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歲月流蘇

九重天被一則消息震得半邊天都要塌了，這幾日走街串巷都能聽到的話題就是三業昤霄帝君座下的十四弟子绡蕪屑單槍匹馬挑掉了鬼君，魔君聞訊而來後不能敵，墨舜帝君覺察後立刻趕去英雄救美魔君萬不得已之下發動了屠殘之陣九千敦煌将其困住，但帝君英勇無比以半身修為護得绡蕪屑安全然後強悍破陣斬殺魔君。

仙鬼魔三界戰争自此開始收場。

十日後，三方開始派出使者和談，天君嘉獎天将們，自然功勞最大的是绡蕪屑，這次天君可不吝啬，直接分了座缭莫山給她；但至于墨舜帝君，天君覺得沒什麽能讓他看得上眼的可以好獎勵的了，遂決定在他的仙號前面再加個尊稱。墨舜帝君對此無所謂，本來那仙號就長得叫人記不住，再多一個還是記不住，加不加也随便。

不久九重天又流傳出墨舜帝君在抗衡九千敦煌陣的時候被重創引發了多年前的一道暗傷，如今已是吊着命的狀态，令人在感嘆他對蕪屑仙君用情至深之時也尋思着是不是要娶個帝後來沖沖喜。

只有帝君的幾個親信知道，這九千敦煌陣撐死也只能讓帝君費些神來解開，別說重創，就是輕傷都不可能，唯一令帝君受到無法磨滅的創傷其實是那半分心血。

親信們都很費解，帝君這心血拿到何止是不容易，就算九千敦煌困那麽一小會也不可能輕易拿到，可這失去了最重要的心血外加半身修為又是怎麽一回事？

可惜這帝君半句話都未曾開口，沉默地擔了下來，獨自去了惘亞河川閉關。

而缭莫山變作了一處熱門的好去處，如此斬殺一君傷一君的成績實在令人無法不敬佩，绡蕪屑自此脫離三業昤霄帝君門下，自立門戶，手中的暗勢力以這根據地慢慢膨脹。

這一切，都在一點點蠶食過去的那些光影。

這是一個結束，亦是一個開端，因為所有人正式走上了他們的軌道。

從——墨舜與泠末的相遇。

九重天上歲歲年年，基本上除了那些長久存在的，大多事物都漸漸變了。

就像三業昤霄帝君院內的那株寶貝得不得了的郯韶樹苗也漸漸落光了葉子，那常年就在的玉石桌椅也變得光芒收斂，這一切仿佛都在歲月中緩緩幻滅的趨勢。

泠末也覺得自己真是漸漸沒有用了。

如果在以前，她還可以照應照應蕪屑起居飲食、和化沅鬥鬥嘴到處耍着玩、要不随着那個令她頭疼的白族公主周旋幾下，起碼有人需要她的出現。但現在，蕪屑搬出去了，她每日似乎有忙不完的事情，飲食起居被照顧得肯定比她好。據說上次大戰後被墨舜帝君抱回來時，墨舜帝君一道指令就讓整個九重天緊張起來了，仙醫官們跟求着上前給蕪屑看身子似的，各種珍稀的藥材補湯流水一般送去，各個都是極品。化沅那個家夥也天天跟師傅他們不見人影，偶爾看見也是冷着一張臉，仿佛有天大的事情壓在他身上似的，見到她也只是點了個頭就走了，冷淡的好像完全不認識她。還有白族那個愛折騰事的公主殿下，被白诩帝君一道指令招了回去命令閉關潛心修煉，不到成年不得出族一步。

周圍就這麽一下子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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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末有時經過人聲鼎沸的缭莫山，突然覺得自己可能真的要這麽渾渾噩噩過一輩子了，她什麽都比不上蕪屑，連這些年來唯一有點小心思的人，也輸掉了。

