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杜卡迪的新車大魔鬼！那速度，那騷氣，絕了啊！車主還是一個金發碧眼的大帥哥！”蘇念放下碗，盯着方覺炀深黑的瞳孔神秘道：“不過今天這個現場好像還來了不得了的人物！你猜來了誰？”

方覺炀接過碗的指尖泛白，心髒不由得快速跳動起來，他抿了一口湯，盡量平淡的開口：“不知道。是誰？”

“我也不知道。”蘇念微微一笑，一個淺淺的梨渦浮現，“我從後面看長得特別像你，還以為出現幻覺了，但一想你怎麽可能去那麽遠的地方，就溜了。”

方覺炀不自覺握緊碗的指尖這才放松下來，他又吃了口飯，回答：“那裏太遠了，我沒車過去不方便。”

蘇念點點頭，兩人很快解決了桌上的食物，正在洗碗的時候，新聞裏忽然插播了一條緊急新聞。

“A級目标Fork小惡魔戴蒙再度現世，警方正開展嚴密的抓捕計劃，提醒廣大市民群衆們，夜晚如非必要請勿單獨出行或進入人煙稀少的地段…”

蘇念目光冷淡地看着這條新聞，方覺炀端着湯碗進來觸及蘇念的視線也看向新聞，蘇念忽然開口，聲音是少有的清冷：“誰也沒有辦法決定自己的出生，但是未來的路至少可以自己走…”

方覺炀有些詫異的看向蘇念，只是他的面部表情一向不明顯，蘇念并沒有察覺到他的表情變化。

一瞬間蘇念又恢複了輕快，仿佛剛剛眼神中勁射出冰冷的人不是他，柔和地說：“放在那裏吧，一會洗碗機洗。”

直到方覺炀回家，都一直在細細回想蘇念說的話，

——誰也沒有辦法決定自己的出生，但是未來的路至少可以自己走。

Cake和Fork是分化出來的特殊人種。在現代社會的發展下，為了避免Cake被大規模捕獵，政府和一些私人企業合作，制作了專門的Cake收容所。雖然保護的目的達到了，但是效果甚微。很多孩子會被父母送去做檢測，如果是Cake的話會立刻被送往收容所，意味着一個家庭的分離；條件稍微好一些的會把孩子送去保護所，接受教育，學會如何使用屏蔽貼，早日重返社會。而另一部分Cake都是在經歷過被Fork襲擊之後，才會知道自己是Cake，喪命的人不少，也有人會留下陰影。

Fork大部分都是後天失去味覺，比如方覺炀。一部分Fork無法抵抗天性，會選擇完整的吃掉一個Cake，從此過上普通人的生活，亦或者也可能在捕獵過程中被Cake反殺。僅有一小部分Fork在先天就會失去味覺，他們的基因序列更加強大，不論是身體機能還是發育能力都比正常Fork來說更強，包括食欲也是，也正因如此他們更有可能成為預備殺人犯，當然也不排除有人會後天變異，

——比如說方覺炀自己，在六歲時顯現Fork的特征，又在九歲時發生變異…

方覺炀将手臂遮擋在眼前，珀金色的瞳孔閃動着流光，頭頂的筒燈漸漸在視線中模糊。

·

江南水鄉的雨總是綿軟而細柔，沒風的時候便如煙如霧的給整座小城披上一層銀紗。萬裏青色朦胧在如絲的纏綿中，叫人移不開視線。

幼年的方覺炀站在廊棚邊，聽雨滴滴答答的落在古老的琉璃瓦片上，看着滾圓的透明水珠滑落下來形成一道雨簾，最終順着青石板流下，平平仄仄的韻律感和一片茫茫的山霧都讓他感到放松。

只是身後的母親，似乎格外緊張。

方覺炀在門口站了不到兩分鐘，就被母親拽了進去。

女人的腳步慌亂，走進水灘她也不管，任憑積水濺濕她的褲管。她的手始終死死禁锢着方覺炀的上臂，成年人的身高幾乎要将方覺炀拎了起來，強力沒控制住在他的手臂上留下紅紅的掌印。

鐵門沉重的落響，昏暗的房間裏，女人半蹲的目光中夾雜着方覺炀看不懂的情緒，他只感覺媽媽的手很冰很涼，在自己的臉頰邊輕輕發抖。

方覺炀擡起手想給母親暖暖，卻在皮膚相觸的瞬間落空。女人閃電般地快速抽回手，語氣裏滿是強裝的鎮定：“以後不要再出那道門了，洗手吃飯！”

可是你昨天還說，只要街上沒人，可以在門口看看的……

六歲的方覺炀終究是沒說出口，他看着圍裙帶子細細的勒住了女人的腰，想起了爸爸出門時說的那句話，

——要照顧好媽媽，聽她的話。

三菜一湯在桌上冒着熱氣，盡管方覺炀一點胃口都沒有，他還是乖乖的坐在板凳上，給自己和母親都盛好飯，等着母親落座。深黑的瞳孔裏印出母親碧綠色的眼睛和一頭深金偏棕的秀發，母親今天似乎又不打算和他一起吃飯了。

方覺炀讀不懂母親的目光，但是看着母親站着的樣子他就知道，母親要看着他先吃，這是從前不久就開始的習慣。

方覺炀拿起長長的木筷，挑了離自己最近的紅燒牛肉落筷。一塊肥瘦适中的牛腩裹着紅色的燒汁，Q彈多汁的冒着熱氣，方覺炀吹了兩下又在米飯上滾了一圈。

筷子送入口中，一口咬下去有汁水流出來，肉的筋膜在牙齒間撕扯，應該是很香的。

方覺炀能感覺到，他咀嚼的時間越久，女人的雙手掐自己掐得越緊。方覺炀急急的把那塊肉吞了下去，面色梗的有點紅，因為不見光而蒼白的皮膚上滾落豆大的冷汗，他快速擡手一撩，擡頭望向母親：“好吃的，很好吃。謝謝媽媽……”

她吸了吸鼻子露出高興的笑容，看着孩子紅撲撲的臉蛋欣慰無比。

方覺炀很久沒有看到媽媽笑了，他也跟着母親笑了起來，他看見母親的眼眶中有淚，低聲喃喃着什麽，一邊筷子不停的給方覺炀夾菜，不一會他的碗裏已經堆成了小山。

“我就說不會的…不可能的….我就說不會…沒事…沒事的……”

女人低頭扒了兩口飯，看方覺炀沒有動筷子又給他盛了碗湯，蛋花上飄着一層香油，熱氣熏的方覺炀小臉熱熱的，他接過湯碗喝了一口。

沒有味道。

就如同剛剛的牛肉粒一樣，湯是水的味道，肉的口感就像橡膠一樣，所有的東西都索然無味。

小小的方覺炀不知道自己出了什麽問題，但他知道，如果他不吃，那媽媽會很傷心，所以他硬着頭皮吃完了。

女人看起來很滿意，她收拾了廚房還沏了茶，手法娴熟的完全不像是一個外國人。方覺炀趴在床邊看着外面的細雨，隔壁院牆上的磚瓦翹了個邊邊，一瞬間似乎有什麽白色的東西沒抓住又掉下去了。一陣斜風吹來，窗外的桂花落了一地，他好奇的回頭問，

“媽媽，桂花是什麽味道的？”

作者有話要說： 兔：心疼小時候的方方 TAT

稍微解釋一下，這裏的方方還沒有發生基因變異，所以只是普通的Fork屬性，不存在更強的身體素質，或者對食物強烈的排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