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租房 是林清見過的最好看的一雙手

站在樓梯中央的青年回過頭來, 林清看清他的容貌後，微微驚訝。

青年大約二十四五歲的模樣，面容清隽, 眉眼精致。

身上防塵的罩衣, 明明是九十年代勞動人民常見的穿着，但是眼前的青年穿出了與旁人截然不同的效果。

深藍色的布料襯得他的皮膚如白瓷一般。

身後歲月斑駁的小紅樓上攀爬着青色的藤蔓, 青年站在石階上, 仿佛是走出來的畫中人。

林清被年輕男人的容貌驚豔了一秒, 林清猛地回過神來。

年輕男人正在打掃的兩層小樓, 不正是她要租的嗎？

“您是房主？”林清連忙上前幾步, 擡頭望向石階之上, 神情期盼。

林清一直苦苦等待房主回國。

現在她是大學生家教全都準備好了，有意向的客戶也全都聯絡好了。

大學同學們天天問她家教兼職哪天開始。

家長那邊也時常有人催促。林清為了生意方便買了一臺BP機, BP機上每天都能收到許多條“學生家長，請回電。”

林清按照電話號碼回撥, 對面的家長都在詢問什麽時候可以試課。

林清宣傳時寫了每個學生有三次免費試課機會，每次二十分鐘, 試課之後可以在三位家教中選擇一位開啓長期輔導。

家長們對此非常感興趣。

如今是萬事俱備只差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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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也一直在看其他的場地, 然而看來看去, 找不到比這棟“教授樓”更合适的了。

林清只能等房主回國。

她在日歷上用紅筆畫了一個圈，每天早晨都會看一眼，心中默數倒計時還有幾天。

今天距離紅圈的日期還有三天，林清和房主約好的面談時間在三天後。

猝不及防地遇見房主，林清十分驚喜。

“您提前飛回國了？”

“我是林清，就是想要租下這棟小樓的人……”

年輕男人低頭望向林清，他沒有開口回答林清的問題，而是動作飛快地側身避開林清的目光, 手指擦過兩邊眼角。

林清愣住。

她剛才太過激動，看到房主提前回來了，就沖了過來。

萬萬沒想到竟然撞見這麽尴尬的一幕。

側身擦淚的動作、微微泛紅的眼角、以及閃爍着細碎光芒的雙眼……足以讓林清确定年輕的房主在哭。

林清連忙移開目光：“抱歉，打擾了。”

她轉身快步離開，年輕男人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抱歉，我今天的确不适合談租房。”

“但是你看起來很急切，明天你有空嗎？”

“我們可以将原定時間調整到明天。”

年輕男人的聲音微微沙啞。

林清連忙停住腳步，轉身點頭：“我明天有空。”

林清和年輕男人一人扭頭看樹、一人低頭看地，互不直視地約定好了明天的見面時間。

林清帶着吳佩珍匆匆離開，走出小區門口，林清和吳佩珍兩人齊齊松了一口氣。

吳佩珍說道：“你沖過去的時候，我拉了一下你的衣角，你沒感覺嗎？”

林清無奈：“沒感覺啊。”

吳佩珍說道：“你沖過去的太快了。”

林清長嘆一口氣：“誰能想到光天化日之下他站在外面一邊掃地一邊哭呢？”

“我小學畢業後就沒見過男人哭了。”林清說道。

吳佩珍點頭附和：“我也是。”

吳佩珍好奇道：“你那個房東為什麽哭啊？”

林清對此并不好奇：“可能打掃時被灰塵迷了眼吧。”

吳佩珍撇嘴，這個答案也太不浪漫了。

“可能是失戀了？”吳佩珍分分鐘腦補出無數個凄美故事。

林清連忙喊停：“打住，不許再說了。”

“我明天還要和他砍價呢！”

“你把擁有兩層小樓的房東腦補的那麽慘，影響我無産階級人民的發揮！”

“他長得就夠影響我發揮了，好家夥，今天還來個美人落淚，明天我不好意思往死裏砍價了怎麽辦？”

吳佩珍立刻說道：“那肯定不是失戀，房東長着那樣一張臉怎麽可能失戀。”

“我覺得你說的就很有道理，掃地嘛，灰塵迷眼了。”

“清清你明天可千萬不能心慈手軟啊！”

林清笑了：“放心，一定給你這個投資人好好省錢、努力賺錢。”

吳佩珍的心思被看破之後，不好意思地笑了。

走回學校的路上，吳佩珍說道：“你那個房東長得好白啊，你已經是我見過最白的人了，我感覺他一個男人竟然和你差不多。”

