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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曉真相對條野的打擊很大,這是肉眼可見的。此時他正窩在自己辦公室用來休憩的長沙發上,腦袋枕着香取遙的膝蓋,臉貼着他的肚子,兩腿蜷縮起來。

香取遙帶來的便當盒被福地收走了,他一手放在條野的頭發上,一手放在他的後背,輕輕的撫摸着,那動作很輕柔,眉眼溫潤像是一汪平靜的湖水,垂着眼看着躺在自己膝蓋上的條野。

他們難得有這麽寧靜的時光,覺得時間仿佛也慢了下來。外人所不知道的是,香取遙的性格其實跟條野有相似之處,這說出去大概沒有人信,然而事實上确實如此。

兩個同樣倔強不服輸的靈魂,之前就因為誰先付出感情,誰的感情比較深而開始了長達4年的争奪戰,到最後還是沒有分辨出這個問題的答案,各退一步的走到現在,過上了歲月靜好的生活。

香取遙能夠很輕易的對別人說出喜歡,只是喜歡的成分裏有多少分真,很難分辨。條野不是會把喜歡和愛輕易挂在嘴邊的人,他更喜歡悄悄的将之藏在心裏,認為只要自己知道就行。

到了現在,兩個人已經能夠很輕易對彼此坦誠自己的情感。香取遙知道條野現在心情有多少失落,內心有多波蕩起伏,他只是不說,給予對方作為戀人的特權,讓他盡情的撒嬌,給足時間平複現在的心情。

他掃過這個辦公室,非常普通的辦公室。一些必要的家具,還有兩面牆整齊擺放着深奧書籍的書架,角落裏堆放着一些他看不懂的儀器設備,說不定還有暗門或者被隐藏起來的保險櫃之類的東西。

總體的色調是清雅淺淡,窗簾拉緊,一室昏暗,中央空調和空氣淨化器的出口嗡嗡的細響,讓空氣流通的同時室溫保持在26度的恒溫。

“小菊睡了嗎?”香取遙問。

貼着他肚子的人,呼吸均勻,吐息拍打在單薄的衣物上,肚子微微有些發癢。香取遙不知道條野現在思索着什麽,腦海裏承受着什麽樣的狂風暴雨,計較着各種得失。

“如果是隊長的話……會很麻煩。”良久,條野低聲的說出這句話。會讓他說出‘麻煩’兩個人,可見是多麽棘手。

“事情沒有你想象的那麽簡單,作為獵犬的隊長若是和那種事挂鈎,以他在國家和國際上的威望,勢必會引發一次持續性長久的地震式連鎖反應。”

條野的話很委婉,別人聽不出來,香取遙聽出來了。是在委婉的質疑着他的異能力的作用時限。他不能分辨隊長這種所謂的‘好’能夠持續多長時間,會不會哪一天又冒出危害社會的想法。

他是從軍校中被提拔進軍警,由福地櫻癡親自選拔加入獵犬,手把手将他從稚嫩的新兵苗子培養成現在合格的獵犬,期間付出多少努力尚且不論,更重要的是他與福地的關系,說是半個師父也不為過。

條野雖然有些讓人诟病的壞習慣,但他對國家的忠誠毋庸置疑。而福地背叛了國家,這件事不是短時間內能夠釋懷的。

“一切證據都被銷毀了。”條野咕哝着。若是他早一點知道這件事的話,還能找出一些定罪的證據,有些事情不能因為福地不做了,就能夠當做沒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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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去之人的冤魂不會因為劊子手浪子回頭就能夠平息。自然,條野不是那種正義感強到要為所有冤魂讨回公道之人,即便是末廣鐵腸也不會存在着這種幼稚的心思。

行走在黑白交界的獵犬,見識過太多人性的複雜面,他們也曾經因為各種理由釋放了抓捕到手的犯人,他們是軍人,不是法院,即便是法院都存在着各種利益糾葛,更何況是作為國家的刀的獵犬。

只是叛國這一條,是無法退讓的。福地櫻癡一定早就銷毀了所有的證據,清清白白,他的理智告訴自己是無法将對方送上軍事法庭。

“小菊?”

