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鸾鳶霜暮

妖界十五萬五千五百年,妖界三大妖君之一的頤妖君風玄頤身隕。他手下随侍绡泠末取三萬兵馬将入侵的袖妖君人馬盡數打了回去,然後一手操辦頤妖君的身後事,包括入殓下葬,整頓臣子,施發軍令,使得頤妖君的地盤在他身死後還是撐了下來。

但是智謀再高無法統治一群以力量為尊的妖族,很快在局勢穩定下來後,绡泠末被迫下位,驅逐出緘蘇城,因為君後有着頤妖君的孩子,所以涅槃鳳虎族的人雖然不喜她的凡子血脈,但還是力所能及護着她。

儀封城中,泠末白衣染血,他明白這殼子終究和本體不匹配,早晚有崩潰的一日,而現在這殼子就已經承受不住而略微有些崩壞,血不自主地從皮膚裏滲出。

“睢荊,我現在很認真跟你說件事。”泠末暗暗用布絹拭去臉上的血,淡漠道,“我要成妖。”

睢荊無表情看着他,半天冒出了一句:“泠末,你有病吧,聽我的,這得治。”

“我想好了,我要練妖術。”泠末平淡道。

睢荊長大了嘴,半天沒合攏,最後狠狠罵了一句:“你想好了個屁!”

泠末沒回話,只是轉身望向這蒼茫的妖界,良久後幽幽道:“那你想沒想過,失去了風玄頤,這片土地會變成什麽樣子?”

睢荊怒道:“他姥姥的天下蒼生跟你有個毛關系!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你他娘的就是個米蟲,還真以為自己能成龍啊?”

泠末道:“你以前不攔着我的。”

睢荊恨聲:“那是以前,現在你借了我的枝幹當殼子。我好歹也算個神樹,你這身殼子絕對不能練什麽他娘的妖術,不然以你的修為必定走火入魔!”

泠末道:“我會改命之術,你會禁锢之術,沒事的。”

睢荊暴躁了:“你現在這副殼子都支撐不住了,你倒是敢想啊!”

泠末聲音極淡:“其實只是我不想忍了,你也明白幕後操縱的人有誰。煌婼已經死了,我不想再死一次,我覺得這麽多年,我忍得有點多,這次,想爆發一下。”

睢荊怔愣地看着那個白衣的少年,他的眉眼隐藏在光輝之下,琥珀色的瞳孔依舊清澈如水,但冰冷漠然如玉石。

他族練妖術,首先要的就是經歷十萬妖鎖煉體,這玩意兒極其強悍霸道。尋得一處空曠地方後,泠末望着地面無數疊加陣法衍生而出的妖鎖,臉色還是有些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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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鎖亂舞的陣法中,萬道約莫白丈龐大的黑色妖氣,如雷龍般撕裂天際,然後夾雜着一種近乎毀滅天地的聲勢,狠狠的沖下,最後抽在那盤坐着的身影之上。鋪天蓋地的黑色妖氣立刻四溢而開,無數冷光猶如游蛇般的傾瀉開來,噼裏啪啦的聲音響徹在整個天地。

正中的那個白衣人影,墨發披散,身上道道血痕,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望着如毒蛇般舞動的妖鎖,泠末恨聲道:“有本事抽死我!”

妖鎖一點都沒客氣地再次抽了上去,清脆和悶響聲再次傳出。

泠末沒有擡手抹去臉上的血,任由血滴進了眼睛。

“他娘的夠狠!”

“啪啪啪啪啪!”

“他娘的……”

“啪啪啪!”

“他……”

“啪!”

睢荊見到這陣勢,幹着急道:“泠末別罵了,這東西估計有靈智,你沒發現你罵幾個字它就抽你幾下麽?”

泠末不出聲了,因為已經沒力氣罵娘了。

睢荊說的沒錯,以泠末的修為,以神樹的身體,修煉妖術走火入魔是板上釘釘的事情。經歷過十萬妖鎖煉體後,泠末只剩下半口氣,但渾身稀薄仙氣中終于繁衍出了一絲黑色的妖氣。睢荊從陣法中将昏迷過去的他抱下來的時候,忽然沒來由一陣很想不放手。

泠末在儀封調養了幾日後終于開始學習妖術,而睢荊給他找來的妖術基本上都是溫和的陣法型,但就是這樣,泠末在第一次修練的時候,才半個時辰就渾身筋脈痛得厲害。他吐出一口血後便變得神志不清,剛站起身就被一個禁锢陣法給綁起來,睢荊在他面前嘆了口氣,打了個響指,屋子裏立刻有兩根粗大的紙條将泠末捆了個結實。

