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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頭的眼神閃躲了片刻，蘇念只以為他害羞了，剛轉過頭去就聽見車頂一聲異響。

車子停了下來，連帶着車廂內的燈光全部熄滅，上面那東西的威壓足以讓車內所有人感到不适。

麗娜被氣息侵擾緩緩醒了過來，被顧曉東捂住了眼睛，一下一下的順着她的後背安撫。黑暗中，蘇念可以模糊的看見方覺炀的眸子閃着冰冷的光。周身的氣壓都緊縮起來，所有人進入戒備狀态。

通過連接的顯示屏，趴在車頂的很明顯不是類狗。它用威壓将自己牢牢包裹，只能看出一團漆黑的東西袱着身子在細細探究。

方覺炀皺了皺眉，盡管他們的時間還算充裕，但目前不确定那個東西是什麽的情況下，最好不要在原地停留太久。他随便拉了件黑色的隔緣披風囫囵套上，前額的碎發随意蕩下來，顯得越桀骜不馴。

“你去哪？”蘇念盡量不出聲用口型比劃了一下。

方覺炀并沒有直接回答蘇念的問題，而是在觀察了顯示鏡确認周邊沒有別的類狗，鑽入前部車廂。不知道是不是看錯了，但方覺炀似乎是輕笑了一下，轉身就出了車廂。

隔緣披風的一角在窗外閃過，方覺炀縱身飛躍而上，幾乎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來到了那團黑霧身後。

反觀詹姆斯，卻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車子的行進順利無比，只是類狗多了些卻很少晃到車邊。一開始研究人員全都正襟危坐，慢慢的看外面那些東西不輕易靠近也就放松了下來，都在車裏休息。

詹姆斯把玩着匕首，刀刃閃過寒光映照出碧綠色的瞳孔，和略為上揚的嘴角。說實話他的長相是很容易讓人親近的，可是偏偏帶着這樣笑意的時候卻不會讓人想要與之搭話。

不像在笑，像哭。

詹姆斯右腳橫着架在左腳上，擡頭瞥了一眼盯了他很久的醫護人員，和藹的歪歪頭。對方止不住顫栗起來，盡量不表現的害怕開口，“…快到了。”

視線錯開的那一刻，詹姆斯收斂了笑意看着越來越近的光源，确實是快要接近地面了。

恍惚間也是似曾相識的場景，在漆黑的地下把青年帶在身邊，他開口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為什麽不高興，還要笑呢？”

真是和那個人一樣。

·

方覺炀一瞬就看見了威壓中的東西，比起類狗來說，這個東西帶着血紅的雙眼，四肢和人一樣帶有多個關節，卻全部詭異的被延長且彎曲着，似乎是更加方便爬行。

在它轉頭之前，它脖頸處佩戴傳感器的部位被一條肌肉緊繃的手肘從後一勒,簡直就是足以将機械破壞的可怕力道, 甚至連掙紮的時間都沒有就被一股大力緩緩拎起，全身重量都挂在了喉部散發威壓的發射器上。

可怕的巨力在短短幾秒鐘就将脖頸處的裝置破壞殆盡。

很快車頂又傳來一聲悶響，接着是破碎的聲音，便又陷入一片寂靜。

保镖們都站了起來将蘇念包圍在圈內，所有人的心髒都提到了嗓子眼，目不轉睛的看着與前部車廂連接的鐵門。

只要那裏出現了方覺炀以外的人，車廂就會自動斷開。

一聲輕響之後，車子又緩緩地行動起來，所有人回歸原位，方覺炀似乎是拿了一部分零件回來，一聲不吭的研究着。

蘇念站不穩，背上的汗出了一層又一層，簡直就像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卻在看到方覺炀出現在鐵門後的一瞬間，竟然是松了一口氣的。

“別怕，馬上到了。”

蘇念吶吶應聲，兩人之間又恢複了之前的沉默。

前方灰蒙蒙的一片，漸漸有光源慢慢浮現。

麗娜摸了摸哥哥的手感覺到他的緊張，小心的捏了一下示意他放松。蘇念感覺到掌心傳來的力量，也笑着回捏了一下表示自己沒事。

除了中間的小插曲，沒有任何意外發生，詹姆斯的車隊到的更早已經派人在方覺炀的出口等着了。

當蘇念再次看到日光時，他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錯覺，下車踉跄了一下被方覺炀一把扶住。滾燙的體溫隔着薄薄的單衣傳來，兩人一時都沒說話，蘇念一動方覺炀又立刻放開了手。