“讓我緩一下。”

條野在他肚皮上蹭了蹭,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你的氣味有助于我靜下心思考。”

“我可是記得某個人一直說我身上的味道很臭。”

“都這個時候了,憐惜一下我吧。你的男人現在可是在傷心着哦,心髒受到了重擊,信念都在搖擺着。算了,這種話你是無法理解的,因為香香沒有這種煩惱。”

香取遙本身就是一個矛盾體,有時候條野也會奇怪他為什麽能夠笑得那麽開朗,人緣那麽好,這個小騙子可不是什麽善人。

同理心、情感共鳴這種東西在香取遙身上是不存在的。沒有親身體驗過的事情,你去問他的話,只會看到他茫然的表情。

若是想要讓對方産生同情的話,得用在他身上發生過的事情去比喻,才能搞明白。

“不,這種感覺……恩,或多或少是明白的。”香取遙低下頭,看着條野轉過臉對着他,鼻子蹭了蹭他的眉心,柔軟的雙唇印在他冰涼的嘴唇上。

條野扯了扯嘴角,揶揄的說:“哦?難道是因為心疼我?”

“是很心疼啊。小菊看上去像是枯萎了一樣。”香取遙認真的說,“現在要是跟你DOI的話你表現一定會糟糕到讓我想把你一腳踹下沙發。”

“……這裏好歹是我的辦公室,偶爾副長會突然闖進來。”竟然不是床而是沙發嗎?!香香你腦子裏除了顏色之外就不能有其他的東西嗎?

香取遙:不能~還沒睡夠呢~~

“小菊,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的異能力的名字。”

“沒有。”他也很好奇,只是沒問。

“名字叫完美世界。”香取遙抿唇,“聽起來是很高大上是吧,是能夠帶來幸福的異能吧。”

“不是。”條野下意識的就否定了。“世界和人是一樣的,因為不完美才突出個性和特別,錯綜複雜的思想相互影響而深遠的紮根,若是相同的個體帶來的只會是一潭死水,離毀滅也不遠。”

條野的回答在香取遙的預料之中,他動情的看着他的臉,視線從他光潔的額頭到挺立的鼻梁,薄而柔軟的雙唇,線條流暢的下巴,白皙的脖頸再一路往下,最後偏移到他的假發。

“別想,不會讓你看到的。”條野适時的按住了他那雙想要作亂的手。

“我以為你剛才那番話是接受了自己的不完美。”

“那也要等我真的長出頭發來再說。”

“我就看看,我不彈。”

“你竟然想彈!!!”條野猛地坐起身來,将人壓在了沙發背上,他扯着自己的軍裝領口,兩顆紐扣咕嚕嚕的掉在了沙發下的木制地板上。“決定了,就算你不同意我也要好好教訓你一頓!”

他可是從昨天晚上忍到現在!就算表現得不好這個小騙子也必須忍耐。

香取遙歪了歪嘴,哼哼唧唧的湊過去和他接吻,舌頭交纏着發出露骨的聲響,考慮到這裏是條野工作的地方,竟然有一種別樣的背德感。他的身體迅速的升溫,條野克制着不要弄疼他,氣息充斥在鼻尖,身上熱得像是置身于火爐之中。

在城池被攻陷的時刻,香取遙掙紮着爬起來,坐在他的大腿上。慢吞吞的搖曳着,輕聲的說道:“小菊…知道為什麽我從不跟你說父母的事情嗎?”他拉起兩人十指交纏的手,急急的咬了一口,止住了到口的尖叫聲。

條野用短促的鼻音表示自己有在聽,他挺享受這種慢吞吞的節奏。

“一般人聽到…呼……為了不成為兒子的負擔而自殺騙保,雙雙赴死的事情……會覺得他們一定很深愛着自己的孩子吧……事實不是這樣的……”