泠末掙紮了半日後逐漸蘇醒,二話不說開始動用本命法術給自己改命,修改了一番後再練便順利了些,但是練到七個時辰,又是走火入魔發病,睢荊不得已又制住他等他蘇醒。

這樣一來一去,泠末的命格給自己改的亂七八糟,起碼練妖術終于還是成了不少,修為精進的不多,但是也原來也要好上很多。

而就在泠末發狠修煉妖術的時候,緘蘇城傳來兩個信息,第一個是蘇闕終于生下了龍鳳胎,母子女皆平安;二是袖妖君已經攻破了泠末前幾個月前立下的屏障,擊潰了頤妖君的守兵,直入領地。

在這緊急關頭,君後居然還要大擺筵席給自己的兩個孩子慶生,睢荊聽聞冷冷一笑也沒有去理會,轉身就将請帖燒掉了,回屋看見泠末還在修煉,臉色蒼白得無血色,墨發垂下,渾身帶着隐隐的血腥味和升騰的黑色妖氣。他身下禁锢陣法還在發亮,看起來果然是神智又有些不大清楚,正在努力做抗争。

“泠末。”他忽然上前,跪坐在盤腿而坐的泠末面前,如今這樣坐着他都比泠末要高上一點了,但他還是像個少年一樣将頭靠在了泠末的肩窩裏,閉上眼滿臉倦怠,“……要活下去啊,就算這樣累,你也要活下去。”

被禁锢住的泠末也不知聽沒聽到,他只是端坐着,宛若雕塑。

一晃數年,頤妖君遺留下的土地和将領們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還能扛得住袖妖君這麽多年的蠶食,雖然已是呈現出衰敗之相,但消滅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期間泠末去過幾次緘蘇城,見到了風玄頤和蘇闕的兩個孩子,蘇霜和蘇暮。聽到這兩個名字的時候泠末倒是想到了“美人霜華,英雄遲暮”之類的話來,難免覺得有幾分悲切。至于姓,涅槃鳳虎族的規矩是等族人真正得到族中長老的認可才可以賜姓,但涅槃鳳虎族之稀少本來子息就不多,礙着族長風玄頤的實力他們勉強同意他娶了一個凡子,但這混了一半凡子血統的孩子還是不被重視,所以這兩個孩子直到現在還未被賜姓。無奈之下只能先冠上母親的蘇姓,而風姓還要等以後再說。

蘇霜是個長女,也許是女童心比較細,從周圍的環境就明白自己處境不是很好,從小便體現出從自己父君身上繼承下來的冷靜,不哭不鬧,只是默默地在一邊待着。相比之下蘇暮就像他母親一樣沒腦子了,有一次差點煩的族中的長老将他直接扔出去。

在蘇霜看來,母後是靠不住的,族人更是沒心沒肺,而環繞宮殿的将領們都為了自己的利益不值得信任。唯有一個可以依靠的,是偶爾來看望她的一個哥哥。

這個哥哥長得好看,而且喜歡穿白色的袍子,墨色的長發握在手中清涼舒服,而他根本不需要動手,有時候幾句話就讓那些将領們不再争吵了,遺憾的是他從來都沒笑過,面容清冷無比,蘇霜想,如果這個哥哥笑起來,一定比母後還要好看。

日子一天天過去,蘇霜也成長起來,她不粘着母親也不喜歡弟弟,唯獨總跟着泠末身邊,泠末倒也是沒排斥,常常抱起她坐在亭子裏,一個人下棋一整天。

蘇暮沒蘇霜那麽早熟,而是晚熟得很,只比姐姐晚出生幾分鐘,卻宛若晚出生幾年一樣,整個人都木呆呆的,像只笨熊,但瞧着姐姐都跟着人跑,他也習慣性跟着泠末。于是泠末一人帶倆拖油瓶四處晃,真是叫人無奈至極。

泠末近來越發覺得力不從心,許是仙妖二力不大穩當,為了保持這兩種迥然不同的術法都能進行下去,泠末為此修改的命格不下幾萬次,每次修繕完都有種無力的感覺,擡手一摸,才發覺這殼子上又是鮮血溢出。

睢荊知道了他這種情況後要求他緩一緩再修煉,泠末被逼休息了幾天,身體上的情況好了一些,但修煉卻是落下了,正想叫睢荊給他布個禁锢之術繼續修煉,走進門卻看見睢荊在匆忙燒一張紙條。

“那是什麽?”泠末出聲問道。

“緘蘇城的事情,你不要插手。”睢荊漠然道。

泠末皺了下眉:“按我的預計,緘蘇城起碼還要等上幾個月才會被攻破,現在能出什麽事?”又看了睢荊一眼,“值得你燒掉?”