但是沒辦法，蕪屑是她的妹妹，要是別人她早陰了不知幾回，但蕪屑不行，她對蕪屑下不去這個手，就算蕪屑将她耍弄于股掌之上她也無法拒絕。

泠末悲哀地想，自己大概就是個狗腿的命了。

這些日子，三業昤霄帝君似乎忙得可以，門下弟子歷練出師的都分配去了各仙山，就只有白息喬還暫留在九重天上擔任要職，有事沒事會過來看看泠末，塞點好東西給她。

這天白息喬拎了個白色的瓜果來看她，泠末正在打盹，聽見聲響睡眼朦胧地開了門，看見是白息喬打了個哈欠：“師兄，又來請安啦。”

白息喬瞪了她一眼：“我說泠末，你難道勤快一點會死麽？你看你現在還是個小仙子，我們師兄師姐哪個不都位列仙班了，也就你還在這原地踏步。”

“喲，璞銀瓜。”泠末歡天喜地接過來白瓜，無視了白息喬剛才的話，“師兄你真疼我，還記得拿這麽好吃的東西給我，改天師弟請你喝一杯，聽說凡界有個美人共享地，改天我們也去瞧瞧新鮮。”

白息喬被堵得有點心口發疼：“泠末你本來修為就不怎樣就指望着一張臉了，你這還學的這些不三不四的話，将來怎麽嫁的出去！”

泠末愣了一下，順着話道：“啊？哦，我都忘記我跟蕪屑性別是一樣的了，師兄你別見怪。”

白息喬：“······”

白息喬一個如刃仙術幹淨利索劈開了瓜，遞給泠末一半，讓她用勺子挖着吃。泠末盤腿坐着榻上，長長的墨發清湯寡水垂在臉頰上，看起來分外瘦削，白息喬心裏一跳，伸手幫她拂了拂頭發：“你這麽些日子都這麽好吃好喝好睡地将養着，要這麽養五師弟的那只豬都給養肥了，怎麽你比胖還比不過一只豬？”

泠末被瓜汁嗆了一下：“師兄你這誇我還損我呢。”

白息喬一本正經道：“我這不是在關心你麽。”

泠末：“······師兄你不知道，我命比較賤，受不起您老那關心的福氣。”說話的時候，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一行鮮紅的白瓜汁應景地順着她的嘴角緩緩淌下來，看着真叫人觸目驚心。

白息喬：“······”

上頭還有事，不可能在泠末這兒待很久，等泠末半個瓜吃完白息喬也要走了。泠末送他出門，皺了皺眉：“怎麽瞧見你們這幾日忙得跟狗一樣，九重天出什麽事了麽？”

白息喬神色凝重了許多：“泠末，你修為最低要小心，沒事最好別出師傅的院子。這段日子九重天上不知怎麽混進來了一幫子很詭異的殺手，專門從小仙下手，如今卻已經升級到盜竊財物和絞殺仙君了，我們正在排查，估計是那鬼魔二族不死心但是沒實力來再打仗，只能來這樣的一出。”

泠末愣了下，忽然慶幸道：“還好我比較懶。”

白息喬點了點頭：“那你先休息吧，我先走了。”

望着白息喬湮沒在雲霧中的身影，泠末無奈笑了笑，至于這四方小院之外她已不想去，上次去那缭莫山，因修為之低被那幾個同是拜見的仙子折辱一番，雖然後來蕪屑得知立刻趕來以她如今看來都是狠辣的方式回敬了過去，後來據說那幾個仙子失蹤了，也難不成是蕪屑暗自裏下的手。

對于這個妹妹，她覺得自己看得清楚了些，是個不能得罪的人物，不僅不能得罪，還不能擋她的路，否則，最後的結局大多相同。

這樣盛世顏的女子，還有這樣的手段和氣魄，才會得到高位者的青睐吧。

泠末目光停留在那剩下的半塊瓜上，白息喬是個很君子的人，他絕不會像泠末當年給他帶一籃子糕點自己吃光最後剩一個留着給他嘗嘗味，這半個瓜還是留着在這裏的。

她突然很想去看那個人。

去看那個人的心思越來越強烈，就像被打翻了的一杯水，平靜的水被撞擊而出，洶湧噴灑出來，就算她竭力告訴自己外面很不安全都無法避免。

這已經漸漸趨于病态，無法忍受。

去看看他吧，她對自己說。

第一次那麽喜歡一個人，就算，看看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