林清說道：“他的手長得真好看。”

年輕房東的顏值的确出衆。不過林清全家都長得好看，程立群雖然人品低劣但是有一副好皮囊，舅舅和表弟也都十分英俊。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的林清，看慣了高顏值，對于外貌反而不怎麽在乎。

年輕房東的一雙手，反而留給林清更深的印象。

手指修長、骨節分明，白皙又有力量感。

是林清見過的最好看的一雙手。

吳佩珍聽到林清的話疑惑道：“手好看？我沒注意。”

“長着這樣一張臉，誰還注意手啊？”

吳佩珍牽起林清的手，放在眼前看：“你的手也很好看啊。”

林清笑了：“不一樣。”

第二天，林清按照約定的時間來到小紅樓。

年輕房東已經等候在小院裏了：“昨天忘了自我介紹，我叫池墨。”

林清微笑點頭：“池先生。”再一次介紹自己的名字，“我叫林清。”

林清原本還想拉着吳佩珍一起來，但是昨天不小心撞到美人落淚，吳佩珍想到今天的見面就覺得尴尬。

“不行不行，我不去。”

林清嘆氣：“我也撞到了啊，我也尴尬。”

吳佩珍比了一個剪刀手：“林老板沖！我作為投資人在身後為你加油！”

林清只能微笑，投資人當然有任性的資本。

今天孤身前來，林清已經想好了，安全起見她不進屋，就和房東在院子裏談合同。

林清有點意外的是，池墨竟然也細心地想到了這點，提前把院子裏的石桌石凳都打掃幹淨了。

池墨今天的裝扮和昨天完全不同，白襯衫黑西褲，還帶着一副細金邊眼鏡。

九十年代成年人中的近視率并不高，林清多看了一眼，心想這副眼鏡和他的氣質倒是很相符。

池墨引着林清坐在石凳上，起草好的租房合同放在石桌上。

林清原本以為今天她再見房東會很尴尬，但是奇特的是完全沒有。

大概因為池墨的細心。

昨天在那樣的情況下，池墨依舊注意到她很急切，把時間提前到今天，就可見他的性格。

“你先看看。”池墨将合同推倒林清面前。

林清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了合同上最為關鍵的租金金額、付款方式等。

以租金總額投資、每月返還本金、一年後返還分紅——完全是林清忽悠池靜的方式。

年租金竟然還比林清預料的低。

林清一肚子砍價的話，突然就沒有了用武之地。

合同上的租金已經比她想要砍到的心理價位還要低了，更是遠遠低于市場價。

就在林清猶豫自己還要不要砍價時，池墨伸手點了點合同上的一處。

“看這裏，這些是附加條款。”

林清的目光随着池墨的手指移動，在他的手指上停留了一秒，然後認真閱讀附加條款。

不許改動屋內結構、不許破壞屋內裝修、不許隔斷出更多的房間……

都是租房時很常見的條款。

突然，林清目光定格。

“維護院子裏的草木花卉……”林清在光禿禿的院子裏環視一圈。

哪裏來的草木花卉？

難道是指小紅樓上攀爬的青藤嗎？

池墨看出林清的疑惑：“這兩天我讓找人來院子裏栽種草木，會栽桂花樹、玉蘭樹，還有月季花。”

“如果你同意這份合同的話，日後的維護就是你的工作。”

林清第一次在租房時遇到這樣的要求，她下意識地說道：“可是我不懂種花養樹……”

池墨看向她。

林清一下子就讀懂了池墨的未盡之言——那就和他沒有關系了。

因為給租客附加了這份責任，所以才在租金上給予優惠。

如果她想以低價租下這棟小紅樓，那麽就要把小院打理好。

至于她現在會不會、以後怎麽做，那就不關房東的事情了。

林清自己兩輩子都沒養過花草，更不要說樹了，她自己根本沒這方面的耐心。

林清沉默思索時，池墨開口道：“其實我把小紅樓租出去，主要不是為了錢。只是看到長久沒有人住的房子，只會越來越快地老舊破敗。”

房子需要人氣的滋養，有人的房子才是溫馨的家、是求學的教室，沒有人的房子只是一棟加速破敗的空屋。

“因此希望這棟小樓能在新的使用者手中得到維護，重現一些往日的光輝。”

“願意以低價租給你，也是因為你要在這裏辦家教，每天都有大學生和小孩子來。”

池墨臉上露出一點懷念。

這一點對逝去時光的懷念，林清一下子就讀懂了。

林清拿起筆，在合同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好，我會維護好小紅樓，包括小院。”