他雙手捧着條野的臉,汗濕的額頭頂着對方的眉骨。“香取遙……不是在期待中生下來的愛情結晶,而是一個不得不誕生的負擔。”

在香取遙父母的那個時代,正是日本因為戰亂損失大量人口,急切需要有大量新生兒來填補空缺的時候,政府利用各種宣傳、物資補貼和大義的名頭鼓勵夫婦生育。甚至還降低了結婚的最低年齡,最低的時候女性12歲、男性14歲就可以組成家庭。

多年無子的香取夫婦,直到四五十歲才生下香取遙一個孩子,不是因為親戚好友之間腹诽和不宣于口的夫妻身體方面的緣故,而是因為——他們不喜歡小孩。

能夠生出香取遙這樣漂亮的孩子,香取夫婦年輕時候也是被人豔羨的一對容貌極好的神仙眷侶,他們夫妻感情非常好,丈夫為了讓妻子遠離老家的流言蜚語,放棄了事業搬到生活節奏快、舉目無親且人際關系冷漠的東京生活,這一度成為他們二人恩愛的證明。

恩愛是真的,不願意多出一個孩子分走伴侶的愛意也是真的。他們确實成功的讓無子這件事成為大家體貼的不傷及他們的心情而閉口不談的事情,然而意外在老年時期到來。

邁入中年,即将邁入退休年紀的高齡,意外懷孕。若是引産的話可能會一屍兩命,所以不得不讓這個孩子生下來。本想着将孩子偷偷的送走,卻因為高齡産子的緣故得到社區的高度關注,而遺憾的放棄這個想法,心懷着怨恨的将孩子留下來。

他們沒有刻意的虐待,只是無視罷了,維持着基本的能夠讓孩子活下來的标準撫養。香取遙生來就體弱多病,這是個謊言。這對夫婦在知道無法将他送走之後,對他的飲食下手腳。

不是什麽會被查出來的藥物,而是一些那個年紀的嬰兒不應該吃的某些忌諱性的食物,并冷眼看着吃壞身體的香取遙在病痛之中飽受折磨,為了不讓他的哭聲引來鄰居的注意力,會用手帕堵住他的哭聲,或者用膠帶貼住他的嘴。

直到香取遙覺醒了異能力,操控了他們的思維,扭轉了他們的思想,才會有後來那個飽受溺愛的老來子出現。

“我不恨他們,但也不喜歡他們。”

“如果可以從頭選擇的話,我寧願他們不要因為那件事死去。”

“我會離開那個家,在離開之前解開他們的異能,就當做從未出現過一樣離開他們的生命。因為這是他們真正的自己想要的東西。”

但是十六歲的時候,那場奇怪的病打破了一切,他想要擺脫的那個虛假的身份,變成了一輩子都無法擺脫的大衆事實。而他,無法向他人傾訴其中的真相。

“這個異能力,是詛咒。”卸下來所有的僞裝和情緒,如同一尊沒有思想的人偶一樣,香取遙輕輕的印上了對方的雙唇,張開牙齒用力的咬了一下他的下唇,口腔裏回蕩着鐵鏽的味道。

沒有如往常一樣那樣痛叫後出聲抱怨,條野只是加深了這個帶着淡淡血氣的親吻。

“所以不要離開我,小菊。”成為我的家,成為拴住詛咒之子的缰繩。

這是他在那個雨夜,看着那對夫婦的神情從厭惡,呆滞,又化為對他無限的憐愛時,爆哭出聲時,腦子裏就升騰而起的渴望。

這種虛僞的做作的感情,這個虛假的世界,祈禱着能夠伸出一只手将他拉扯出來,将他從中拯救出來。

=====

作者有話要說:

=====

咦?不會有人以為擁有這種異能力真的能獲得幸福吧?

這麽好的人設不枉費我還寫出了《是異能力先動的手》,雖然文名奇怪了一點,可是點題啊!嘛~希望另一篇的香香也能獲得幸福,阿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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