就快要忍不住的時候，水忽然潛了。雙足着地，地面是堅硬的青石道路。

柳長歌顫抖的靠在石壁上，不敢前行，更不敢後退。一旦她選擇，不知道等待她的将會是什麽。但是，晴遷的目的應該就是這個洞穴。外面已經打得天崩地裂，她要抓緊時間找到晴遷。

柳長歌冷靜下來，大着膽子扶着牆壁，慢慢向山洞深處走去。兩道幽藍色的鬼火在眼中綻放，像是一縷縷的煙花，剎那即逝。

柳長歌強忍着害怕，勉強向前走，幽藍色的火線從她身邊經過，有幾條穿越肩頭，有的則從背後透入心髒，她卻沒有任何感覺。這是怎麽回事？

柳長歌十分詫異，懷着不明所以的心思，她來到了最深處的地域，眼前是一面堅硬的石門。觸動旁邊的機關，石門緩緩打開。

天搖地晃之際，柳長歌扶着門旁站穩了身姿。當石門後的一切映入眼中之時，她震驚的無以複加。

碧幽山泉，清涼薄瀑。那泉水仿佛是天地間的精華，吸收了日月之光，但泉水裏的血紅絲線，卻是柳長歌看到的最詭異的景象。

柳長歌的心恍惚一跳，就像着了魔一樣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步，随着冷氣不斷的擴散，她來到了冷泉旁，仔細盯着泉水裏的東西，一節一節，蒼白的吓人。“白骨！”

柳長歌驚吓的不住後退，這泉水仿佛是世界上最清澈的水，可裏面怎麽會有那麽多的白骨，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就在柳長歌想要全身而退時，冷泉中央強烈沸騰，一股磅礴的煙霧從水中凝聚而出，浮現了一個妖嬈的身影。

她在泉水中盡情的暢游，仿佛是在享受，泉水中漂浮着絲絲縷縷的血絲，滋潤着女子的身體，滋養着她的容顏。

恍然，那女人的容顏仿佛更加年輕，肌膚吹彈可破，姿容絕世芳華。

柳長歌恍惚地望着上空，在某人的眼裏，那仿佛什麽都沒有，只是一片純淨的天空，而長歌的臉色卻越來越蒼白……

一聲歇斯底裏的尖叫徹底驚醒了夢中人。百裏晴遷急切的邁出一步，已然來到長歌身旁，緊緊地抱住她，“你怎麽了？長歌？是我啊，我是晴遷！”

柳長歌像是受了打擊般，在晴遷的懷裏劇烈掙紮，她雙眼裏的智慧之光悄然暗淡，仿佛深藏在黑夜裏的珍珠，只有慘白的光澤，沒有了生氣。

百裏晴遷震驚的顫抖，伸出一手緊緊地扣住長歌的脈搏，将內氣灌入長歌的體內，順着經脈迅速游走心脈，鋒銳的氣力，直攻天靈。

柳長歌尖叫一聲，眼裏的光澤一瞬暗去，昏倒在晴遷的懷裏。百裏晴遷顫抖的喘息着，也許這樣對長歌來說，是最不受傷害的結果。

百裏晴遷轉過頭，靜靜的望着那座龐大的冷泉，耳邊似乎飄蕩着凄慘的靡靡之音。若非極力控制心神，恐怕連她自己也會着了道。

這座霧氣昭昭冷氣噴薄的泉，應該就是天泉了。而這泉水中的白骨，不出所料的話，應該是歷代西域王的殘骸。

百裏晴遷很失望，難道西域的傳說，長生不老的傳說，就是通過吸取別人的精氣與血氣換來的嗎？如果是這樣，那代價也太大了。

也許世間根本沒有長生不老的神藥，有的，只是一顆被欲望蒙蔽的心。耳邊傳來一聲嘆息，“也許我追求的，不過如此。”

他嘆息着走來，來到天泉池旁。仿佛這些可悲的殘骸，永遠都比不上他眼中的凄涼與憂傷。

他始終都不相信這一切，直到這一切重疊于眼前時，他才痛苦的撫上面具：“原來，一切都是騙人的，這世上根本沒有長生不死藥，也沒有天泉晶心。有的，只是一場夢，一場惡心至極的夢。”

百裏晴遷看了一眼衛伏松，他的精神已經接近崩潰。他希望這一切都是一場夢，夢裏面他的愛人沒有死，即便真的死了，他也可以通過別的途徑讓她重生。讓他的愛不再深埋……

懷中的長歌眉宇清柔，百裏晴遷端詳着，內心感嘆，長歌越來越像她母親了。只是到頭來，自己答應給她的驚喜，已經無法兌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