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袖隕毀滅

每年七月初四單潇都會回儀封一趟祭拜睢荊，這一年的也一樣，不過倒是見着泠末時冷冷道了一句：“聽說你将緘蘇城毀了？”

泠末愣了一下，才回道：“大哥既然知道了還問我，是……覺得我做錯了麽？”

單潇沒有看他：“我只是怕你，毀去了死去的東西，就要毀活着的了。”

泠末只是在案邊用墨筆勾勒着睢荊的小像，笑了一笑：“難說。”

他性格隐忍，就算想除去處袖也不會透露一點表現，而是周密穩重規劃，但處袖也是極其聰明的，或許是察言觀色到了這一點；總之他只對泠末抱有興趣，而之外的倒是表現得極為寬厚，加上他人品的确不錯，所以很輕易令單潇對他極有好感，引之為好友。

對此，泠末長嘆一口氣，單潇估計也是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才胳膊肘往外拐對他一番教訓。泠末知曉單潇才華的确出衆，但性情單純，曾經一個三分真心都不到的煌婼就能騙得他團團轉，如今老奸巨猾的處袖更是不費吹灰之力，自己對這位大哥必須用點心，否則估計他比睢荊的下場還慘。

泠末的确在獻城的時候就打着袖妖君的主意了，登上刑罰司司主之位後，更是利用手中職權調動人手，暗中在儀封城布置自己的勢力“鬼影”，這群屬下都是刑罰司年久執行的，他們被泠末抽去一半的靈智，忠心不用懷疑，手段也是出奇地狠辣果決。

而領回來的那兩個鳥族的孩子，修煉也是越發刻苦，在她們終于親自動手領了一單任務并漂亮地結束了幾條性命後，泠末送了她們兩套衣服，風鸾穿的是紅底白牡丹衣裙，這裙子遠遠看去反倒是一片雪白中透出幾點殷紅，而妹妹風鳶則相反，一席白底紅蓮裙，紅得耀目，點綴着幾縷幽幽的白。

風鸾已升為暗處鬼影的統領，為了不使自己暴露，一般都會戴上素白的面具，泠末将她送去被毀的緘蘇城興起勢力，但這段對話被單潇撞見了，撞見就撞見吧，自己人總是沒怎麽地的，但單潇是個胳膊肘往外拐的自己人，所以事情被搞砸了。

不過泠末在危急時刻轉了下腦子，迅速布了個局，風鸾是安全帶着鬼影去往緘蘇城了，但是自己被扣了下來，泠末很淡定就擒，在自己的刑罰司領了罰再被送到袖妖君處。

泠末覺得自己實在是很久不動腦子了，這個局布得實在糟糕，自己居然還自作自受領了比較重的幾個刑罰之一，又因為前幾日并未休息好，最後昏了過去。

處袖得知這個消息時泠末依舊被送到他的宮殿裏，他匆匆趕去大殿，心中微微有一絲很奇怪的感覺，本來這樣的屬下按他的性子是沒有活路的，但此刻他心中卻沒有殺氣。

大殿中黑袍公子靠着一角，氣息雖然微弱，但還是活的。

他忽然心中宛若放下了什麽，緊繃的弦立刻松弛。他将手伸向不甚清醒的泠末，撥開遮住他面容的墨發，将淩亂的碎發捋好，然後看見他淡白臉被光鋪上一層霜，仙子般的脆弱和美。

“你怎麽沒有殺了他？”處袖聽見自己的聲音冷漠。

“君上不允。”将泠末帶來的近侍衛長一板一眼道

“何意？”

“君上……不覺得自己根本不會殺了他麽？”近侍長木木地說，“君上，難道不覺得麽？”

處袖有個很好的習慣，就是一日三省，他這個人覺得人生在世一定要每天都活個明白，絕對不會幹糊裏糊塗的事。于是聽近侍長說了這檔子事，他沒有急着反對，而是慢慢思考起來，在那裏沉默了半天，才緩慢擡頭對近侍長道：“你說得對。”

他隔空抓住近近侍長的頭，轟得一聲捏爆，然後拭去袖口上的血，對空微笑：“绡泠末，難以置信，我愛你，用我最毀滅的方式，居然愛上了你。”

泠末轉醒時沒有睜眼，但處袖立刻就道：“醒了就別裝。”泠末只好擡起眼，而且已經做好面前面對一大堆刀光劍影的心理準備。

但沒有，這裏只是袖妖君的寝宮，處袖正在把玩着什麽東西，見他睜眼就遞了過來。

“這是？”

處袖遞過來的是一柄扇子，這扇子的扇架異常堅硬，竟有骨質的感覺，攤開一共十二指，扇面用的是黑綢，只是在扇尖銘刻着隐晦的紋路，暗紅色，仿佛凝固的血繪成，只是拿在手中，便可感到一股殺伐之氣撲面而來。

“很早就想給你了，本君打造的最好的武器，黑綢十二指骨扇。”處袖神色清淡拂過扇面，良久才道，“泠末，我有點累了，你過來讓我靠一下。”

泠末蹙眉，總覺得處袖今天有些不大對勁，但也沒違抗命令，并且已經做好了突然被什麽刀子撕裂皮膚的準備。但直到處袖把頭靠在他肩上閉上眼睛，什麽都未發生，泠末低頭看着這個男子，紅袍映照下秀氣的臉似乎真的極其疲倦，這一刻卻是如此恬靜，還帶着一絲滿足的笑意。

泠末有些怔愣，頭腦一時竟是空白。

因為此刻，這個以變态殘忍聞名的一方妖君，靠在他的身上，神情宛若孩子。

之後不光是泠末自己覺得，連整個儀封都感到，刑罰司司主的權力實在太大了，處袖開始無條件縱容他幹一切事情，無論他怎樣攝取吞噬精魄，殺處袖信任的近侍和臣子，或是要妖界內一些重要的城池，都會被滿足。