“不關你的事。”睢荊重複。

“你不說我也能猜的出來。”泠末想了一會,猛地擡頭,“是蘇霜和蘇暮出事了對麽?”看見睢荊剎那難看下去的臉色,伸出手道,“果然對了,給我地點。”

“什麽地點?”睢荊皺眉。

“他們在哪裏?”泠末不為所動。

雙方僵持沉寂了半晌,睢荊看見泠末忽然捂住嘴就往外走,心中忽然一股火就升騰起來,立刻上前幾步制住他。

“你在流血!”睢荊怒極,一把拉住泠末。

“都他娘的什麽時候了還管我流不流血!我問你蘇霜和蘇暮在哪裏!”

“你這樣流血很危險!形神俱滅你知不知道!”睢荊死拉着泠末不放

“我問你他們在哪裏!!”

睢荊無言地看着面前的人,他眼眶裏滲出了墨色的血,鼻子,嘴角,耳朵,到處都在流血,彙成鮮血的溪流,浸染在袍子上,這樣奪目。

但他只是失神道:“睢荊你告訴我,你告訴我,玄頤的孩子……在哪裏?”

終于,睢荊淡淡地笑了,這笑容極度的冷漠:“風鸾鳶。”

風鸾鳶是個諷刺的地方,對于泠末而言這是他親手抹殺掉過去的地方,他本來想這後半輩子都不要踏入這個地方了,但今日他發了瘋一樣奔向這個地方,無視睢荊的阻攔。

他沒看見,睢荊眼中漫天的悲切,那種悲傷,簡直鋪天蓋地無孔不入。

風鸾鳶門口一片靜谧,泠末沖入裏面,果然在闕塔周圍有一群人,而包圍圈裏面一道道微弱的閃光亮起劃在人身上,卻只引來一片哄笑。

“什麽人!”有人發現了闖進來的泠末,怒斥道。

“……把那兩個孩子給我。”泠末抹去臉上溢出來的血,一字一句。

“這是我們君上囑咐我們看守好的,怎麽可能被你個雜碎帶走?”周圍的人滿臉鄙夷。

“君上,果然是他麽。”泠末笑得譏诮,“惜、餘、蘇,好一個惜餘蘇。”他擡起臉定定道,“那兩個孩子我一定要帶走,如果你們覺得不能交付使命,那盡管來攻擊我!”

他只是一道精魄,連化形都做不到,也無謂這個殼子。他琥珀色的眸子湧出了鮮紅的血,看得可怖,而在他走近那周圍時,立刻有人狠狠一擊悶聲打在他的脊背上,他扭曲了一下身子,便再是一棍子打在他腿彎,這下他終于跌了下去,卻還是往前挪了一小步。

這個軀殼果然撐不住太久,泠末大喘氣了一會,還是覺得痛得徹骨,只能一點一點往前蹭,周圍人突然明白這個白衣少年其實是銀槍蠟燭頭,他所謂的交代就是不管你如何攻擊我只都不還手只要帶人走,這下子明白過來後都大膽了,如雨的攻擊盡數落了下來,泠末冷汗淋漓,身體四處開裂流出粘稠的血液,他依舊匍匐前行,白色的衣服浸染着濃重的殷紅,在身後拖出一道長長的血痕。

終于看見內圈的人戲谑地移開了腳步,闕塔邊緣那兩個孩子驚愣地看着他,晶金的瞳孔空洞。他勉強支撐着斷裂的腿骨站起來,斷骨對搓,發出令人心悸的咯啦聲,發絲沾着血垂落在臉旁。

有人叫嚣着:“快點講完遺言,說完大爺們就送你歸西!”

他垂眸上前,身體四處都崩裂地可怕,一身出塵的白衣此刻顯出幾分豔色。他終于半跪在那兩個孩子面前,帶着笑,聲音虛弱:“哥哥沒用,不能像你們父君那樣風風光光将你們救出去,即便這樣,你們也要聽我的。記住,往東跑,一直跑,別回頭,直到進入一座名為儀封的城,去找一個叫睢荊的人,說是我绡泠末叫你們去的。”

蘇霜晶金的瞳孔迅速溢出了眼淚,手指擡起搭上泠末的臉:“哥哥。”

泠末只覺得疲憊,但還是努力伸出手指按上地面,嗓音輕柔:“活下去真難啊,但即便如此,你們也要活下去,你們需要踩過的血踏過的骨,我來做就可以了。”

話音剛落,異象突變!

在他剛爬過的血色地面,無數隐藏在血液中的銘刻陣法啓動!絢爛的光芒呈圓圈包裹了這一衆人,泠末沒有表情,只是漠聲道:“去儀封!”

這兩個孩子也是迅速逃了出去,雖是半妖之體,也曾習得一些法術,逃竄起來也是迅速非常。而在這光芒中心的那個少年,三千墨絲飛散,血色白衣翩浮,那一刻他琥珀色瞳孔如此清澈,宛若俯視蒼生的神祗。

作者有話要說: = =考數學多更求RP

明天天就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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