就在蘇念思索着怎麽打破尴尬時，腳踝猝不及防的傳來一股涼意，低頭時看見的是一雙閃爍着電子光芒的腳踝。

“這次着實為蘇先生帶來不便了。不過為了安全起見，蘇先生還是帶着這個，一旦身邊有不幹淨的東西，會立刻通知我們，方便我們進行援助，稍後我們也會為您派一位特派人員貼身保護。”

顧曉東巴不得把白眼貼着詹姆斯翻過去，輕叱了一聲剛要開口被蘇念攔下。

“給我們一點時間。”

蘇念對上了一雙珀金色的瞳孔，裏面的顏色在陽光的映射下越發閃爍，卻太過迷惘看不清裏面的思緒，

“傷口都好了嗎？”

“嗯。”蘇念的聲音黏濁着，他捕捉着方覺炀每一刻的變化，“我要走了。”

又是沉默。

面對他，真的有那麽痛苦嗎。

蘇念苦澀的笑了一下，遠方傳來了顧曉東的催促。蘇念摘下兩人一起制作的手鏈交到了方覺炀的手裏，相觸的那一刻他明顯的感覺到了那人的顫抖。

是害怕嗎？

蘇念不知道，也不想了，他很累了。

方覺炀臉上沒有顯露，心底陡然蹿升起一絲涼意，如果現在放開手的話可能再也見不到這個人。這一瞬他拉住了蘇念，喉頭滾動了一下卻吐不出一個字，只能僵硬着：“我送你……”

蘇念略微擡起頭，在陽光的直射下那唇角的弧度個極其輕淡，平靜地說：“不了，你保重。”

他分明看見那雙深褐色瞳孔裏有着千言萬語，還有一個露出了狼狽表情的自己。手中滑膩的觸感溜走，他只能看着那個背影走遠。

蘇念身材本來就比一般人瘦，養病之後現在的削瘦，缺少了一些緊繃的肌體感，從背後看只是單薄和虛弱而已。

明明只要一折就會斷了，但是那個脊背卻筆直帶着一絲決絕慢慢在視線中消失不見。

方覺炀就像一個第一次拿到心愛玩具的小孩，因為不會玩而把玩具弄壞了。別人告訴他，再也修不好了。他只能無措的站着，看着心愛的最寶貝的玩具離開他。

回憶裏一個溫柔的聲音随着暖風拂過耳邊，“等以後你也一定會遇見那個愛你的人，他能接受包容你的一切。等到那時候，或許你也可以為了他，去接受自己的全部。”

·

遠山的風景慢慢倒退，蘇念上半身向後，他第一次在麗娜面前升起了車裏的隔板，将自己關在了後座。

等隔板完全升起，他才把臉深深埋進掌心裏。青白的指甲尖褪去了血色是冰冷的，昏暗的的燈擋住了細碎的顫抖。鹹濕帶有苦澀的液體劃過嘴角，不論怎麽用手去抹，去遮，都無法阻止。

像斷了線一樣。

麗娜似乎是另一邊很不安，無論顧曉東怎麽阻止，她一直試圖從座位上爬起來去拉開隔板。就在這時，隔板緩緩升起。蘇念除了眼角帶着些許殷紅看不出異樣，連語氣都異常平靜，“麗娜，我們回家。”

麗娜怔愣了一下，忽然毫無預兆的大哭起來，這着實讓顧曉東和蘇念慌張了一下，小孩子的情緒敏感，但是來得快去得也快，不一會又在蘇念的安慰下睡着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蘇念都是在忙碌中度過的。

搬家，工作，和麗娜的轉學都堆積在一起。而且他消失的時候積壓了不少事情，盡管公司确實是屬于他了，但他還是保留了原班人馬和崗位，只是老板換成了懂得經營管理的顧曉東。顧曉東的父母因為兒子是Fork這件事情，還給蘇念道了歉，表示不是有意瞞着。蘇念對老兩口的照顧感謝還來不及更談不上責怪什麽，平日生活也是像第二個兒子一樣照顧着老人。

就這樣幾個月過去，沒有人再提過那個名字，連麗娜都不曾說起。為了方便，顧曉東和蘇念一起找了個大房子，連顧曉東的父母都接了過來，熱熱鬧鬧的每天都有熱飯等着他回家。

只有偶爾在吃飯的時候，會覺得嘴裏少了什麽，那個熟悉的味道，很快又會被顧曉東父母親切的飯菜香掩蓋過去。

那一段經歷就像是拍了電影一樣，在回到現實的那一刻依舊風平浪靜，沒有什麽鬥争也沒有什麽試劑，好像方覺炀這個人不曾出現過。

作者有話要說： 我保證！最後一次！下章開始按頭給我在！一！起！

兔兔：父母言！不可逆！

方方：知道了

蘇蘇：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