這是泠末生命中第一次掌控權勢，他做的很好，仿佛生來就該這樣。

也許正如他的師傅三業昤霄帝君所說，如果他未曾将修為和靈智全部渡給蕪屑，仙界主宰者必然是他，他才會是六界當之無愧的天才。

失去了半塊聖玄神翼，再次化形必然困難很多，但睢荊留給他的這個樹殼子經過這麽多次酷刑早就破爛不堪了，而如果能再次修煉出形體，禁忌妖術的精髓也就全盤掌握了，而相對應，命格也會是完全的死路，沒有任何翻盤的可能。

泠末在麓臺大殿精心布置了很久，終于決定要踏出這一步。

成敗在此一舉，泠末琥珀色瞳孔冰冷殘酷，數十萬精魄環繞他上下浮動，腳下旋轉出的陣法光芒大盛，隐晦的紋路描繪了一個死局般的命格。

泠末做了個手勢，陣法鉗制住了嚎叫飛竄的精魄，猛然吞噬，而在這華美光芒的照耀下，陣中心的泠末身體漸漸變得透明，一層樹殼的粉末從他身體上剝落，紛紛揚揚，而其中凝實的軀體素白雅致，三千墨發散下，琥珀色瞳孔睜開的剎那，盛世容顏令天地失色。

在盛世的面容下，最後的凝實已經完成。泠末驚奇地發覺自己這身體居然還殘存半身仙骨，他思量片刻，估計是蕪屑當年散盡修為而遺留下嵌在他精魄中的，也就不予理會，便随手化了一件黑袍披上，陣法的光芒也暗淡下來，等陣法完全湮滅，所有精魄都消耗完了，從後方突然傳來一陣笑聲和掌聲。

泠末忽而回頭，月光森森灑下，在白光下坐着的處袖秀美非常，他近乎于癡迷地看着泠末的臉，輕聲道：“你原形竟是生的如此。”

泠末随手改掉了面容，唇邊還是遺落出冷笑：“君上廖贊。”

“泠末。”處袖忽然道，“本君将你禁锢在本君身邊，你可會有一天愛上本君？”

“這樣啊，君上。”泠末漫聲道，“要如何表現呢？”

“只有毀滅。”

靜寂片刻，泠末緩步走到處袖面前，俯身将嘴唇輕輕印上他的額，然後慢慢濕漉漉地吻下去，處袖迷亂地揚起頭，表情很是享受。

“泠末，泠末，用你那一張臉，用你本來的臉！”處袖忽然急促道，一把抓住泠末的領口貼了上去，“本君說了，用你原本的臉吻我！”

泠末漠然俯瞰着他，緩慢用手捂住了臉，再放開時已是那副盛世容顏，在這漆黑的夜晚也是傾世的光芒。他楊起一個邪妄的笑，再度俯身，直接勾住處袖的脖頸，舌頭挑到他的耳廓，舔舐了一下，然後漸漸往下咬開他的領口，如此緩慢，極盡挑逗。

處袖面目沉淪，他唇齒間發出一聲極度沉溺的嘆息。

大殿空蕩，唯有蒼白月色灑落而下，卻照射不到所有的角落，而在這大殿正中心，黑袍的公子和紅袍的青年極盡愛撫，仿佛集聚了整個天下的愛戀。

“還不夠。”處袖意猶未盡喃喃，“泠末，還不夠。”

“自然。”泠末打了個響指，這大殿四處都燃起火來，不遠處的幾處房屋也是迅速燃燒。在這通透的火光中，泠末伸手一握，黑綢十二指骨扇一片一片展開，扇尖冷厲如刀。他用骨扇掃過處袖已經j□j的胸口，皮肉立刻被刮下一片，而處袖神色只是癡迷，他仰着頭，臉上只是深深的笑意。

“你要的是毀滅。”泠末撩起袍子，蹲下了身體，溫順舔過處袖胸前翻卷的皮肉，擡起的笑臉如此耀世，“我會給君上，最盛世的毀滅。”

這一宿，儀封麓臺上所有宮殿火光沖天，在這火光中有妖清楚地聽見傳出駭然的笑聲，只不過混着慘絕的j□j，令人骨頭發涼。

而無數神出鬼沒的鬼影将袖妖君的手下盡數殲滅，在這火光的大殿中，挑了幾天比較重量級的，輕易開膛破肚，然後挂在那裏生生讓火舌烤過他們的身體，直到漸漸散發出焦油的味道，這大殿之上充斥着一股令人惡心的熟肉味。

麓臺上被血洗了個遍，在他們袖妖君的慘然又歡快的笑聲中，在肉香中，在夜中。

直到那個黑袍公子緩步從依舊燃燒的大殿中走出，帶着邪逸的笑容，輕描淡寫擦拭手中的鮮紅骨扇。他那淡漠的臉，在面對整座城的妖族的時候，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

“處袖死了。”

他挑起的眉眼散發着無與倫比的猖狂與妖魅，将這句話最終續完：

“是我殺的，所以以後這儀封，我做主。”

作者有話要說： 通告！！！

前文出現大bug！！注意！！

因為仙冥凡妖魔鬼是六界，但是我之前好像寫的是五界……

求原諒！這個bug我才發現（捂臉）數、數學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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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處袖死了啊（再次望天）其實我真的覺得這個人物真的好帶感，特別是這種毀滅的愛和與泠末不相上下的聰明頭腦，他明白泠末是不會放過他，所以幹脆成全他，其實我一度想過讓處袖收了泠末，兩個變态又聰明的妖快快樂樂地生活下去一定能橫掃妖界啊QwQ……（別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